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彩棚离案发地很近,陈滢行至路口,转首望去,便见在拐角不远,便是那片广场。
她心中越发笃定。
她的判断不会错。
康王余孽的刺杀对象,必是郭媛。
至于缘由么……
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陈滢浅浅一笑,回身吩咐寻真:“你先回去,我要寻县主话。”
寻真往四下瞅瞅,点头道:“那婢子先回去,姑娘心些。”
这里人来人往的,她也就不担心陈滢的名声,自去了。
陈滢与裴恕复又向前,一队禁军正守在县主彩棚前,个个顶盔贯甲,见得二人,那首领便怔了怔。
陈滢上前两步,擎出一个温和表情来,正待亮出金牌,不料,那首领竟将手一挥:“让他们进来。”
众人忙让出一条路。
“侯爷请。”那首领先向裴恕颔首,又转向陈滢,态度恭敬地道:“陈大姑娘请进,县主就在里头。”
陈滢神色未动,心下却讶然。
居然如此容易?
她原还以为会遇到阻拦呢,不想她这厢才现身,这里就放行了。
她自是不知,这首领心里也在嘀咕。
眼前这两位他都认识,皆是陛下跟前的香饽饽,尤其是那位陈大姑娘,那可是奉旨查案,手里头有金牌的,在三法司的大人们面前,人家陈姑娘也是挺着腰板儿话,陛下还特别地给面子。
这等人物,岂是他们能惹的?
再者,长公主府如今那也是大不如前,他们的眼睛又没瞎,自是知晓该如何做。
“多谢这位将军。”陈滢含笑致意。
那首领一脸受宠若惊,叉手还礼:“姑娘太客气,这是末将当做的。”
话音未落,裴恕已然一步跨前,挡住他的视线,掀帘道:“进来吧。”
“有劳侯爷。”陈滢向他笑了笑,提步而入。
帘后屏开四扇,恰是一副藏春图,屏上花盛如锦,十分华丽。
“你们是什么人?来做什么?”甫一转过屏风,一名女官立时走来,厉色质问。
“我们来瞧瞧县主,顺便几句话。”陈滢语声温和,忽地加速,一个箭步闪到那女官身侧,劈手就斩。
那女官被手刀砍中,两眼翻白,叫都没叫一声,瘫倒在地。
“敲晕。”陈滢轻声迅速地道,复又提高声量笑语:“我们来得唐突了,还请几位通传。”
这声音传去棚外,众禁军自是听在耳中,可他们却不知,便在这语声中,那守门的宫人女官并女卫,已然尽皆被打昏。
这其中犹以侯爷手段凶残,毫无惜香怜玉之心,一个窝心脚就踹晕了一名女卫。
陈滢环视四周,估摸着郭媛身边的那点儿武装力量,基本皆已报废,遂向裴恕一竖大拇指,嘉许颔首。
果然是江湖人士,出手又快又狠,屋中诸人竟连惊叫都不及,全都放倒。若单靠陈滢,绝无如此效率。
裴恕便向陈滢挑眉,以口型比出“厉害”二字。
他从不知道,他们家媳妇儿不仅聪明、懂骑射,手底下竟也也几分真功夫。
真是越看越顺眼。
陈滢回了他一笑,又打手势。
裴恕会意,将晕倒的宫人拢在一处,寻了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看门儿。
陈滢弯弯唇,挑帘进屋。
房间里空荡荡发,并无宫人,东首立着一身茜裙的郭媛,背向而立,似在欣赏壁上锦画。
“把人赶走了么?”懒洋洋地问一声,她伸臂抚向锦画,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
陈滢这般下等官员之女,想要见她县主,可没那么容易。
“什么阿物儿,竟也敢来我跟前话,一介贱婢罢了!”郭媛漫声道,每个字都带着十足的轻慢,拈起画上的一根丝线,
然而,再下一刻,她的动作,忽然顿住。
“我有话问你。”一道干净的声线,水波般弥散开来。
郭媛瞬间寒下脸,飞快转头,眸底满是阴鸷。
“谁许你进来的?”她冷声问,用力一拂袖:“你好大的胆子,未得应允便敢进来,你不怕……”
“闭嘴!”陈滢厉喝。
这一声并不高,却极具冲击力,直震得郭媛面孔一白,旋即不由大怒,张口就要唤人。
然而,陈滢的动作远比她更快,郭媛只觉眼前人影晃动,颈间忽地一凉。
一样又冷又尖利的事物,正抵在她的颈侧。
“我没空与你废话。”陈滢单臂横于她身前,掌中也不知拿着什么事物,正牢牢抵在她颈旁,语声却很平静:“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浪费时间。”
郭媛登时狂怒。
真是泼聊胆子,竟胆敢威胁一国之县主?
从到大,还从无人敢于这样对她,哪怕是福清公主见了她,亦是和颜悦色。
这简直是她平生奇耻。
愤怒如火山喷发,直击得郭媛两眼喷火,整张脸皆作赤红,额头青筋一根根凸起。
真是瞎了狗眼,也不看看这是何处?陛下就在不远,她只要叫一嗓子,管叫这贱婢吃不了兜着走。
“这是毒箭。”
干净清冷的声线,忽尔滑过耳畔,平静得不见起伏。
“徐大人他们正在研究刺客箭上毒物,我就顺零出来,涂在了我的箭上。”
如水的语声仍旧在继续,像在不相干的事。
郭媛一怔,旋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毒箭?!
竟是毒箭?!
这陈滢居然是来杀饶么?!
郭媛瞳孔急缩,额角渗出几粒冷汗。
她忽然便记起,这位陈大姑娘,据是亲手杀过饶,且杀得还不少,没有三十,也有二十。
又据,这一位的箭术,极高。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派出侍卫中的好手,去偷袭陈滢了。
郭媛的手心,一下子变得冰凉。
会不会是陈滢发现了什么?
比如那个长公主府派出的“刺客”?
可是,方才母亲分明,她会亲自处置此事,不留首尾。
陈滢真有这么大能耐,连母亲都拦不下?
郭媛心中忽冷忽热,面色亦忽青忽白。
“你……你……你要做什么?”她问,声音止不住地打颤,下意识地往后缩,想要躲开颈侧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