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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支南曲班子所唱的戏文,有点类似于傅珺前世的昆曲,词藻典丽、曲韵雅致,对傅珺而言却是有些艰涩了,她并不是太懂。此刻耐下心来细听,只能听见一片呜咽缠绵之声,究竟戏文里唱的是什么,却根本听不明白。
见傅珺强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戏台,满脸似懂非懂的表情,王氏便笑了起来,轻声问道:“棠姐儿是不是听不懂?”
傅珺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她就是个没文化的,现在再次证明了这点。
王氏便笑道:“我瞧着有好些姑娘们都去外头了,娘带你出去散散可好?”
傅珺眼睛一亮。那片枫林她可是很想逛一逛的,还有那座典雅的拱桥,她也很想漫步一番。
王氏见状便点了点傅珺的鼻尖,随后便站起身来,从怀素手里取过件鸦青色的披风披上了,又替傅珺将斗篷也穿好,这才携着她的手步出了绘音阁。
绘音阁出门不远便是那片枫林。此刻阳光渐淡,天空微微泛着青灰色,红枫如霞、碧水澄澈,风景不似方才那般绚丽,却更加清幽,直叫人精神一振。
王氏拉着傅珺的手,母女二人款款漫步,不多时便上了拱桥。傅珺见那湖水干净见底,游鱼于彩色圆石间嬉戏,便凝目细瞧。王氏亦被眼前美景所吸引,叹道:“此处风景甚佳,直可入画。”
傅珺也笑道:“还是这里有趣儿,里头太闷气了。”
王氏便笑着拍拍她的脑袋道:“小孩子家家的,哪里知道那南曲的妙处?娘这是陪你出来顽呢,要不可就坐着听戏了。”
傅珺便拉着她的手笑道:“我就知道娘最好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走下了桥,又行了一会,那枫林便也到了尽处,外头却是一片松林。王氏正待再往前去,忽听身后怀素道:“太太,贾妈妈过来了。”
王氏闻言转看去,却见贾妈妈正朝这里走来,步履匆匆,像是有什么急事似的。王氏便停住了脚步。
那贾妈妈见王氏站着等她,忙加快几步赶了上来,喘着气道:“三太太可叫老奴好找。”
王氏便笑问道:“不知妈妈有何事?”
贾妈妈抹了把面上的汗道:“老夫人找您说话呢,叫您快些过去。”
王氏闻言神情微动,向贾妈妈望了一眼道:“既是如此,我这便随妈妈回去。”停了一刻又问:“却不知老夫人找我有何事?”
贾妈妈陪笑道:“这些个老奴也不甚清楚,老夫人只说请您过去一趟。”
王氏知道从贾妈妈这里问不出什么来,便也不再说话,只点点头便向着来路走去。谁想走了两步回头一看,傅珺却仍站在原地未动。
王氏疑惑地看着傅珺,傅珺便道:“娘,我想再在这里待一会,可使得?”
她一点都不想去绘音阁。
侯夫人那桌坐得离太子妃很近,这让傅珺对去见侯夫人十分抗拒。何况这外面空气好、风景好,又自在。总比到里头看侯夫人假笑的脸,以及听不知所云的戏文要舒服得多。
王氏见傅珺态度坚决,便有些迟疑。一旁的贾妈妈又陪笑催促道:“三太太可快着些,老夫人找您有一会子了。”
王氏见她神态焦急,像是真有什么事情。不知为什么,她心中忽然便生出点不好的感觉来。再看看傅珺那张稚弱的小脸儿,王氏便觉得,傅珺不跟过来可能未必是坏事。
如此一想,王氏便对傅珺笑了笑道:“罢了,你便在这里多玩一会子吧。可不许跑远了。”又叫怀素道:“你跟着姑娘,青芜随我来。”却是将怀素、涉江这两个最能/干/的丫鬟都留予了傅珺。
傅珺知道王氏是担心自己,便未推辞。总归还有个沈妈妈在王氏身边,那可是以一当十的厉害妈妈呢。
王氏又对涉江道:“姑娘用的一应事物都带齐了没有?”
涉江躬身道:“回太太话,都带着了。”
王氏便道:“如此便好。”又再三叮嘱怀素:“万不可叫姑娘走太远了。”
怀素与涉江知晓王氏的担心,俱肃容应了。王氏这才跟着贾妈妈匆匆地离开了。
此时的天色较方才又阴沉了一些,淡灰色的天空笼在头顶,将一切的鲜烈明艳都映得暗淡了许多。傅珺四下看去,却见红枫林外,松涛阵阵,青与红两种颜色各分经纬,以一条白石甬路划分阵营,美得干脆利落,倒让她想起前世在异国公路上行经的风景来。
一时间,傅珺也说不出心头是何滋味,有些伤感,又有些怀念。她一面想着,一面便跨过白石甬路,走进了那片松林中。
松林中有一股清肃的气息,不似花香甜腻,却直沁心脾。傅珺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如前世在那片异国的松林里,她也是这样深深地呼吸着,在心中憧憬着不远的将来。
那时的她从未想过,她的将来并不在眼前,而是在遥远而又陌生的异时空里,在这个封建君主制的大汉朝。
傅珺心神悠悠,正自怀想,蓦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飘了过来:“要找乖妹妹……要吃东西……”
那声音很甜,很乖,很可爱。只听声音就知道,那肯定是个十分漂亮可爱的小女孩。
可傅珺听到这个声音的第一反应却是:糟糕。
如果谢亭寻了过来,那傅珺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她可不想再跟这个倒霉孩子扯到一处了。现在想想被投喂的经历,傅珺还羞愧得无地自容。
傅珺抬起头向四下看了看,谢亭说话的声音离这里还远,应还在枫林中。傅珺便选了个与之相反的方向,大步朝前走去。涉江与怀素不明所以,忙跟了上去,怀素急急地道:“姑娘慢些,仔细跌跟头。”
涉江亦道:“姑娘别跑太远了。”
傅珺只想着离谢亭远些,两条腿拼命捣腾着,力朝前疾行,直走了约有五、六十米,确定远离了那道甜蜜的声线,她才停下脚步,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断断续续地道:“我不跑……我就得……当兔子,我可……不想。”
怀素见傅珺走得面有微汗,便赶前两步走到她身边,一面替傅珺拭汗一面柔声道:“姑娘也要走慢些。这出了汗又拍了风,会受寒的。”
涉江亦细声劝道:“姑娘这回可跑得有些远了,婢子看这天色有些不大好,恐要落雨,这便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