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兵马行进速度让焱殇等人有些震惊,一年多前那场战争,云罗只是试探性地参与,而这次出兵,云罗军行动迅速、阵法诡异,战术变化多端,大元军不习惯,连吃四场败仗。
战报送入京中的同时,高陵熠的信使也到了,送来的是阵前斩杀的几员大将的首级。
“太猖狂了,臣马上就带兵出征,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南月义愤填膺地说。
“这里还有一封信。”信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大声说:“请王后亲自来接。”
“放肆。”冷啸上前去,想夺过信,被信使躲过。只见这人大摇大摆地撕开了信封,大声念道:“阿九,一别数月,甚是想念,难道阿九你忘了当时你我坐着小船看星星的时候了吗?旧爱新欢不可能同时拥有,阿九你不要太贪心了。小珍珠如今与我在一起,很是快活,一月之后我来接你团聚,乖一点,不要吃太胖,免得我抱不动你。”
满朝文臣顿时一片哗然。
这是对焱殇的侮辱啊!硬生生往他头上压了顶绿|帽子。
在众人复杂的眼神里,焱殇缓缓站起,踏上白台队,慢步走近信使。明晃晃的阳光从大殿的门外扑进来,他双眸炯炯,神态镇定自若。
信使的猖狂气势在他的逼视下,很快就碎成了泡沫,连退几步之后,垂着双臂跪了下去。
“你们主子就这么点伎俩了?”
焱殇一直盯着信使,直到他浑身发抖了,才嘲讽道:“你直称大元王后的名字,本来可以割掉你的舌头。但阿九从来不计较这些,也不喜欢朕以强欺弱、为难你们这些跑腿的人。所以,今日朕就饶了你这条舌头。”
“你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朕会在战场上会他。这些幼稚的小把戏就不必总拿出来耍弄了,阿九不喜欢这种肤浅可笑的手段。他若真的倾慕阿九,那就拿出男人的姿态来。若实在不懂男女真情之事,朕倒是愿意指教指教他,免得白活一生,不知何为真情滋味,白白蹉跎了岁月。膦”
大殿里一阵笑声,信使的脸上挂不住,磕了个头,膝行着往大殿门口退。侍卫们拔刀拦住,欲将他拖起来。
“不必为难他,让他回去。”焱殇笑笑,朗声道:“朕早想与高陵熠正面交手,他既然先下了战书,朕就与他争一回天下。告诉他,江山美人,他一样都得不到。若他怕了、悔了,就回岛上去,自己一个人好好怀念怀念那段时光,因为他这一辈子他都别想再有了。”
信使推开了侍卫的刀,想反驳什么,却又不敢出声。
大殿里议论纷纷,有叫好的,也有气愤不已的。正喧嚣时,只见龙椅后的屏风上有窈窕身影晃动了一下,眼尖的人一声低呼,抬手便指。
青鸢慢慢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锦衣绫罗,步摇轻晃,满眼明媚。
“王后?”
“王后怎么在这里?”
“这……”
老学究们接受不了,纷纷出声质问。
“忍不住任性了。”青鸢笑吟吟地走向焱殇,把手递给他。
焱殇握住她的小手,在她掌心轻碾了一下,低低地笑道:“知道任性,还跑出来干什么?”
“有人写情书给本宫,本宫当然想来亲耳听听。”青鸢笑着转头看向信使,脆声说:“高陵熠一大把年纪了,这么多年为所欲为,只怕学不会怎么做人。让他把小珍珠还给本宫,放倾华离开。不然沙场相见,被我们打得狼狈,他没脸见我们夫妻。”
“属下会把话带到。”信使向她抱抱拳,态度远比对焱殇要恭敬多了。
看着侍卫推着他离开,南月愤然说道:“王后,这小子实在不知天高地厚,以为侥幸打了几场胜仗就了不起了。”
“别小看他。”青鸢转过头来,严肃地说:“这人高深莫测,喜怒无常。他还学会驭鸟术,虽说不如本宫与大皇子,但也足能驭鸟成阵。加上那人确实聪明,我们费了这么长时间才练成的驭鸟阵,他已经摆出来了。假以时日,说不定会超过本宫和大皇子。他性子又歹毒,杀人不眨眼,别人的生死在他眼里简直比杂草还不如,你们万万不可小觑他。”
“知道了。”南月正颜道。
“他当时没防范本宫,以为本宫逃不掉,所以那些阵法书本宫看了一些,你们把阵图画出来,本宫看瞧瞧。”
“臣马上就去办。”南月连连点头。
焱殇挥退文武众臣,牵着青鸢的手慢慢走回龙椅前。
“坐在这里,还真是有满足感,难怪这么多人想要这把椅子。”青鸢往下面看,空旷的大殿上,金漆龙柱威严耸|立,侍卫肃立大殿外的大道两侧。
“再有满足感,也比不上有你在身边。”焱殇拉她坐下,笑着说。
“唷,越来越会说话了。”青鸢往他肩上轻轻一靠,小声说道:“对付他,你要加倍小心。那个人呐,真的很可怕。”
“晚上你陪我好好练练,怎么破他的血咒。”焱
tang殇长眉轻扬,满脸笑意。
“哎,你换个人换个地方陪你练吧,我都陪你练了十多日了,但哪一回不是练到半途你就跑了?”
青鸢哭笑不得,每回说练功,可练到一半,他不是去当马给小十骑,就是去给小十说故事去了,顶小十满宫里乱飞,哪有心思练什么武功。
“接受批评。”
焱殇揽着她往后靠,坐在这里看大殿外,视线一直能延伸到远处的白玉图腾高柱。这是天烬国留下的,大家本来想拆去这几只鹰图腾,被他制止了。
国家兴衰更替,后来者当牢记教训,不忘谨慎。
“大道理这么多,我问你,你要御驾亲征吗?我去不去?”青鸢小声问。
“我去,你不去。”焱殇笑笑,淡定地说:“他与我,迟早要交锋。”
“但是……”青鸢拧眉,轻声说:“大元现在并不稳定,天羽林军的残部一直蠢蠢欲动,若你出京了,我怕他们会趁机捣乱。”
“没事,他们闹不出大动静。”焱殇平静地说。
“你什么都说没事,好像什么都是小事……”青鸢咬唇,轻轻地说:“你知道吗,其实我很害怕……怕……像上回一样。”
“傻姑娘,不会有人是常胜将军,马前失蹄未必就是一件坏事,他教会了我焱殇太多东西,你放心,今日焱殇不再是那么狂傲的人了。”焱殇拍拍她的小手,笑道。
“哎哟,真令人刮目相看,若是以前,你肯定会说……那人可不是我的对手,我能一根手指碾死他。”青鸢掩唇轻笑,滚进了他的怀里。
“哎,就知道你会嘲笑我。”焱殇噙着一抹笑,手指绕着她的发丝,放到唇边亲吻,“哎,雪樱到现在还没能拿下你四哥的心,真是愁人。你生来就是来打磨我们兄弟的吗?”
“对了,雪樱现在应该到了吧?”青鸢躺在他的腿上,摸着他的下巴,笑着说:“也不知道卫长风有没有吓到,那日我见雪樱抱着他的时候,他没有要推开她的意思呢。再加把劲,一定成了。”
“但你不觉得雪樱和那四姑娘同时出现在客栈,很奇怪吗?”焱殇沉吟了半晌,低声说道。
青鸢抿抿唇,若有所思地点头,“听侍卫们说,雪樱是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的,在客栈里逗留了两日,拿不定主意是去是留。她并不知四姑娘的事,若不是四姑娘故意去找她,那就是巧合。我想不出什么理由,让四姑娘去找她啊。”
“死的那个,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四姑娘。我总感觉不太对劲。若不是她,又是谁呢?”焱殇眉头紧锁,低声说道。
“天啦,别是雪樱吧。难道她杀了雪樱,冒充雪樱逃去了泗水城?焱灼在泗水一带布下机关重重,正好可以拦住天羽林军残部。若破了这些机关,天羽林军就能配合云罗大军了。你到时候分身乏术,不管哪一边被击破了,都会让你焦头烂额。”青鸢一个激灵,猛地坐起来,脸色变得煞白。
“我要给四哥传信,让他留意许雪樱。”她跳起来,飞奔到殿外,唤来一只青尾雀,让它速度赶往泗水城。
“但愿来得及啊。”看着青尾雀飞远,她双手合十,不停祈祷。
焱殇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缓声说:“我知道四姑娘在南月府偷到了什么了。”
“偷到了什么?”青鸢扭头看他,突然间也明白过来,“天啦,是边防图?难怪高陵熠说打就打,还能速战速决,连战连胜!他拿到了我们的边防图啊!这个四姑娘,简直太狡猾了,用一些蛇,把南月府搅成一团浑水,她浑水摸鱼,偷了东西就跑了,而我们还在查为什么要放蛇咬人……”
“一个女人,居然把我们耍得团团转。”焱殇气恼地一挥拳头,大步往外走去,“你先回去,我要去看看边防图。”
“喂……”青鸢追出去,拉着他的袖子,小声说:“何不将计就计呢?”
焱殇长眉轻扬,随即指着她说:“阿九,你幸而是女子啊。”
“不然呢?”青鸢眼睛闪亮,轻声反问。
“不然……你就算是个男人,我也收了!”焱殇大笑,抱着她就亲,“上天把你赐给我,真是我十世修来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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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水城,秋雨带了丝丝寒意,钻进人的领子里。
河堤边依然是一片繁荣景象,泗水城的码头承载了南北两边的航运重任,河边建了上百个大仓库,南来北往的船只在这里交换货物,再各自运去目的地。
许雪樱撑着一把碧色油纸伞,慢步走向了卫长风。
“大皇子。”她温柔地唤了一声。
“郡主。”卫长风飞快扭头,有些不自然地退了两步。
“不必害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许雪樱笑笑,和他并肩站着,把伞举过他的头顶,看着河里的船只说:“下了点雨,这里的气味真好闻啊。
风里带了点花香,草香,还有河水的腥味,新鲜极了。
卫长风放松了一点,接过了她手里的伞,往她的那边倾了一点,温和地说:“走吧,我陪你走走。”
“真是难得。”许雪樱扭头看他,有些惊愕地说。
“有些事,我确实需要给你交待。”卫长风眉头轻拧,迎着她闪亮的眸光,继续说:“郡主是个善良的好女子,我当时一走了之,确实对郡主不公平。这一年多来,承蒙郡主照顾,十分感谢。但我的心意,郡主应该知道,郡主不远千里而来,让我感激,但也仅此而已。”
许雪樱脸色渐变,闷闷地走了会儿,冷冷地说:“你们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吗?”
她没头没脑的话惹得卫长风有些不好回答,静了片刻,许雪樱先笑了。
“罢了,我也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谁让她是如此与众不同呢。你喜欢她在先,是我不知天高地厚,没有自知之明。”
“郡主不必这样……”卫长风又尴尬了。
“行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了。”许雪樱笑笑,转头看向他,轻声说:“我来这一趟,也是受她鼓励,说喜欢的就要去争取,既然争不到,我也不勉强。毕竟你的心不在我身上,我也勉强不来。不过,你既然喜欢她,为何又放弃了呢?”
卫长风转头看向湍急地河水,缓声说:“我从未放弃守护她。”
许雪樱的脸色又变得难看了,从他手里夺过伞,大步往前走去。
“郡主小心,草坡很滑。”卫长风赶紧追上前去,大声说。
但话音未落,许雪樱已经一声尖叫,直接从草坡上滚落下去了。
“小心。”卫长风赶紧追着她跳下去,一路翻滚,抓住了快滑进河里的许雪樱。
她脸色煞白,惊魂未定地往卫长风的怀里缩去,连声说:“吓死我了。”
“没事了。”卫长风扶着她站起来,抖了抖她沾满泥污的裙子,小声说:“走吧,我送你回去,衣裳都弄脏了。”
“谢谢。”许雪樱拉着他的袖子,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
卫长风扭头看了一眼,一声轻叹,弯腰把她抱起来,大步往前走去。
许雪樱身子腾空,楞了一下,飞快地抬眸看向卫长风。
“郡主脚扭伤了,我先给你上点药。”卫长风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
许雪樱嘴角抽抽,小声问:“你心疼了吗?”
卫长风眉头轻拧了一下,一言不发地跳上了长堤。
“你也动心了吗?”许雪樱又问。
“郡主!”卫长风加重了语气,一声低唤。
许雪樱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看了半晌,轻声说:“你刚刚的神态很紧张啊。”
“郡主就在这里歇一会儿,有人会来给你上药……我不太方便……”卫长风把她放到树下的摇椅上,匆匆说完,转身就走。
这摇椅是他每天休息,看日出星辰的地方。
椅边有一小桌,茶炉上煮着茶,茶香味浓,一柄折扇放在一边,她缓缓打开,上面绘着青山绿水,莺飞草长。
“卫长风的码头,生意还真是好啊。”她往后一靠,轻轻地摇动起了摇椅,自言自语道:“若能献给他,他一定高兴呢。我什么都肯为你做啊,若我能帮你得到这江山,你会不会就不生我的气了,对我刮目相看?哪怕刀山火海,我都要为你跳下去。”
雨渐大了,打在她头顶的翠色棚布上,滴滴答答地砸得她紧张。
她合上折扇,看着渐近的侍卫们,眼眶渐渐湿润。突然,她跳起身,跛着脚,冒着雨,往河堤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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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你怎么受伤了呢?”小彩跪坐在地上,拿着跌打药往她肿胀的脚踝上揉。
“不小心摔下去了。”她淡淡地说。
“哎,郡主要小心呢。”小彩把药放下,用帕子给她包住伤处,轻声说:“我去给郡主把晚膳端进来。”
“不必了,我不想吃饭,你去街上买点糕点来给我吃。”她挥挥手,有些不耐烦地说。
小彩点点头,拿了银袋儿,飞快地跑进了雨里。
许雪樱走到门边,盯着密密的雨水看了半晌,大步走向了小景的房间。
小景躺在榻上,一动不动,脸烧得通红。
她盯着小景看了半天,手指顺着她的眉毛往下,最后停到她的下巴上,轻轻掐住,摇了摇。
“你不过就是个古板的女人而已,居然能打动卫长风。哎,真是可惜,我是很想和你做朋友的,我也只有过你一个朋友,真不想和你弄成这样。不如,你把粹银号的接头口信告诉我,我替你完成心愿,让你和卫长风在一起好吗?”
小景的眼角缓缓滑下一行晶莹的泪珠。
别哭了,多可怜啊。我不会杀你的,我还念着我们的情份呢。你再睡几日,我走的时候会让你变回原来的样子。”许雪樱坐下来,掐开她的嘴,把药往她嘴里放,“现在告诉我,泗水城里粹银号的接头口信,快一点说,我也能快一点让你和卫长风做成夫妻。若你真的不配合我,我虽不忍心伤害你,但你的心上人对我可没什么防备呢……”
小景被喂了药,脸更红了,烫得像烙|铁,眼皮子不停地颤动着。
“告诉我,什么暗号?”
“雨落天街……”小景的眼皮颤了颤,轻轻吐出四字。
“雨落天街,太好了。”许雪樱眼睛一亮,松开了小景的下巴,起身就走。但她才转身,就一眼看到了站在窗口的卫长风。
他正在收伞,目光穿过半敞的窗子看向她。她一慌,扭伤的脚又狠狠崴了一下,痛呼一声,碰到了桌子坚硬的角,跌坐在了椅子上。
“郡主小心。”卫长风赶紧放下伞,大步进来。
小景的眼皮急急颤了几下,手指轻轻抓动。
“我没事,我们回房去吧。”许雪樱扶住他的手臂,急急地说。
“我看看。”卫长风蹲下去,拉开了她脚踝上的手帕,眉头紧锁,“不要包着了,肿太高了,血气不通,很难消肿,应当用冰来敷一下。”
“让小彩去找冰块吧。”许雪樱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双手抱着他的手臂,一腿用力站了起来。
“这就是你那个着了风寒的小景丫头?来了三日了,怎么还烧这么厉害?”卫长风一眼瞥到了榻上的小景,眉头紧皱,“大夫没来给她瞧过吗?”
“哦,瞧过了,药也喂了,可能是底子太弱吧。”
“我记得这丫头挺壮实的。”卫长风扶她站稳,独自走到榻边,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缓声说:“确实烫得厉害,这样烧下去可不行。让泠涧来看看吧。”
“知道了,晚点就请他。你扶我过去吧,我脚疼得厉害。”许雪樱催促道。
卫长风看着小景眼角不停落下的眼泪,眉头皱了皱,点头说:“好,我先送你过去。”
他转身要走,才一步,就感觉到了一股轻轻的拉扯之力,扭头看,小景的手指握着他的袍摆不肯放。
“小景,放肆,快松手。大皇子会给你请泠涧公子来,你马上就会好了。”许雪樱跛着脚过来,捉住小景的手腕往后拽。
小景的手指从他的袍子上滑开,眼泪流得更凶了。
“没事的,风寒而已。”卫长风温和地安慰了几句,扶着许雪樱往外走。
“对了,你怎么这时候跑来了。”许雪樱小声问。
“给你送药。”卫长风犹豫了一下,声音低得快被雨声给淹没了。
“呵……”许雪樱突然笑了,轻快地说:“你是心疼我受伤了吗?”
“咳……”卫长风掩饰地干咳了几声,尴尬地说:“郡主对我有恩,我来看看郡主,理所当然。”
“别掩饰了。”许雪樱笑着搂紧他的手臂,大声说:“阿九说得真对,我只要再努力一点,你就会接受我了,对不对?”
卫长风抽回手臂,满脸不知所措。
许雪樱盯着他看了半晌,一字一顿地说:“你还真可爱啊。”
“啊?”卫长风不解地看着她。
“你回吧。”许雪樱接过他手里拎着的药包,笑吟吟地说:“明天见,明天我还想去粹银号看看呢,你陪我去吧,你看,我的脚都不能走动。”
卫长风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回去歇着吧。”许雪樱向他挥挥手,没有让他进屋坐坐的意思。
卫长风笑笑,撑起伞,走入风雨里。
许雪樱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消失,扭头看向屋子里的小景,明天泠涧要来……她拦是拦不住的,得想个法子才行。这种药吃下去,让人一直发烫,沉睡,就像着了风寒,一般大夫是分辩不出来的,但泠涧不同,泠涧一出手,马上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想了片刻,大步走回屋里,把对着前院的窗子关紧,再把后面的窗子全部推开,任风雨撞进屋子里,床幔被她完全掀起,被子被她推到一边,小景只穿着单薄的衣服躺在风中,不一会儿就开始发抖。
“雪樱哪,对不住了,为了活命,委屈你一回。我早点办完了事,早点离开,我们也都解脱了。不要怪我,我们各为其主。”
她拉了拉小景的手,喃喃说完,开门出去。
风越吹越大,挟裹着雨丝往屋里飘。小景的脸色开始渐渐发青,嘴唇也成了乌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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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莽山脚下,雨水涨满小溪,山林里的瀑布砸得轰隆隆地响。湿气太大,以至于大白天的都看不清几步之外的景致。
一排吊脚楼矗立在风雨里,
细竹美人帘遮住了屋子的灯光。
君耀然拔了拔油灯灯蕊,火苗儿窜了几下,火光骤大。
他举着油灯走近小榻,掀开了床幔,往里面看了一眼,微笑着说:“汉仪,我回来了,饿了吗?我做了人参粥,现在喂给你吃。”
汉仪的眼睛轻轻眨了眨,示意听到了他的话。
“看来朱雪樽真是有奇效,你能和我说话了。呵呵……等赤雪樽找到之后,你就能痊愈了,到时候还能延年益寿,你我稳坐天下,让那群恶人死无葬身之地。”他说着,神情变得有些恶狠狠的,双眸中透着暴戾的光。
“主子,云罗连胜四仗了。四姑娘还没找到,不知道去了哪里。”侍卫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她能去哪里,还不是回去找高陵熠了。让她去吧,她以为她那点手段焱殇会不知道,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等着她和高陵熠一起变成灰。”君耀然嘲笑道。
“主子,那我们要动手吗?”侍卫又问。
“不急,让他们先打。你们集中全力找赤雪樽,那东西应该就在天烬皇陵之中。翻遍每个角落,也要把它找出来。”君耀然咬牙切齿地说。
“但那山上面现在改成了国学院,人多嘴杂,我们进皇陵又得面对重重机关,很容易闹出动静。他们若知道消息了,一定会来阻拦的。”侍卫无奈地说。
“皇陵……”君耀然拧眉,走到窗边,掀开了一点窗帘,低声说:“当时焱殇怎么闯进去的,你们就不行吗?”
侍卫们面面相觑,有人大胆地说:“属下等,不敢与焱殇相比啊。”
君耀然砸下竹帘,扭头看向汉仪,烛火一直在轻摇,映在她苍白的小脸上,给她增添了一抹生气。
他沉默了片刻,冷冷地说:“我亲自去。”
“主子……”外面的人大惊失色,皇陵里机关重重,如果不是按照机关图打开机关,就凭他们这些人的武功,只怕有去无回。
“总有办法。”君耀然神情阴冷,咬牙说:“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一定要拿到赤雪樽。”
“那能不能找到机关图?”侍卫小心翼翼地问。
君耀然握了握拳头,机关图在君博奕手中,他防备身边所有的人,他藏的东西,都在极隐秘的地方,压根找不着。
“汉仪,我喂你吃粥,等我出去之后,你乖乖地睡着。他们会照顾好你的,等我回来。”君耀然走回榻边,温柔地把汉仪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一勺一勺地把粥喂到她的唇边。
她像木偶一样张嘴,闭嘴,完全听从他的摆布。
君耀然抱着她的手臂越收越紧,突然低低地说:“今日是我们成亲的日子啊,我承诺过你的事,现在还没有做到,汉仪,等我带着赤雪樽回来。”
汉仪的手指动了动,勾住了他的衣角,眼角又溢出了眼泪。
“汉仪,这回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君耀然拿起放在枕边的朱雪樽,举到眼前端详,眼中渐渐有了狂热之色,“双雪樽的魔力,能让我实现一切雄心壮志。光一只朱雪樽,就能让我功力大涨。”
他把汉仪放回枕上,走到桌边,拎起茶壶,往朱雪樽里倒进了茶水,再往里面丢了枚碧色药丸,茶水顿时变成了奶|白色,丝丝冷意往外直冒。
他一仰脖子,把药一饮而尽,深深地吸了口气,甩了甩手臂,扭头看着汉仪笑。
“汉仪啊,你看看我,是不是比以前强壮多了。”
汉仪的眉毛颤了颤,脸色更加苍白。
“别担心,我很快就能拿着赤雪樽回来了。”君耀然笑着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长眉一挑,笑道:“你的气色也好看多了,不要几个月了,我们就能回天烬去。”
“主子,肖大人他们到了。”侍卫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知道了。”君耀然勾了勾汉仪的鼻子,笑道:“我走了,汉仪,好好睡。”
推开门,外面瀑布正往下砸得欢,哗啦啦的水声盖过了一切声响。他反手关上门,看向竹楼下穿着蓑衣的一群男子,轻轻点头,“到右边小楼去等我。”
“是。”众人抱拳,快步走进了右侧的小楼。
君耀然扭头看了一眼细竹帘子,唇角扬起一丝笑,揭下了挂在墙上的斗笠戴好,披上蓑衣,飞身一跃,直接从竹楼上跳下去,脚尖点在水潭上方的浮萍中,身轻如燕,扑向小潭对面的吊脚楼。
这样的功力,他以前是想都没有想过的。
记得那日第一次使用朱雪樽,为了替汉仪试药,他发现了这个秘密,他把毒药放进朱雪樽中,就成了能助涨内力的神奇药水。而且毒越厉害,功力增长得越厉害。这东西有魔力,碰了就戒不掉,他每天都找来毒药,一点点地往里面加,眼看着功夫越来越厉害,他就越来越兴奋,就越来越想得到赤雪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双樽合一之后的神奇效果。
一定是天下无敌!
“王爷的功力进步神速啊!
”几位将军亲眼看他踏水而来,稳稳地落在他们前面,震惊地说。
“呵。”君耀然转头看了一眼,意气风发地说:“不好吗?本王觉得还能更上层楼。”
“恭喜王爷。”几位将军大喜,互相看了看,抱拳道贺。
“以后我们会夺回天烬的,大家稍安勿燥,云罗出兵,就让他们打,我们不要管。”君耀然一挥手,把斗笠丢上小楼,不偏不倚地挂到了柱上的铁钉上。
“哈,王爷,这是怎么做到的?”将军们见他又露了一手,兴奋地围了过来。
“就这样。”君耀然解下蓑衣,飞身跃上了小楼。
众人赶紧沿台阶跑上,追问他功夫大涨的原因。
“我要出去一趟,你们守好这里,不许任何人擅自出兵。”他避而不谈,仔细交待这几日的事情。
众将军们又疑惑又欣喜,君耀然的手段越来越像君鸿镇的作风,隐晦,不肯正面回答,充满神秘,让人不好揣测。
“高陵熠和焱殇,也不知谁会赢呢。”有人突然问。
“当然是我们王爷会赢。”马上就有人回答。
君耀然不置可否地笑笑,盯着地形图,淡然说道:“不管他们谁赢,我都会杀了赢的那个,一雪耻辱。”
重建天烬倒不是他有多少雄心壮志,而是恨透了焱殇与高陵熠,一直想把他们二人粉身碎骨,才够痛快。
“回来……”汉仪喃喃地说了句,手指在锦被上抓个不停。
小室被厚厚的帘子遮得密不透风,只有瀑布水响不绝于耳,淹没了她虚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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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涧拎着药箱,从马上跳下来,满脸笑容看着站在门口的卫长风。
“大皇子,昨日还冷眉冷眼,一副薄情寡|义的样子,怎么今天就突然柔肠百转,迫不及待来献殷勤了?”
“进去看看吧,我就不进去了。”卫长风不理会他的嘲讽,若和泠涧计较,每天不知道要被气得吐几升血。
“那可不行,我未娶,她未嫁,让我看她的脚,孤男寡|女如何使得?走,跟我进去。”泠涧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生拉硬拽,把他往里面拖。
“喂……”卫长风用力一甩,整片袖子被撕掉了……
“哎呀,这可真成了断袖了。”泠涧放声大笑,把手里的布片甩了甩,丢向他的怀中。
“你这人……”卫长风哭笑不得。
“得了,进去吧,让他们给你送衣裳过来。”泠涧又来抓他另一只袖子。
卫长风赶紧躲开,苦笑着说:“你就这么听阿九的安排,非要把我凑过去?”
“明白就好,你赶紧从了郡主,我和焱灼也就少了一桩事。”泠涧笑着,一拳打向他的肩膀。
“大皇子殿下,泠涧公子。”小彩红着眼睛出来,向二人福身了。
“小丫头怎么哭了?”泠涧扭头看她,好奇地问:“你们主子骂你了?”
“是小景啊,病得厉害。”小彩抹了一把眼睛,嘴巴一扁,又哭了起来。
“别哭了,让泠涧公子进去看看她。”许雪樱从房间里走出来,满脸焦急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