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走吧。> ≧中文≯ w≤ww.”容韫和握了握那十文钱,拉着吕妈妈又跟在了周夫人后面。她已经远远看到桃红和柳绿在门前张望了。
周夫人虽然知道江家母女还跟在后面,却不再理会,径直走到望江楼门前站定,让春雨拿出一张请帖,对立在门前的两个婆子笑着说着什么。
“吕妈妈、容姑娘,你们可来了。”桃红看到吕妈妈她们,眼睛一亮,连忙迎了上来。而柳绿则遥遥行了个礼,便退进了楼里,许是给苏夫人通报去了。
吕妈妈正要跟桃红说话,却听旁边有人惊叫:“咦,可是吕妈妈?”
这一声惊呼极响,门口的人都望了过去。原来一个四十来岁胖胖的妇人,满脸惊喜地向吕妈妈奔来。
“刘夫人,一向可好?”看到这位胖妇人,吕妈妈也一脸的惊喜,忙上去施了一礼。
“好好好,看见你过得不错,我就好了。唉,你呀,这一搬走,再不跟我们联系,也是个犟的。”那刘夫人拉着吕妈妈的手,无限唏嘘,说完又看看容韫和,“这是容姑娘吧?”
容韫和笑着对刘夫人施了一礼。看得出来,这位刘夫人跟周夫人,完全不是一路人。她对吕妈妈,那是真心的好。患难之中见真情,此话不假。不过看这位刘夫人身上穿着的半旧衣衫和所带的一个婆子,似乎家境并不怎么好。
“刘夫人,你也来望江楼?”周夫人看到门前这一场寒喧,倒也不急着进去。这城里够得上格的夫人里,就数这位刘夫人境况比她还不如。平时都是她对别人点头呵腰阿谀奉承,就只有在这刘夫人面前才挺直了腰杆,虽然刘夫人并不搭理她,但她却喜欢往刘夫人身边凑。
“是啊。”刘夫人看了周夫人一眼,淡淡道。
这两个婆子一个是苏府之人,一个是李家之人,俱都是八面玲珑、处事能干精练之人,否则也不会被派到这里来干这等重要差事。全城所邀的夫人里,就只有一个人是桃红、柳绿特意出来迎接的,刚才就已经看到桃红跟吕妈妈说话了,她们哪里会不清楚?
听闻刘夫人这话,秦府的张婆子笑着正要请吕妈妈进去,那周夫人却道:“吕妈妈,你要是刘夫人的好姐妹呢,就赶紧离开这里。否则因为你的事,害得刘夫人被刺史夫人和将军夫人呵斥,那你也太不懂事了。刚才我不是给了你十文钱么?到那边茶楼里找个座位,看看热闹,岂不比到这种不属于你来的地方要好?”
两个婆子听了周夫人这话,面面相觑地看了一眼,反应过来后嘴角都抽搐着,差点忍不住笑起来。
桃红可是被气着了,冷哼一声道:“你是哪个府的夫人?”
周夫人可不认得桃红,也没看见桃红刚才是从门前迎上去的,心里还奇怪吕妈妈身边怎么忽然冒了一个丫环出来。不过她也懒得想那么多,根本都不答桃红的话,看着吕妈妈皱了皱眉道:“吕妈妈,你以前也算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怎么家里卖了家产房屋、搬到乡下住后,连个下人都不会管了?主人家说话,丫环插什么嘴?莫不是你没钱买丫环,从哪儿花几文钱雇来的野丫头?”
“哦?哪个连下人都不会管?哪个是几文钱雇来的野丫头?”桃红正待说话,门里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话声刚落,头戴玉饰金簪、身穿绣锦襦裙的苏夫人扶着柳绿的手,缓缓从门里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同样打扮得华贵高雅的李刺史夫人。
一看两位夫人忽然从门里出来,周夫人吓得脚都有些颤。这两位夫人,虽说将军夫人只见过一面,但李夫人的脾气她是知道的。这位夫人看上去温柔和气,但骨子里却是个强硬之人,最看不惯别人无礼。且不说今儿这事是对是错,但在望江楼门前呵骂闹事,却是个触犯刺史夫人大忌的行为。
不过看两位走出来的情形,刚刚说话的应该是将军夫人。这位夫人看上去和蔼可亲,应该会比李夫人好说话。将军夫人的面子,刺史夫人应该不会不给吧?再说,她不过是喝骂了一个没钱没势的村妇,看在同是官宦夫人的份上,想必这两位夫人也不会太过深究。
想到这里,周夫人松了一口气,生怕刘夫人先帮着吕妈妈说话,于已不利,赶紧谄笑着走上前去,深施一礼道:“李夫人、苏夫人,妾身是府衙周录事家的夫人。只因一个没有得到请帖的村妇一直跟在妾身的后面,想要混进望江楼里去,而刘夫人还帮着说情。
妾身想着,二位夫人所在的贵地,又岂是什么村夫民妇都能进的?所以帮着劝了她几句,还给了十文钱让她到外面茶楼去看热闹。却不想这村妇的丫环缺少管教,未经主人允许就顶嘴冲撞,妾身这才说话大声了些,惊扰了二位,还请二位夫人见谅。”
苏夫人看着周夫人,眯着眼睛轻笑了一声,道:“我倒不知这条路没有请帖的人就不能走。我今儿也没请帖,却也走了,周夫人莫不要说我跟着你混进望江楼呢?我今儿请的一位贵客里,还真就没请帖,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用不着那劳什子外道的东西。至于今儿的望江楼谁人能进谁人不能进,这个恐怕也是我跟李夫人的事,实在用不着周夫人操心。还有,周夫人说出言顶撞的丫环,可是那一位?”说完,她指了指桃红。
周夫人被苏夫人这夹枪带棒的话语说得脸都白了,也不知自己哪里错了,惹得将军夫人如此恼火。看着苏夫人向桃红指去,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位,可是我的贴身丫环。周夫人说不会管教下人,莫不是说我?几文钱雇来的野丫头?哼,说句托大的话,前年在京城,有一个八品官欲要娶我这丫头做正妻,我这丫头都没看上他。周夫人,你丈夫现在只是从九品吧?”
周夫人原来是脸色白,现在却已是浑身打颤了。骂周夫人不会管教下人,又骂周夫人的心腹丫环是野丫头,这苏夫人要是记恨上她,让她丈夫从九品到什么品都不是,也不是什么难事。想到这后果,她啰嗦得说不出话来。
苏夫人接着走到吕妈妈面前,深深施了一礼,满脸愧疚地道:“妹妹,姐姐对不住你。这都到了自家地盘,还要让你受外人欺负嘲讽,姐姐真是无地自容。”
这一声“妹妹”,犹如一声惊雷,把本已面色白浑身颤的周夫人惊得一呆,脑子里一片空白。
苏夫人这是让自己踩着她的面子上位,吕妈妈自然不会辜负她的这一番好意,伸出手来扶起半蹲着行礼的苏夫人,笑道:“姐姐不必多礼。都是那些势利小人的错,跟姐姐可没有半分关系。”
直到这时,站地后面一直默不作声的李夫人,这才走过来笑道:“吕妈妈,今儿是我跟苏夫人作东,让你受了委曲,道歉之事自然少不得我。刚才之事,还请吕妈妈容谅。”说完,也向吕妈妈福了一福。
这下不光是周夫人全身颤,便是刘夫人的心里也都一凛,看向吕妈妈的眼神全是震惊。吕妈妈倒底走了什么好运,让平州城两位权利最高的夫人都跟她行礼道歉,将军夫人更是跟她姐妹相称。
这时苏夫人又转向桃红,喝道:“枉你跟了我几年,平时做事也能干,今日不过是让你出来看看吕妈妈到了没有,好唤我出来相迎。如今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桃红上前一步就要跪下,却被容韫和一把拦住,转身笑道:“伯母,您别再生气了,气坏了身子,我跟妈妈可是过意不去。这事也原不是桃红姑娘的错,您消消气,不要责怪她了。”说完走上前去,搂着苏夫人的胳膊摇了摇,“好不好?”
苏夫人“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用手指点点容韫和的额头,笑道:“你都来说情了,我能说不好么?”缓和了语气对桃红道:“罢了。看在容姑娘的面上,且饶你这一回吧。”
“谢夫人,谢谢容姑娘。”桃红对着她们福了一福。
“走吧,我们进去。”苏夫人看李夫人跟吕妈妈寒喧完毕,笑道。
吕妈妈招呼了刘夫人一声,正要一起进去,只听身后“扑通”一声,众人一愣,转过身来,却是周夫人,直直地跪在了她们面前,满脸的悔意。
“周夫人、李夫人,妾身愚钝,以至犯下大错,冲撞了二位的贵客,还请二位夫人责罚。”
苏夫人看了她一眼,道:“你今天冲撞的是吕妈妈,可不是我和李夫人。跟我们赔礼道歉,周夫人不觉得跪错了方向么?”
原本官场里就讲究个含蓄,讲究个留有余地。就像将军府和刺史府现在争权争得厉害,但苏夫人跟李夫人还得乐意融融,保持表面上的和睦。所以周夫人这事,本来按苏夫人的脾气,便是连火都懒得的,直接不理这人便是了,适当的时候,给丈夫吹吹枕头风,打压打压这看不上眼的东西便是。
但今天她说话如此露刺,也是为了给吕妈妈出气的意思。否则吕妈妈当面被人讽刺了,你连个狠话都不说,岂不是让她心凉?
听话听声,锣鼓听音。周夫人听苏夫人这意思,只要吕妈妈不生气,今儿这事就算过了。她也知道吕妈妈有些心软的特点,赶紧转向吕妈妈,伏了一下身,痛哭流涕道:“今儿妾身有眼无珠,冲撞了夫人,还请夫人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原谅妾身吧。”
吕妈妈本来就不想再与她计较,这会儿两句软话一说,她叹了一口气,上前扶起周夫人,道:“行了,起来吧,没事了。”
有吕妈妈这句话,周夫人却不放心,抬起头来又看了看苏夫人和李夫人,跪在那里并不动弹。苏夫人挥了挥手,淡然道:“行了,赶紧起来吧。”说完转过身去,跟李夫人一道往门里走去。
古人对下跪没什么感觉,但容韫和却不一样。虽然周夫人对她们讽刺挖苦时,她极为气愤,所以这才接过那十文钱,准备到望江楼时再当众还给她,给她回击一下,好出出心头这股郁气。却不想这位就直接跪到了地上下跪,这对现代人来说是极严重的事,杀人不过头点地,为了尊严,就算死也是不能下跪的。所以此时容韫和觉得,这口气出得为免太大了些,倒叫她心里有些不忍。
见苏夫人她们转身进门,她落后一步,从怀里掏出那十文钱,塞进周夫人的手里,道:“总还有十文钱的交情,我会帮你说说情,劝苏伯母消消气。”说完,赶上一步,扶着落在后面的刘夫人进了门。留下周夫人呆愣愣地拿着那十文钱,跪在地上半天没动弹。
“吕妈妈,容姑娘。”一进门,就看到李文婉和薛五娘都立在门里的小厅内。刚才吕妈妈被讽刺,苏夫人与李夫人在门厅里也是听得明白,担心两个小辈出去让吕妈妈尴尬,这便将她们留在了小厅里。此时见她们进来,又互相见了礼。
“行了,我们上楼去吧。龙舟赛不久就要开始了。”苏夫人道,又转身笑着招呼刘夫人,“刘夫人请。”
对于刘夫人刚才护着吕妈妈,她也是很感激的。便是李夫人,也觉得刘夫人仁义。俗话说:妻贤夫祸少。有这样的一位夫人,想必她的丈夫人品也差不到哪里去,有机会,倒是可以看看这位刘夫人的丈夫才学如何。
几人缓缓上楼,刚一冒头,容韫和就听到楼上的说话声静了下来,继而便有善逢迎的夫人上来跟苏夫人和李夫人说话,又跟吕妈妈与刘夫人打招呼。
跟着往前走着,无数的议论声悄悄响起,被耳力非凡的容韫和听在了耳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