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扬扬的雪花自崖隙飘洒而下,时不时就会有寒风夹杂着雪粒扑进洞来。睡梦中的贺甜甜打了个寒噤,下意识的将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紧了些。
只是天气太冷了,裸露在外头的鼻子,很快就触到了冰冷入骨的冷空气,而醒了过来。
已经是七月末了,她的身子愈发笨重。手脚浮肿不说,肚子就如吹气球一般涨了起来,现在站直身体往下看,她根本就看不到自己的脚尖。
贺甜甜气喘吁吁地爬起来,打了个哈欠,第一时间去看洞外。见依旧是白得晃眼的雪花,便不甚在意地移开了视线,低头去弹了弹花碧玺绿莹莹的身体。
他一直没有醒过来。这都半年了,海岛一直飘着雪花,花碧玺也就一直这么挂在了她的手腕上。除了越来越低的体温,她甚至觉得他连呼吸都没有了。
“真是要疯了。”
她低喃了一句,仿若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便熟练地从空间镯里拿出十管营养剂,苦着张脸逐一喝了下去。
她很讨厌这几种稀奇古怪的水果味,偏偏肚子里头的小家伙却似乎很喜欢。
每每她选择喝这几种,小家伙就会猛踹她的肚皮,高兴地踢出一个又一个的小脚印,绷得她以为自己的肚皮都要被踹破了。
索性这种情况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演,她的肚皮也依然完整如一地存在着,严丝密缝,丝毫没有要爆炸的倾向。这让她放心了许多。
“宝宝,妈妈给你念书,乖乖的。别调皮了,啊?”
她轻轻地摸了摸肚子上凸起的那一个小脚丫,这才吃力地扭转身体,伸手去够角落里的一本书。
努力了两三次,在毯子从身上滑落之后,才终于将书给拿到了手中,将用作书签的一小块薄薄的长方形石片给拿出来。接着便诵读起来。
“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小圃花开,自歌自舞自开怀,无拘无束无碍。青史几番春梦。红尘多少奇才,不消计较与安排,领取而今现在!”
她有些愣怔,这是南宋词人朱敦儒的《西江月》。曾经是她年少之时最为喜欢的诗歌,没有之一。
贺甜甜沉默半晌。终究是没有再念下去,将书合上,放回原处。自己则鬼使神差地从空间镯里拿出一小瓶果酒。
自从知道自己怀孕之后,即使再嘴馋。她也没有将存货拿出来喝过。这一次,却突然着了魔似的,拿出来。拧开盖子,然后轻摇慢喝。
“给点我。”
久违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贺甜甜一愣,心里顿时一喜,“小花前辈?”
却原来是沉睡许久的花碧玺,从她的手腕里脱落,然后很快显现出人形来。依然是一袭绿衣,满脸冷漠的模样。
“给。”她很是欢喜地从空间镯里扒拉出好几瓶扔给他,“这雪越下越大,我还以为你还要睡呢。”
花碧玺接连喝了三瓶,这才扫了一眼她的腹部,“现在是什么时日了?你肚子怎么一下子那么大?”
“7月26日,你睡了有半年了。你是冬眠了还是修炼?”
“自然是修炼。我又不是普通的蛇类,怎么还需要那么长时间的冬眠?”
贺甜甜挑了挑眉,“不需要那么长时间,潜台词该不会是还是需要冬眠的,只是短时间而已?”
花碧玺脸一黑,哼了一句,没再说话。
贺甜甜闷笑,肚子猛地被孩子接连踢了好几脚,直痛得她哎哟哎哟地痛叫,引得花碧玺直喊活该。
“我说宝宝,你该不会看见帅哥就不要你老妈了吗?你这……小家伙,活轻妈啊!”
她“呼哧”、“呼哧”地两手抱着肚子,一边笑,一边安抚小家伙兴奋的情绪。
花碧玺凝神,认真地看了她的肚子一圈,这才点了点头,“这个幼崽长得不错,看来我给你练的丹药你有按时吃。”
贺甜甜扯了扯嘴角,“你都说是专门用来安胎的了,在这个地方,除了营养剂什么都没有,我敢不吃吗?”
虽然味道实在不敢恭维,但是效果还是很不错的。起码这么多个月,即使花碧玺一直处于沉睡状态,除了起初的嗜睡以及后来的手脚浮肿之类的问题,她一直觉得自己身体倍儿棒。
“哼,幸亏你吃了。否则就浪费了那些药材。”
虽然多数药材都算不上级别,但是其中也有好几味是天生天长的宝贝,在云罗大陆也是稀罕之物。可以说,用来给她安胎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只是,如今看到胎儿活泼,精气十足,他又觉得用得恰到好处。反正留着将来也是让火悦糟蹋的,还不如就给这个人类幼崽。
依目前情形来看,他们恐怕没有办法在短时间之内离开这个地方,既然这样,这个幼崽的平安就是他必须确保的。只有胎儿底子打好了,生下来才会比较好带,也才会省下好多功夫,用来破解目前的困局。
花碧玺想的十分好,贺甜甜却没有考虑得太多。原本她是个内向的性子,多思多虑,常常会忍不住将别人的言行在心里揉碎了掰开了,分析来分析去,然后才指导自己该如何应对。
但是在星际时代生活了十来年之后,她已经慢慢地敞开了心扉,变得更加的单纯外向。对他人逐渐付出信任,对自己也逐步提高自信,内外平和,安全感大增,这也直接导致她年纪渐长之后,多愁善感的性子逐步退隐。
如果不是因为纠结于荣和光的身份与她前世今生的纠葛,恐怕她会一直这么平静快乐下去。
只不过,人算到底不如天算。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没有发生只是时间未到。该来的总会来,避无可避。
于是她情绪的崩溃既显得毫无理由,又显得合乎情理。后来的一系列过激反应、攻击他人、沉默以对,都是她保护那个脆弱的自我而条件反射地本能。
甚至可以说,最后她之所以带上了叶虹霓那个让她感到十分不安的家伙,也是基于内心深处某种不可言说的情由——潜意识里,她希望危险发生。
她想要发生点什么,来掩盖或驱散内心深处,因为荣和光身份转变所给她带来的挫败与打击。她想要逃离,不管身影是否狼狈,不管自己内心是如何的流血不止……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与自己的亲生父亲面对面却不相识。不是不能够,而是他从来不给她机会。
直到真相突然她贸贸然地揭开,她才发现不管她的心态变得是多么的平和,那个苦苦哀求狼狈不堪的孩子依然蜷缩着,潜藏在她的心底最深处。
以往她总是刻意忽视那个小小的身影,或哭或笑,或自嘲或鄙夷,不管是放浪形骸还是故作淡然,都假装那个苍白的影子不曾存在。
在即将迎来新生命的此时此刻,她才发现,正视从前的那个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无论她曾经是多么的狼狈惶恐,无论她曾经是多么的弱小哀求,如今的她,都必须学会让过往真正的成为过往。
作别过去,才能真真正正地活在当下,切切实实地拥抱新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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