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遥凝视着睡梦中柔美清秀的睡颜,女孩儿对他的依赖让他心生暖意。
其实,他早就知道,他对裳儿的心思不单纯,除了她,他对任何女子都提不起兴趣。
他知道,他喜欢上她了。
可这又怎样,她是他的裳儿,是他唯一的家人,她会永远和自己在一起,哪怕不能成亲,不能生孩子,他也要和她一辈子不分开。
她是他生命中所剩无几的希望,是他还能够展开笑颜的开心果,是他的信念、信仰与此生执着。
谁也不可以动他的裳儿,她只能是他的。
“裳儿,你答应过我的,不会离开我,裳儿,千万不要食言。”他亲她的手,就像在对着他的生命之神顶礼膜拜。
华裳十八岁的时候,哥哥给她买了一辆车做生日礼物,这辆车是从英国那边刚刚进口过来的,整个连城只有一辆,红色的车身十分拉风,秒甩大街上那些牛鼻子汽车十万八千里。
华裳开车带着朋友兜风,回来的路上打抱不平,救了一个女孩,结果发现这个女孩正是从小伺候她的丫鬟冰夏。
原来陆天遥带着华裳来到连城后,陆宅只留着几个管事的打理,那些丫鬟下人们也都遣散了,冰夏本来跟着父母在北地生活,结果父亲被楚南风的队伍征兵征走了,下落不明,母亲思念成疾又劳累过度也病逝了,她走投无路,便想来连城找陆家的少爷和小姐,看在往日的情份上,也许能求他们收留。
没想到来到连城后却找不到人,身上的钱也用光了,只能四处乞讨,几个流氓见她长得好,便要非礼她,结果被华裳撞见了。
华裳将她带回陆公馆,主仆两人旧情重叙,哭成一团。
后来,华裳时常想,如果那年的生日,哥哥没有送她车子,她也没有开着车去兜风,是不是就不会遇见冰夏。
如果没有遇见冰夏,后面的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她依然是陆公馆快乐的小公主,是哥哥疼爱的心头宝,她可以一无所知的继续幸福下去。
但是冰夏的到来却打破了她与哥哥之间的平衡。
冰夏爱上了陆天遥,这个魅力四射的男人,这个她曾经在小时候救过的男人,有着让人一眼难忘的气质与相貌。
她总是借着和华裳在一起的机会偷偷的看他,而他的所有关注与注视都在华裳一个人的身上,从来不曾吝啬一眼给她。
他那么宠爱华裳,几乎是捧在手心里疼着。
冰夏羡慕,嫉妒,这种情绪随着时间的流逝却被渲染的越发强烈。
看到华裳和陆天遥在一起,她就有种想要发疯的冲动,那个男人,他明明说过,她帮他,他就会在将来娶了她,但是现在,他显然已经忘记了。
在他眼里,不论别人有多好,他看到的只有华裳一人。
终于,嫉恨战胜了冰夏的最后一丝理智,她决定揭开那件事情的神秘面纱。
陆天遥不知道,当初那场血案发生的时候,她躲在柜子里看得清清楚楚,也是那次血案唯一的目击者。
不,当时华裳也看到了,只不过她受了巨大的刺激,产生了记忆的遗失,也就是说,因为太害怕太难过,那段记忆从她八岁的记忆中被自动抹去了。
但是抹去了并不代表不存在,她想,只要稍加刺激,她就一定会想起来。
于是,她趁着陆天遥去了外地,找人模拟了血案发生时的场景。
那天晚上,大概是天公作美,大雨瓢泼而至,电闪雷鸣。
而发生血案的那天晚上,亦是如此恶劣的天气。
华裳跟同学聚会回来,没来得及拿伞,被雨淋了一身,她匆匆的跑进屋,准备拿条毛巾擦干净再洗一个热水澡。
她喊了一声陈妈,陈妈并不在。
华裳推开客厅的门,就见客厅里坐着一男一女,正在喝茶。
“父亲?母亲?”
哪怕过了十年,她还是能找到记忆中父母的样子,与眼前的这两个人十分相似。
两人仿佛没有听见她说话,只是静静的喝茶。
她怔在原地,正要走过去,忽然看到一条单薄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的身后,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衫,额前的发丝垂在眼际,是个少年打扮的男孩。
“哥哥?”
这是十六岁的哥哥吗?
华裳刚要张嘴,倏然看到少年提起了手中的刀子,他绕到了父亲的背后,一只手扶在他的头顶,刀子自他的喉间划过。
鲜血如同喷泉一般喷射了出来,溅在少年雪白的衣服上,溅在对面母亲的身上。
母亲受到了惊吓,声音都变得急促:“陆天遥,你疯了,你杀了你父亲。”
少年却沉默不语,一步一步的向母亲走过去,每走一步都如同撒旦降临。
“天遥,不要杀我。”母亲恐惧的跪了下去,因为害怕双腿发软,根本迈不出一步,“天遥,我的肚子里还有你的弟弟啊,那可是你的亲弟,我虽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这个弟弟是你父亲的,也是你的兄弟啊……。”
“不要。”眼见着少年面无表情的挥下了手中的刀子,鲜血再次如鲜花般绽放。
华裳脑子里的那片空白突然被鲜血浸染,被遗忘的记忆铺天盖地而来,如同万马奔腾,让她头痛欲裂。
“天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天遥,我的肚子里还有你的弟弟啊。”
“啊!!”
一声声惨叫像是要撕裂了华裳,她瘫倒在地,抱着自己的脑袋痛苦的大叫。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冰夏从外面跑进来,同时朝着那几个人使了个眼色。
几人立刻以风卷残云般的速度将现场打扫干净,然后迅速离开。
这是冰夏请来的戏子,托华裳的福,她的手头有些闲钱,足够来安排这样精彩的一出现场还原。
“小姐,小姐。”冰夏还在声嘶力竭的喊着。
华裳像是听不见,痛苦的跪在地上,因为头疼而不断用头磕着地面。
她想起来,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如同今夜一样,她推开门,看到父母在喝茶,而她最喜欢的哥哥,用匕首割断了两人的喉咙,她的母亲,肚子里甚至还怀着八个月大的孩子,大夫说,那是个男孩。
她站在门口的风雨里,呆呆的看着这一切,直到满身是血的哥哥向她走来,她不受控制的惨叫一声,然后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庄子里,哥哥说父亲得了会传染的病,正在休养。
关于那一晚的记忆,她竟然全部忘记了。
她是有多么愚蠢,才会忘记杀母杀弟之仇,才会与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相伴十年。
怪不得他们会离开北地来到连城,怪不得哥哥对于父母的忌日漠不关心,因为他们的忌日是他亲手制造的,他不但杀了她的母亲,还杀了他的亲生父亲,到底是何仇怨,会让他亲手弑父。
华裳从地上爬起来,冲入了外面的大雨之中,铺天盖地的雨水瞬间将她浇得里外湿透,脸上一片潮湿,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交织在一起,散发出悲伤与愤怒的腥气。
十八岁的华裳,还活在哥哥的保护之中,羽翼之下,她的身上有一条细小的伤口都会惹得哥哥大惊小怪,责骂下人,以至于她看到血就会产生眩晕感。
现在想想,并非是她没有见惯鲜血,而是她曾经被鲜血震憾,所以才会对那些鲜红的颜色产生恐惧。
华裳淋了雨,第二天就发烧了。
看到哥哥请了几个大夫不停的走进走出,他的脸上带着慌张与急切,看向她的目光也满是怜惜,恨不得替她受这病痛之苦。
以前,她从不惧怕生病,因为病着的时候就会得到哥哥比平时多上十倍的关心,她可以趁机提很多很多条件,比如说吃津田街的凉糕,吃甜品店的冰淇淋,这些东西都是哥哥杜绝她碰的。
可是此时,她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明明那么英俊,却化成了地狱的恶鬼,索命的恶魔,在他面前张牙舞爪。
她抓紧了床单,脑子里闪过一个让她自己都害怕的想法。
杀了他,杀了他给父母和未出世的弟弟报仇。
她的身边一直随身携带着哥哥送她的小匕首,小巧易藏,关键是削铁如泥。
她用虚弱的嗓音喊他:“哥哥。”
他果然毫无防备的走了过来,在她的床前半蹲下来:“裳儿,哪里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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