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孕妇闻言，猛地转过头。
宁千羽见她眼眶泛红，也不再逼问她了，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孕妇无声抽泣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道：“你怎么知道的？”
宁千羽抚摸着自己高高凸起的腹部，道：“我是第一个赶到你身边的，如果你真的是自然溺水，那么你一定会拼命挣扎的，可是你却什么动作都没有。”
她心如明镜，床上的孕妇并不是什么溺水，而是想自己沉水。
孕妇被看穿，也就不再遮遮掩掩，因而，脸上的悲戚神色越发明显。
宁千羽任由她哭泣了一会儿，然后才道：“我叫宁千羽，你呢？”
想要帮助别人，第一步就是先要了解别人。
“我叫林语溪。今天的事谢谢你了。”林语溪勉强露了一丝微笑。
宁千羽点了点头，心说，情况还不算太糟糕，“能听到你的感谢，我很开心。”
这是讨谢？
林语溪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宁千羽微微一笑，“你如果是有万分的决心要赴死的话，知道是我救了你，你只会埋怨我，甚至是恨我，唯独不会的就是感激我。现在你能跟我说声谢谢，说明你心里其实也是矛盾的，并不是完完全全地不想活了。”
林语溪闻言，垂下眼睑，露出一个格外凄惶的浅笑，半晌才道：“你说得很对。这个世界上，有谁会真正的不想活只想死呢？只不过是累了而已，没有办法而已。”
她说着，又将头扭了过去，茫然地看着窗外。
宁千羽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试探地问，“所以，你是哪一种呢？累了，还是没有办法？”
林语溪又将头转了过来，右手盖在腹部上面，眼神里有一丝留恋和不舍，好一会儿才低声回道：“都有吧，我没有办法改变他，所以累了。”
他？
宁千羽脱口而出，“你说的是孩子的爸爸？”
林语溪缓缓点头，却没有多说一点什么。
但是，宁千羽知道，像她这样有求死之心的人，其实是需要向一个人倾诉的。
所以，她顾不得唐不唐突，或者是礼不礼貌的问题，单刀直入，“看在我是你和你孩子救命恩人的份上，我能不能向你索取一点报酬呢？”
“你……”林语溪又愣了一下，却还是点了点头，“只要我力所能及，你尽管开口。”
宁千羽笑了，“你一定力所能及。”
林语溪看着她，等下文。
宁千羽眼珠子转了转，道：“我想知道孩子爸爸的情况。你告诉我你们的事，这就是我要的报酬。”
林语溪闻言，松了口气，又叹了口气，“宁小姐你还真是……”
“我真是什么？”
“真是让我没有招架的能力。”林语溪浅浅一笑，比先前多了几分阳光轻松的味道。
宁千羽见状，绷紧的那根弦也跟着松了松，双手托腮，道：“我已经做好听的准备了哦。”
林语溪视线滑过她又落向虚空，似乎是在犹豫着不知从何说起。
宁千羽心思细腻，主动开口道：“你要是不知道怎么说，不如换我问你吧。”
林语溪视线移回到她脸上，轻轻点了点头。
“你和孩子爸爸结婚了吗？”宁千羽直接开问。
“没有。”
嗯，这个情况比想象中要复杂一点，宁千羽继续：“那他有另外喜欢的人吗？”
“也没有。”
“你们是两情相悦？”
林语溪没有丝毫迟疑地点头，“我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我。我们是彼此的初恋，这么多年一直没分开过。”
这………这问题比想象中更复杂了一点。
宁千羽思索着各种可能，道：“他不想结婚？”不婚主义的人越来越多，这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不是，他已经向我求婚了。”林语溪抬起手，无名指上赫然戴着一枚钻戒。
宁千羽摊了摊手，“不得不坦白跟你说，现在换你让我有些招架不住了。你们的情况听起来一切都好得不得了，彼此相爱，有了宝宝……我想不出你们的问题出在哪里。”
“是啊，别说是宁小姐你，就连我自己有时候都犯糊涂。”林语溪又露出了那种浅淡的、满是苦涩味道的微笑，“明明一切看起来都很好的样子，可为什么我会觉得好累。”
宁千羽回忆着她说过的每一句话，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你之前说你改变不了他，请问你是想要改变他什么呢？”
林语溪沉默了。
宁千羽知道自己问到了事情的症结，时间很多，她也不急，静静等着林语溪开口。
良久，林语溪终于出声，却是问了一个问题，“宁小姐，你认识那种偏执到极点的人吗？”
偏执到极点的人？
宁千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最终挖出了一个名字——厉少城。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道：“……我老公似乎感情上偶尔有一点偏执……不过还好啦，只是偶尔。”
宁千羽暗暗发笑，那个偶尔……仅限于他醋罐子打翻的时候啦。
总体来说，她家男人还算是很正常的！
“感情上偏执，那是说明他足够爱你。”林语溪笑容里有丝羡艳的意味。
“难道你家那位不是？”宁千羽立马追问。
林语溪摇头，“他偏执的是他的事业，偏执到一种……”
她蹙起眉头思索着词汇，“偏执到一种我不能理解的程度。为了他的事业，他是真正可以与全世界作对，可以不顾及身边任何人的感受，也许……如果真的某一天有冲突的话，也许他会为了他的事业而放弃我和孩子。”
啊？！
世界上真有这么恐怖的人？
宁千羽难以想象，不确定道：“或许……这只是你的猜测呢？你有没有好好跟他聊过呢？”
林语溪摇头，眼底尽是细碎的伤痛，“这不是我的猜测，而是摆在面前的事实。宁小姐，允许我唐突问一个问题，假如……我说假如，假如某一天你被人撞到，然后肚子痛到你甚至怀疑自己的孩子会保不住，这时候你打电话给你正在工作的老公，你觉得他会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