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乞丐的话,郭玉盈不禁一愣。喃喃道:“师父教给我的也叫《降龙掌》,莫不是有些瓜葛?”
老乞丐笑道:“武学之道,练到极致之处便是殊途同归。女娃娃,你练这掌法想必时日不多,尚未领悟掌法精髓,尤其是起承转折之间尚不尽圆转如意,老叫花子瞧你刚刚使掌,倒是有几分心得。”
他顿了一顿,侧过身子,忽然对着一棵小树双掌交替连拍,乃是一招“密云不雨”,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却是那小树被齐腰打断。只听老乞丐笑道:“这一招你刚刚也施展过,发力方法却是大大不对……”
他连说带比划,郭玉盈怔怔的听着,忽然双掌连环拍出,正击中一棵手臂粗细的小树身上,顿时将那小树拦腰打断,哗啦啦倒了下来,跌得尘土飞扬。
那老乞丐心中欢喜不迭,连连点头道:“你这女娃娃果然是聪明得紧,只是还缺了一点点,我瞧你师父所传的路数分明是刚中有柔、有余不尽,你施展之时,打出去的劲道需留上三分,辅以内家柔力,或许有更大的威力。”
郭玉盈思忖片刻,走到另一棵小树面前,双掌击出,只听“啵”的一声轻响,却是那小树上半截平平飞出,轰隆一响,摔在丈许之外。地下只留了四尺来长的半截树干。
老乞丐急忙凑了上去,一眼见到那断口之处外侧平滑如刀砍,内在脉络却尽皆震碎。当下抚掌大笑道:“好!好!好!”
他手舞足蹈,乐不可支,笑道:“你这路降龙掌与老叫花子的意境颇有些不同,只恐坏了你的路数,因此教不得你。不过老叫花子却另有一门本事,你却决计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郭玉盈忍不住掩口轻笑道:“刚刚你不是说那降龙十八掌是你的镇派绝技么?既然连镇派绝技都比不得我家师父所传授的武学,哪还有什么可教的?再说了,我又何时说要学你的武功?”
那老乞丐哈哈大笑,连连摇头道:“你师父教给你的掌法,与老叫花子的掌法相比,只有功力区别,精微之处却并无高下。唯独有一门功夫是老叫花子自创,除了你这等小娃娃之外,旁人便是想瞧,却也决计不会让他瞧见一招半招!”
郭玉盈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道:“这却是为何?”
老乞丐嘿嘿一笑,神秘兮兮的说:“因为他们不会喝酒……”
他口中说话,突然左手一伸,就要来搭郭玉盈的肩头。
郭玉盈猝不及防,条件反射般挥拳一封,拳头尚未击中老乞丐的面门,却见老乞丐大叫一声,身子往后仰跌在地,郭玉盈吃了一惊,急忙上前想要伸手相扶。
却见那老叫花子呵呵大笑道:“道逢麹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酒来——”左手在地上一拍,腰间的酒葫芦突然飞起,一道白练般的酒泉径直倒入口中,只听老乞丐大叫道:“好酒!”
郭玉盈正在奇怪,只见老乞丐忽然双足凝力,如同倒铁板桥一般,身子随即直立而起,只见他脚步欹斜,双手乱舞,声东击西,指前打后,跌跌撞撞,真如醉汉一般。
郭玉盈从未见过这等杂七杂八的古怪拳法,只得连连后退,只听老叫花子长吟道:“只愁山月嫌清淡,不怕江梅笑醉狂。”
面对这从未见过的武学路数,郭玉盈勉强拆解了几招,便已经是招式散乱,只得疾退数尺,却见老乞丐的身子如同喝醉了酒一般,东滚一转,西摔一交,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郭玉盈看得眼睛发直,那老乞丐反而唱起歌来,歌词却是极为幼稚,如同儿歌一般。
“头颈儿,曾触北周巅,两肩谁敢与周旋。臀膊儿,铁样坚;手肘儿,如雷电。拳似抵柱,掌为风烟。膝儿起,将人掀;脚儿勾,将人损。披削爪掌,肩头当先。身范儿,如狂如颠;步趋儿,东址西牵,好叫人难留恋。酒仙笑醉,打成个锦冠顾天。”
起先郭玉盈还在茫然不解,此时看了半晌,与老乞丐口中唱的儿歌相互对照,渐渐琢磨出招式要旨来,这门拳法极为怪异,似是而非,出其不意,身随掌走,满地游动,阳光下似见数十个人影来去纵横,端的精妙至极。
只见一个酒葫芦飞起,老乞丐的身形回旋往复,似一只大鹰盘旋一般。突然一只手伸出,接过下落的酒葫芦,往嘴里倒了一口,笑嘻嘻的说:“女娃娃,这门功夫,你可曾见过?”
郭玉盈摇了摇头,道:“未曾见过,这套拳法叫什么名字?”
老乞丐咕嘟喝了一大口酒,懒洋洋的将酒葫芦重新挂在腰间,呵呵笑道:“这拳法是老叫花子喝醉了酒想出来的,哪里有什么名字?”
郭玉盈低头沉吟片刻,忽然一拍手,笑道:“你刚刚不是说,酒仙笑醉么?我瞧你施展出来疯疯癫癫,恰似狂人一般,不如便叫《笑醉狂》可好?”
“笑醉狂?”那老乞丐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好!好!”
他话尚未说完,突然抬头向西南方向望了一眼,笑呵呵的说:“女娃娃,老叫花子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郭玉盈。”
郭玉盈顺口回答了一句,刚一抬头,却见面前那个古怪的老乞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郭玉盈正在发愣,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道:“姐!”
见到弟弟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郭玉盈笑道:“老弟,你怎么来了?”
郭鹏程气道:“你还好意思说?一转眼就逃得不见踪影,害得我一番好找!姐,别闹了,咱们出来够久了,赶紧回去吧,免得师父担心!”
郭玉盈的大眼睛转了转,笑道:“好吧!”
郭鹏程松了口气,转身要走,却听郭玉盈急道:“等一等!”
“还有什么事?”郭鹏程刚一愣,却见老姐走到一旁,捡起地上的酒壶,对着壶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干,这才用手背一抹嘴,将空酒壶随手扔在一边,笑嘻嘻的说:“走罢!”
郭鹏程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扯着姐姐,郭玉盈回头望了空无一人的小树林一眼,心中却暗暗猜测:“这老乞丐究竟是什么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