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青黛听到这里,已经是热泪盈眶。
她唰地一声掀开帘子闯进暖阁。
盈袖和小磊一起惊讶回头。
“黛黛!”小磊手忙脚乱地从地上起身,将扑过来的盛青黛抱在怀里。
盛青黛抬头看着他,想说话,可是一张嘴,眼泪就不由自主往下淌。
盈袖拧着眉头看着这对小鸳鸯,想分开他们,又觉得自己跟那棒打鸳鸯的恶人一样,很是不自在。
“黛黛,你怎么了?谁欺侮你了?我找他们去!”小磊连声哄着盛青黛,好不容易将她哄得不哭了,盈袖才道:“坐下说话吧。”
到了这个地步,盈袖知道有些话是非说开不可了。
她轻轻吁了口气。
盛青黛忙将小磊推开,和他一左一右,坐在盈袖面前。
盈袖低头看了看自己那碗杏仁茶,已经凉了,没有了热气,看上去油乎乎地,突然就没了胃口。
她不动声色将那杏仁茶推开,问盛青黛:“黛黛,你什么时候来的?”其实是试探她听见了多少。
盛青黛没有掩饰,低声道:“我全听见了。”说着,还扫了小磊一眼,唇边已经带了笑意。
小磊大囧。
没想到他头一次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就被盛青黛听了去,以后还不知道要嘲笑他多少次……
小磊别过头,看向暖阁另一边墙上挂着的一幅五福进门的挂毡。
盈袖点点头,“既然你已经听见了,我也不饶弯子了。”说着,盈袖揉了揉额头,“小磊后天就要纳侧妃了,喜帖都发出去了,可是在这节骨眼上,小磊却……”
却不肯了,非要退亲。
盛青黛也没料到小磊能为她做到这个程度。
不过前面小磊放弃皇位的话,盛青黛听了还好,到了后来,小磊说她一辈子不嫁,他就一辈子不娶,才真正戳中盛青黛的心窝子。
对于许多女人来说,话语的杀伤力,永远比行动更大。
盛青黛不安地在太师椅上动了动,想开口说话,盈袖却低着头,一边拿银匙搅着已经糊成一团的杏仁面,一边道:“黛黛你劝一劝小磊吧……”
小磊猛地回过头,对盈袖道:“姐!你说什么呢?!”
竟然让盛青黛来劝自己,那不是往盛青黛心里捅刀子吗?
盛青黛却一点也不生气,朝小磊使了个眼神,让他稍安勿躁,又对盈袖道:“公主殿下,小磊的话,您真的不考虑考虑吗?”
盈袖心下愕然,抬起头,不动声色扫了她一眼,“怎么考虑?同意他和你一样,这辈子你做尼姑,他做和尚?”
一个不娶,一个不嫁,可不就是和尚和尼姑?
盛青黛被盈袖逗得笑了,唇绽樱颗,细声细气地道:“如果,我能……嫁人呢?公主殿下,你们会考虑小磊说的话吗?”
“什么?!”盈袖的手一抖,那银匙咣当一声掉了下来,但是她顾不得收拾,只是定定地看着盛青黛,“黛黛,这种事可不能乱说!”
小磊欣喜回头,紧紧盯着盛青黛的脸:“黛黛,你说真的?!你真的……可以嫁人?!”
盛青黛第一次主动伸出手,握紧小磊的手,“小磊,你都能做到这一步,我又有什么不能放弃的呢?”
“……可是我听你说,你在盛家祠堂发过誓,这辈子不嫁人,盛家才让你习学盛家医术。”盈袖皱紧了眉头,“难道这些不作数?”
“当然作数。我们盛家传承两千多年,这条家规就是在最危急的时刻,也没有不作数过。”盛青黛肃然说道,“可是,我可以接受大哥的手术,去掉关于医术的记忆……”
这样她就能嫁给小磊了,也不算违背誓言。
当时她发的誓,本来就是“这辈子如果不能嫁给小磊,她宁愿谁都不嫁”……’
“你大哥?盛青蒿?他这么厉害了?”盈袖回过神,皱着眉头问道,“我记得他上一次说要找到盛家弃徒,给他做手术,将他脑子里有关医术的部分去掉,这样就可以万无一失了。——难道说,他的手术已经成功了?”
这种手术,其实就是切掉一些掌管记忆的额叶。
盛青黛很肯定地点点头,“成功了。只是这样一来,我就一点医术都不会了,包括我以前学的别家医术,也不会记得了。——小磊,你介意吗?”
小磊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对于他来说,只要盛青黛能跟他终成眷属,医术算什么鬼?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他心爱她,又不是因为她是神医?!
当他第一次见到她,以为她是个野丫头的时候,心里就有了她的影子。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跟着我,又不用你去开药铺坐馆行医。”小磊的脑袋摇的跟风车一样,一只手牢牢将盛青黛的手抓住,再也放不开了。
盛青黛也回头看着他笑,两个人之间的柔情蜜意简直浓的化不开。
盈袖在这里也觉得自己碍眼了,她悄悄站了起来,这两人居然都没有注意……
“小磊,这件事事关重大,你不能太草率。”盈袖想了又想,还是出言点醒他们,“还有一天,你就要迎亲,还是再仔细想想吧。”
小磊坚定地摇头,“不用想,我要退亲!退亲!”
盛青黛没有说话,可是妙目流转,眼睛里分明只能看见小磊一个人。
盈袖叹了口气,道:“小磊,这件事一定要问问你姐夫,你万万不可一时冲动,酿成大错。”
小磊头也不回地应了,拉着盛青黛的手窸窸窣窣地说话,也不知道这些天一直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怎么突然就稀里哗啦说那么多了。
盈袖在门口看了他们一会儿,到底不舍得打断他们,命两个丫鬟在门口候着,自己披了大氅,去找谢东篱拿主意。
谢东篱披着玄狐大氅,还在看着喜棚的搭建,正指挥人将最后一批粉绸搭上喜棚的草席顶子上。
盈袖走到他身边,拽拽他的大氅,“我有话跟你说。”
谢东篱回头看了看她,咦了一声,“小磊惹你生气了?瞧你一脸的郁闷。”
“我有吗?”盈袖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么明显?”
谢东篱回身托着她的胳膊,往他们在亲王府住的地儿行去。
在路上的时候,盈袖等不及了,就把刚才的事,小声说了一遍。
他们的下人都远远地跟在后面,没有听见他们说话。
谢东篱似乎也有些出乎意料,一时默然不语,只听着盈袖不住地嘀咕:“……怎么能说风就是雨呢?小磊要不做皇太孙,那我们东元国可怎么办?皇祖父还能再生一个皇子吗?不如让盛家给皇祖父医治医治?如果能生就好了……”
“还有盛家那边,黛黛说能做手术,去除她有关医术的记忆,万一手术不成,把小磊也给忘了,那可怎么办?”盈袖越想越觉得不行,太儿戏了,她不能让这两人异想天开。
谢东篱不动声色地听她说完,看着她轻笑道:“袖袖,小磊是你弟弟,不是你儿子。再说,就算是你儿子,他铁了心要娶谁,你大概也是管不了的。”
“管不了?我打断他的腿!”盈袖豪气十足说道。
“说得容易,我看看你到时候怎么打断你儿子的腿。”谢东篱摇了摇头,“好好想想,这件事也不算太糟。”
“怎么不算?”盈袖着急地给谢东篱摆事实,讲道理,“还有一天就要迎亲了,今天才说不想要。还有,黛黛明明发过誓,也学了盛家医术。如今说可以做手术,消除她那方面的记忆,可万一不准呢?如果把小磊都给忘了,那怎么办?”
谢东篱偏着头看了看她急切的样子,忍不住摸摸她的头,“瞧把你急的,这算什么大事?”
“可对我来说,我弟弟的终身大事不是大事,还有什么是大事?”盈袖抱着谢东篱的胳膊撒娇,“东篱,你帮帮我,帮帮小磊,去说服他,好不好?”
谢东篱的口才之好,天下皆知,谁都知道,不能被谢副相说服的人,大概还没有出生。
谢东篱的眼神闪了闪,“嗯,我去跟他说说话。他在哪里?”
“还在那边的暖阁里,跟黛黛说话呢。”盈袖欣喜地将脑袋靠在谢东篱的胳膊上,“太好了,有你出马,小磊一定会被说服的!”
谢东篱但笑不语,跟着她来到小磊和盛青黛待着的暖阁。
两人居然还在这里说话。
盈袖在门口撂开帘子,咳嗽了两声。
小磊和盛青黛说得太专注投入了,居然没有听见。
“你看看?”盈袖朝暖阁里努了努嘴,“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这么快就如漆似胶了?”
谢东篱深深看她一眼,转头对屋里的人道:“小磊,盛姑娘。”
听见他的声音,暖阁里的两个人才转身回头。
见是盈袖和谢东篱站在门口,盛青黛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忙甩开小磊的手,背着药箱走过来,不好意思地道:“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从盈袖身边擦肩而过,一溜烟就跑了。
盈袖跟着追出来,“黛黛,你不是要给我诊脉?”
这边谢东篱对小磊点了点头,阻止他跟着往外跑,淡然问道:“小磊,我有些话,要问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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