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们开火,暴露了行踪,被鬼子大部队咬上。”
“一仗下来,只剩你一个了,那些女学生全都躲进文彻斯特大教堂,你继承了兄弟们的遗志,要不惜性命的保护这些女学生,所以就隐藏在教堂附近。”
“然后被我弄出来的大爆炸吸引了目光,发现有人在跟鬼子干,就过来看看,恰好救下我,我的推测可有错漏?”
李教官默然,心下对高鹏这个连相貌都没看清过的同袍升起一丝知己之感,片刻之后才淡淡道:“你很聪明,不愧是特务连出来的。”
却听高鹏一声叹息,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根本就心存死志,没打算活着离开这里吧?”
“……”
李教官再次沉默,这位高鹏兄弟的洞察力的确不凡,但他心存死志其实也是一种逃避心理,因为他真的已经“累了”,可被高鹏这样说出来,他却感到十分惭愧。
“唉……”高鹏一声长叹,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他不知道怎样去劝解李教官,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劝解别人?毕竟,他自己也只是一个挣扎求存的蝼蚁罢了。
他要走的路,同样十分艰难,且希望渺茫,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累了”,选择一死了之,他只能在自己还活着,还有拼劲的时候,奋力为自己博取那一线生机。
“说说你吧!你是怎么从北平来到南京的?”良久,李教官轻声问道。
“我?呵呵,我原本也是一个商人之家的大少爷,九年前被送去日本留学,九一八事变后,我回到国内,但回来时发现,我们家已经家破人亡,父母都死在了鬼子手里。”
“所以我参军了,想为父母报仇,卢沟桥事变后,我从宛平战场尸堆里爬了出来,我所在的部队,在宛平一战中全军覆没。”
“我被鬼子的炮弹炸晕过去,被战友们的尸体埋在下面,却反而保住了一条命。”
“我脱下军装,扮成日本人,因为懂日语,顺利混出了北平,辗转来到南京。”
“原本想在南京安定下来,做个独行杀手,专杀鬼子,谁知道鬼子又对南京发动了进攻。”
“我利用自己会日语的便利,寻机干掉了一个鬼子,穿上鬼子的狗皮,开始打冷枪。”
“就这么在城里游荡一天,也干掉了十几个鬼子,直到被堵在那屋里,被你救下。”
李教官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叹道:“你比我强。”
说完便不再开口,高鹏知道他的意思,他说的是自己遭逢连串大变,却依然在坚持着打鬼子,而他却选择逃避,他说的强,指的是精神承受力。
黑暗中高鹏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之色,却也不知道怎么接这话,当下场中一片寂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稀稀拉拉的枪响,说明着南京城中的中国人,在遭受着怎样的苦难。
“我要走了,我还有一个重伤昏迷的小兄弟,我想把他托付给教堂的人,你有什么打算?”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教官终于又开口了。
高鹏顿了几秒,这才开口道:“我跟你一起吧!单兵作战是需要配合的,一个人哪怕再厉害,也总有顾不到的地方,咱们一起,或许还能多杀几个鬼子。”
李教官略感欣慰,高鹏说的没错,单兵作战中,狙击手尤为需要队友的配合,“那就走吧!从房顶上走。”
当下两人起身,出了屋子,爬上围墙,小心翼翼的向着李教官之前藏身的纸品店行去。
两人此时求稳,速度倒是并不重要,当下压低身形,放轻脚步,尽量不弄出什么动静。
好在借着淡淡的月光,两人尚能大致看清脚下环境,不至出现从房顶上失足掉下去的情况。
一公里多的距离,两人足足用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完,这周围还没有鬼子光顾,暂时还算安全,不过过了今天,等明天天亮以后,这里将成为战况最,高鹏也能肯定,浦生活不了,且不说他失血过多,体温下降得厉害,此时又是冬季的问题,就说伤口感染发炎,没有消炎药他也必死无疑。
“李教官,要想救他,必须给他输血,并弄到消毒的药物,否则就算他没有因失血过多而死,伤口感染也会要了他的命。”
听完高鹏的话,李教官深深的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这些,但是在目前这样的情况下,要救浦生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我们救不了他,我只是想让他最后,能躺在一个暖和的地方。”李教官声音低沉的道。
高鹏闭上了嘴,他也知道这不现实,只是说出一个事实而已,当然,如果李教官打算去南京城的医院试试,他也会奉陪。
李教官一个人几乎毫无希望,但是加上会日语的他,未必没有一线生机,只不过,那得冒着将他们两人搭进去的危险。
“走吧!把他送去教堂。”李教官说着,便将浦生扛了起来,高鹏点点头,主动头前探路。
纸品店距离教堂三百多米,两人很快就到了教堂门外,高鹏将三八大盖上背到背上,一个助跑,脚在墙上一蹬,身子顿时向上窜去,双手便扒到了围墙上沿。
对于当过兵的人来说,有一句话叫只要手能够到的地方,他们就能上得去,更不要说除了是精锐侦察兵出身的高鹏,同时还是跑酷高手了。
高鹏双手扒到围墙上沿后,一个引体向上,让自己胸膛与围墙同高,手肘一拐,小臂撑在围墙上,随即脚一搭,整个人便上了围墙。
叙述起来麻烦,实际上高鹏上墙的整个过程不到两秒,上了墙后他也不起身,左手扒住围墙外延,右手却按在围墙内壁,脑袋向下,下半身向上一侧翻,整个人就向地面翻了下去,同时放手。
由于围墙不高,高鹏落地时以前脚掌着地,身体向下一沉,便以一个半蹲的姿势稳稳站住,且没有发出一丝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