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观察员上班都是恍恍惚惚的。
他负责在监控前观察里头‘试验品’的反应,每隔一段时间做一次记录。
一面百来平米的墙面载满了四四方方的屏幕,每一块屏幕里是一副画面,‘试验品’多数坐在床上望着摄像头,生无可恋。
他有种囿于牢笼的感觉。
“所有人进来开会。”
顾泽之关上了自个儿办公室的门朝着另外一间更大的办公室走去,观察员陆陆续续地跟着进去。
苏珊走到他面前,“洛,你不去吗?”
被叫做的洛的人怔了一下,“去,去啊!我收拾一下,拿一下会议记录。”手往桌上摸,佯装找东西。
苏珊退到他右手边来,移开了病历档案,下面压着的便是他要找的会议记录。
洛尴尬地接过,去往办公室。
苏珊有意无意地瞄到了他桌上的病历本,看四下无人,放在自个儿拿着的资料里。
“我们的试验成果已经有了初步成效,通过干预大脑情绪反应来避免病人有波动骤降引起轻生的念头……”
顾泽之絮絮叨叨地讲了半个多小时。
然后是每个组观察员把病历档案交上去,洛忘记拿了,正要跟顾泽之说一声去。
苏珊从后头递给他,“你在找这个吧?”
这会儿的她眼神几分算计藏在和蔼可亲的表象里。
洛却深受感动。
会议结束,他跟苏珊一起走,越过了顾泽之,去往休息的茶水间。
“你愿意下班后跟我一起去吃饭吗?”洛热切地约她。
苏珊没有准备,“哦,吃饭吗?嗯……我……”
她还在考虑,茶水间又有人进来,还碰见了一同的顾泽之,“顾教授。”
苏珊妩媚一笑,拔高了些音量,像是受到邀约而欣喜,“开心啊,你请客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旁的人立马凑过来,“苏珊要去约会呀!”
“吃顿便饭。”苏珊笑着说,意味深长。
顾泽之自顾自地冲咖啡,没什么反应。
苏珊不甘心,正欲说话。
洛抢先开口道:“教授,那个胶囊咖啡机坏了!”
“坏了吗?”顾泽之打量一下,端着杯子去了另外一边,离他们的距离更远了。
旁人跟着问道:“你们准备去吃什么?”
苏珊兴致不高了,却没表现出来,这时候不高兴就有几分不好了。
“还没想呢,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哪里有!你们去的地方估计很贵吧,我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好好去看着试验好了。”跟他们做了招手再见。
苏珊和洛笑笑,“我们也走吧。”
她当没看到顾泽之,出了茶水间。
洛以为她跟自己有进展,也有几分开心,稚气的大男孩几分腼腆,“我到时候给你打电话。”“好啊。”
洛指身后的监控室,“先进去了。”
“再见。”他道。
“再见。”
苏珊头也不回地去位置上。
一坐下来,桌面镜子里出现了一张扭曲固执的脸,她故意说得这么明显了,顾泽之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是不是没听到她在说她要被约的事情?或者是他在想试验?他最近这么忙,没注意到她,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又可能是……他听到了,可是根本不在意呢!
苏珊抓着卷发,痛苦地嗷了一声。
她快被折磨疯掉了。
“叩叩”
苏珊一下惊醒,胡乱抓了几下头发,“进来!”
“苏珊。”
顾泽之!苏珊心头一下揪紧,跟着站起来,她扯出一个笑,“有什么事吗,教授……”
她素来没这么慌乱。
这会儿被突袭得溃不成军了。
顾泽之神经大条,没多余的心思来注意她的一些小的情绪变化,他的注意力放到了无关的物品上。
由于职业病,他看到一个人下意识地从她的表情和动作来分析对方的心理活动。
这种感觉,说实话在人际交往上有好有坏。
在不是必要的时候,他不会关注对方的脸。
“能帮我泡杯咖啡。”
留下一句话,顾泽之关上门出去了。
像是高空跌入谷底,一颗动荡不安的心被摔得粉碎。
再一次,苏珊领教了他无形中给予她的无视。
她兀自地牵动一下嘴角,不是笑,是嘲讽,嘲讽自个儿殚精竭虑还是不能从他的专注里分得一丝。
她去为他准备咖啡,先把咖啡豆倒出来磨粉,再用热水冲泡。
顾泽之喜欢喝咖啡,她专程去请教过咖啡店店员如何制作,泡好的咖啡还氤氲着热气,端进了顾泽之办公室。
“慢用。”
顾泽之抬眼,神色慵懒,“谢谢你。”
“还有什么吩咐吗?”
苏珊以往都要找机会跟他说好多话,一般都是请教他关于实验的问题,在为实验尽心尽力付出的假象。
现在貌似不需要她这么‘努力’了。
“你最近心情不是太好,是跟恋爱有关系吗?”顾泽之不知道何时把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
盯着站立的她,白色珍珠镶边套裙,衬得她皮肤白皙,纤瘦的小腿往下,一双真皮高跟鞋。
她低着头,不想让他再看出来什么。
“可能有些事情,不重要。”怕他再问,苏珊补上一句,“不会影响工作。”
像是一个被抓到的学生,面对严厉关怀下的表态。
“好。”
顾泽之端起咖啡,不愿意说真话他也没必要追问,每个人都自己的秘密是应该的。
“谢谢,没事我就先出去了。”
苏珊拉开门,顾泽之吹着咖啡的热气,“好喝。”
她几乎是一顿,又使力推,像是被抽干空气的气球,回到位置上,几乎是瘫坐在地上,举目蒙着水雾。
苏珊‘呜呜’地哭起来。
在虚掩的门后,是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顾泽之算是冷血,他直觉头抱膝痛哭的女人多半是因为他。
但他没有一丝恻隐。
他有极好的理由,不关他事,各取所需,任她沉沦深陷,不该他来负责。
所有对他有好感的人都要负责,他不会当心理医生,他该去开善堂。
他一向不是个善心的人。
却转去了七号房观察,在里头的人仍旧在沉睡,他驻足痴望,不免失神。
“顾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