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家老爷那一派从容的模样,长随守墨便向行舟感叹道:“爷真是坐得稳,我这心里还七上八下的呢,也不知咱们姑娘能不能中。”
那行舟便向他头上敲了一记,斥道:“姑娘必能高中的,你该说姑娘得能第几名才是。”
守墨忙喏声道:“是,是,我说错了。”
那行舟便摇了摇头,又从窗户眼儿里看了看傅庚。别人看不出,他可是瞧得清楚。他们家爷坐在那里看了半天书了,愣是一页都没翻过。
说起来,傅庚也不知自己怎么会这般着紧。
明明只是个书院的考试,他自知晓了傅珺的答卷之后,亦是相信女儿一定能考中的。
可是,真到了放榜的这一天,他这一颗心便怎么也静不下来,连书也读不进去了,恨不能将那座钟的指针多拨两圈,好让时间过得快一些。
好在没过多久,那山樵便一路跑着进了门。
一进门他便大口地喘着气,从怀里掏出抄录的纸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回……回爷……咱们姑娘……姑娘考中了……第……第……”
听着山樵那喘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傅庚委实等不得了,他大步走上前去,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举止,一把便自山樵手里夺过纸来,凝目看去。
却见那纸上写着山樵歪歪扭扭的几行字,头一行写着“青榜头名,总榜第三”的字样。
傅庚一见这行字,心头先是一松,随后又是一阵狂喜涌上了上来。
他压下心头的喜悦,再凝目向下看去。却见那山樵贴心地将傅珺每科的成绩也抄上去了,分别是“文科甲优;书科甲上;礼科甲优;乐科甲中”。
傅庚不错眼珠地盯着那成绩看了半晌,忽然便朗声大笑了起来,那笑声差点没让窗户外头的行舟跌个跟头。
傅珺不止考中了,而且还考出了个前无古人的好成绩。虽然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可傅珺这成绩还是叫傅庚觉得。他以前对女儿实在是太低估了。
虽然乐科的成绩有点拖了后腿,可架不住傅珺牛烘烘地拿了两个甲优啊。
这甲优乃是甲等成绩中的顶级成绩,傅珺一口气便拿了两项,所以这成绩便蹭地一下冒到了最上头。不仅在女子榜上拿了头名,总榜上居然也拿到了第三的位置。
这在白石书院绝对是破天荒的事儿。
要知道,在大汉朝,若论五道六艺,女子与男子是完全不具备可比性的。
受这个时代的条件所限。女子所受的教育、所处的环境以及拥有的资源,都要比男子差了许多。所以,白石书院的三个榜单经常是:青榜的头名在总榜上连第十都排不上。
能够攀上总榜的女性考生,近十年来也只寥寥数人而已,其中便有卢悠。卢悠在去年的岁考中以青榜第一、总榜第九的名次,成为了那一届的学霸。
而更叫人称奇的是,这一届入学试总榜上不只有傅珺一个女生,还有一个女生亦入了榜,便是蓝三十三号。
这个蓝三十三号拿到了青榜第二,总榜第七的好成绩。若换了一般的年份。她绝对会成为本届入学试的明星人物。
可惜的是,这一届出了个妖孽一般的傅珺。于是,那蓝三十三号便没那么引人注目了。
不过,贴心的山樵还是把蓝三十三号的成绩也抄录了下来,供傅庚比较。自然,山樵抄下这个成绩的主要原因,还是为了彰显自家姑娘的优良成绩。
若是傅珺此刻也在场,她一定会认出,这个蓝三十三号便是面试前所见的那个青衣女孩。那女孩的镇定与从容曾给傅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而她印在手上的号码亦被傅珺记在了心里。
傅庚大笑过后。又有些不敢相信,于是便又将那纸上的字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看完了又问山樵道:“你没抄错吧?”
山樵此时已经喘匀了气儿了,脸上更是笑开了花。他将胸脯拍得山响,大声道:“爷放心,奴才绝没抄错。爷不信再叫畦田过来,他也抄了一份儿,您尽管对着看。”说着那山樵又喜笑颜开地道:“那书院送喜报的也快到了,爷。您看奴才要不要先预备着。”
“好,好,快些预备着。”傅珺一迭声地道。
此时,却见门外又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了一个人,却正是满头大汗的畦田。
畦田心里这个恨啊。
明明是他先抄好的榜单,山樵这鬼东西却说什么先坐下喝口茶再往回报信儿,畦田居然还就信了。结果山樵这厮却借尿遁先跑回来了,畦田反倒落了后。
此刻,看着山樵那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畦田真恨不得抓花他那张脸。
他一面恨恨地想着,一面便也拿出了录纸来,双手呈予傅庚。
傅庚便满脸笑容地拿过畦田手里的纸来,又细细看了两遍,这才终于相信,他家这个宝贝女儿真是出息了,还不是一般的出息,而是出息得大了。
傅庚忍不住仰天大笑了起来,大手一挥道:“赏,各人赏一两银子。”
畦田听了这话,方才的那一腔恨意立刻全没了,立刻也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跟山樵像了个活脱儿。
此时,那书房里的上下人等也皆收到了消息,自家姑娘这是考出名堂来了,自是纷纷前来道喜。
傅庚来者不拒,人人有赏,一天下来竟赏出去十多两银子,把那书房的小厮与长随欢喜的,真是走路都带风。
傅庚又叫人往侯爷那里及傅珺那里都送了信儿。不一时,那白石书院的喜报便也到了。傅珺高中青榜第一、总榜第三的成绩,亦随着那喜报而传遍了金陵,是为当年秋天的一件大事。
众人皆道,那傅探花家里灵气浩然、书香四溢,于是探花郎的女儿便也考了个探花回来。平南侯府“父女双探花”的名头,一下子便传遍了京城。
便连圣上亦在次日朝上笑语:“傅卿家的女儿果然出众,父女双探花,实是有趣。”
皇上的考语自是为这件事又蒙上了一层光环。更有那好事之人为傅珺起了个绰号,曰“探花女史”。
当圣上的考语传到横斜馆的时候,傅珈正在作画。
她方将那色碟里的靛蓝色调至正好,便听见了珮环送来的消息。傅珈的脸一下子便沉了下去。
她阴着一双眸子,将手中的画笔捏得紧紧的,手腕上青筋浮凸,表情冷得吓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