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总会在不经意间上演。
例如,像现在这般,一个骨瘦嶙峋的老者,正单手倒提着比自己壮了一倍的少年,踏水而行。
不是在醉仙楼吗?
不是摔下去了吗?
我这是没死吗?
但不管怎样......
“死老头儿!放你爷爷下来!不行了!快死了!少爷我要回家!”
“和你说了几遍!爷爷不去了!脸皮怎就这般厚呢?”
......
萧闯的叫骂,盖过了海潮的微声,久久地回荡在了浩瀚的海空。
一开始,水雾仙人像没听到似的,只顾提着萧闯前行。
又不知过了多久,在骂声愈发变得不堪入耳后,水雾终是忍无可忍了。
随着怒气的积攒,他握着萧闯脚踝的手,也开始变得大力起来。
瞬间的痛感,让萧闯发觉了骤变的气氛,他赶忙停声,转而问道:“怎样?老头儿?想通了吗?我告你,在凡间,绑架可是犯罪,你贵为仙人,这入了乡,还是得随俗嘛...”
“啪”
猝不及防间,萧闯被拍进了海里,溅起了一朵巨大的浪花。
单手将萧闯拉起,老者瘦小的胳膊,竟瞬间爆发出了无比磅礴的大力,又扯着萧闯,连抡了两个来回。
“啪!”
“啪!”
两扇巨大的水浪,于其两侧,溅起了半丈之高。
发泄了一通,水雾将好似落汤鸡般的萧闯,提到了身前。
狼狈地垂着脑袋,萧闯的双臂,正无力地吊着,轻微摆动间,还有几道水流,自上身流淌,并顺着指尖,缓缓地滴落。
水滴,触到波澜的海面,泛起了几丝涟漪。
于辽阔的波面上,涟漪是如此的微小,以至没扩散多远,便为洋流吞没,再显不出丝毫。
动与静,就如相互遮掩的光与影般,在这寂寥的海域中,上演着无声的较量。
“老实了没有?”
瞅着萧闯这副惨相,水雾的怒气,也就此消了个七七八八。
水雾是笑得挺欢,但反观萧闯,实则并不好受。
本就被倒挂了多时,萧闯早觉大脑发胀,耳鸣目眩了。
如今再受这一番折腾,他更是无一处不痛,只差晕过去了。
因此,萧闯也是倔劲儿大起,兀自嘴硬道:“你贵为仙人,却如此欺凡,小爷真为你不齿。你不是仙人,你是仙狗,仙畜生...不,畜生都不如!”
“唉,好一个死脾气的小子,连成仙都敢拒绝,当真让仙爷感慨。”
原来,水雾千算万算,却始终没料到萧闯的打算。
他这辈子,见过不少为亲朋自愿弃仙者,但那些,可都是天下少有的奇人。
没想到,这出身世家的小子,竟也是个难得的奇葩,倒真让他刮目相看了。
想归想,明面上,水雾自持身份,当不给萧闯好脸。
他佯装一副恶毒的模样,一脸阴沉地道:“小子,天堂仙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仙爷我告诉你,你去往之地,乃是三界仙门——净土。如此大的机遇,落到你头上,我都觉得浪费呢!说不去,就不去?不去可以,把命留下!”
“我呸!”轻啐一口,萧闯怒声骂道,“你这死老头儿,真是枉为仙人!却是忘了‘仙凡相隔’了么?你先是哄骗,接着利诱,最后威胁,当真无所不用,歹毒至极。简直...简直连凡间那最下等的混帐都较之不如。小爷就铁了心了!纵是我成了真仙,也不会对你有半分好感。凡间优秀者甚多,你又非盯上我作甚?”
说着说着,萧闯的语气,逐渐地平缓。
先不提当前,便是单说起因,便让他好一阵思量了。
萧闯实在想不明白,一向眼高于顶、高高在上的仙人,为何非渡他不可?
难道...是与那场传道的梦境有关?
这梦,亦是唯一令他不解的了。
但话说回来,这等仙缘,也着实让他为难。
虽有成仙之心,可念及萧家境况,他无可奈何。
察觉到萧闯的顾虑,水雾立时放下了萧闯,同时,他还随手一挥,放出了道轻风,搭在了萧闯脚下。
水雾此举,令萧闯放下心来。
仙人始终是仙人,身为凡灵,萧闯的气势,还是弱了下来。
当下,他便收回了之前的不敬,语气客气地道:“水雾大仙,晚辈方才无礼,却也是无奈之举。望前辈...”
“你不是想知为何吗?”死死对上了萧闯的双目,水雾忽地肃然,无情打断道,“若是我说,这一切,都是天命轮回,早已注定,你不能违抗,也不配违抗,你又要如何?”
萧闯一愣,不知该做何想法。
不过,有一点,令他不爽的是,从老头儿的言语中,他似发觉了几丝淡淡的轻蔑。
登时,萧闯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接着,他又以同样轻蔑的语气回道:“这么说来,你不敢杀我。哈哈,笑死人,堂堂仙人,竟不敢杀一个凡人。什么命运道理?少装神弄鬼了!说到底,仙人,只不过是一群可怜虫罢了!”
“你!”
盛怒之下,水雾面色涨红,长须根根倒立。
这一番“污蔑”,着实令水雾大动肝火。
不得不说,在骂人方面,萧闯继承了张八的优良传统,竟是直击要害,令对方难得反驳。
实际上,水雾只是想告诉萧闯,其中的一切缘由,都要由他自己探索。
显然,萧闯会错了意,并连带上仙灵——这个不可亵渎的群体,来了番自以为是的羞辱。
“好好好!”气头上,水雾不由挥袖,怒声叱道,“那你便自己回去罢!仙爷我不顾你了!”
撂下此句,水雾便扬长而去,不再管顾萧闯死活。
望着空荡荡的海面,萧闯立于其上,心中百感交集,不知做何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