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钻进来,屋子里的烛灭了,一缕月光斜斜透入窗中。白色的帐幔颤动如卷起的白色浪花,一层层地推向黑夜深处……
焱殇温柔地哄着青鸢,醇和的声音仿佛是海上吹来的清凉的风,让青鸢渐渐安静。柔软的身体在他的掌心里一次次地缩起,再一次次地展开。
在这种事上,焱殇还从来没有这样累过。诛情凶猛,他只能小心应付。要疏解正折磨着她的可怕的yu潮,还要注意不要让她太过动作,伤到了身子。
屋子里点着安神香,清淡的香味能帮着她驱散她的焦灼痛楚围。
榻边的小几上摆着薄荷水,他饮了一口,喂到她的唇中,清凉的薄荷也能暂时缓解她身子里的灼
热。
但这都不起太大的作用,真正折磨她的是人xing中最真实的渴求,她想要他紧拥着她,她想和他融
为一体,让他用他的勇猛,把她送上云之巅峰去……
“焱殇,我好难受。”她吸了吸鼻子,哭了起来。
“乖,我知道,我知道……会过去的……羿”
他温柔地轻啄她的眼角,把她的眼泪吻去。
“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青鸢抽抽答答地说。
“别哭……小乖乖……谁让你倒霉,我让他倒八辈子霉。”焱殇抚着她的小脸,认真地说。
“屁,呸,马后
炮……”青鸢破啼为笑。
“还能笑,不错。”焱殇略略放心,长舒了口气。
其实他忍得很痛苦,这样美妙的小人儿,正在他的怀
中蹭来蹭去,踏得他就快爆炸了。
她啊,比诛情还要诛情!
天快亮了。
他给青鸢擦干净身子,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满脸疲惫地抚了抚她的脸颊,轻叹道:“真想会法
术,索性把你变小了,每天揣在身上走。你这样如何让人放心?”
院中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
他扭头看了一眼,慢步走了出去。
卫长风在菩提树下坐了一整晚,双目通红。那些绵绵之音于他来说,是一种深抵灵魂的折磨。
听到焱殇开门的声音,他没抬头,沙哑地问:“她睡着了?”
“嗯。”
焱殇拎着小木桶到了青石井台边,把衣袍丢开,只着一条薄薄中裤,打了一桶水,就在井台边擦洗身子。
寺中的井水引山泉而来,刺骨地寒冷。整桶水浇到他强实的背上,晶莹的水珠争先恐后地往下淌。
卫长风看了一眼,缓缓转头看向对面的山峰。
晨曦在天边荡开,白雾在山间缭绕,一只鹰俯冲而下,再疾冲上了蓝天。山雀啾鸣着,唤醒了山中的生灵。
“你不去歇会儿?”焱殇扭头看他,声音暗哑。
“焱殇,好好照顾她。”卫长风起身,拖着沉重的步子出去。
这一晚,他听着屋里那些声音,心如刀割,但他又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的喜欢,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负担?太后她们,以此为借口,把青鸢看成了那样的女子。可她是如此简单的一个人,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连装也不愿意装的女子。
“长风门主。”焱殇的声音追了出来。
卫长风停下脚步,扭头看他。
“长风门主,待青鸢醒后,请你随我上山去见那位猎户,有些事要与你对一下。”焱殇沉声说。
“知道了。”卫长风点头,大步往前走去。
焱殇把竹瓢丢进桶里,擦干身上的水珠。冷衫递上了干净的衣裳,小声说:“王,王后这事真的蹊跷。她带着我们去找雪樱郡主,而雪樱郡主说是看到了负气离开的飞飞郡主,现在雪樱郡主和王后同时出事,只有飞飞郡主安然无恙。属下已让人去那小院盯着,但昨晚没人现身……”
他的话陡然停住。
焱殇顺着他的视线看,倾心太后扶着穆飞飞的手,身后跟着雪樱,三人正快步走来。
“殇儿在这里啊,王后情况如何了?”倾心太后看到焱殇,神色一松,松开了穆飞飞的手,快步走了过来。
“还好,睡了。”焱殇眉头微拧,看向许雪樱,“你没事吧?”
“嗯。”许雪樱点头,伸长脖子往前看,“她怎么样了?”
“刚睡。”焱殇在椅上坐下,手指轻揉眉心,“让泠涧给她开方子,雪樱你在里照顾她。”
“是。”许雪樱连连点头。
“你也一晚没睡吧。”倾心太后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胳膊,心疼地说:“去睡会儿吧,我们在这里看着。”
“母后你跟我来。”焱殇起身,看了一眼穆飞飞,快步往院外走。
“什么事啊?”倾心太后也看了一眼穆飞飞,皱了皱眉,跟上了焱殇的脚步。
穆飞飞的脸色有些发白,看着二人的背影淡出视线,这才慢步走到门边,推开半扇门往里面张
望。
“飞飞,让我看看。”许雪樱也凑过来,往里面看。
大帐挽起了半边,青鸢安静地躺着,一缕秀发从榻沿滑下来,落到了脚踏上。
穆飞飞走进去,把散落在地上的衣裳捡起来,看了一眼青鸢有些发白的唇色,眸子里闪过一丝迷茫,随即转头走出屋子。
“你干什么?”许雪樱不解地看着她。
“衣服都弄脏了,洗洗吧。”穆飞飞说。
“算了,不要了。”许雪樱看看那些衣服,皱着眉头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沾着那些药。”
穆飞飞犹豫了一下,把衣裳放到井台边,小声说:“也对。”
许雪樱站在一边,看了她一会儿,小声问:“飞飞,不是你做的吧?”
“啊?”穆飞飞猛地转过头来,眸子圆瞪,渐渐渗出泪花,“你以为王后的事是我做的吗?难道昨日的事,你还没有原谅我吗?”
“哪有这么巧合……”许雪樱咬咬唇,轻声说:“我也不希望是你,我们是姐妹……”
“所以啊,我已经道歉了……随你怎么想吧,我问心无愧。”穆飞飞把沾湿的手在衣裳上擦干净,转身就走,“我走了。”
“你去哪里?”许雪樱紧跟几步,大声问。
“禀明太后,把我抓起来吧。难怪大家今日看我时眼神怪怪的,你说昨日我去了那个院子……是,我就这件事撒谎了。我也不想去那里……你别问了,有些事我不能说。”穆飞飞哭着说。
“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许雪樱拉住她的手腕,狐疑地问:“难道是有人威胁你这么做?”
“你放手,我答应过别人,不能说出来。”穆飞飞挣脱了她的手,往外飞奔。
“飞飞你说清楚啊,你去哪里?”许雪樱追出来,大声叫她。
穆飞飞的脚步越来越快,不一会儿就绕过了竹林,消失了。
焱殇从隔壁的院子里大步出来,沉声问:“怎么了?”
“飞飞跑了,我不应该那样问她。”许雪樱沮丧地说。
“问她什么?”焱殇追问。
“我问她,这事是不是她干的……她说昨日确实去过那小院子,但她答应了别人,不能说明白为何去了那里。”许雪樱咬唇,抬眸看焱殇,“飞飞是不是被人威胁了?”
“威胁?”
焱殇拧眉,转头看向竹林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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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飞飞一路跑下山,背上全是冷汗。
她昨日一时冲
动,酿下了大祸,现在她得赶紧想办法,弥补这个错。上山的小道上已经有香客了,三步一磕,五步一拜,虔诚地往山上爬。
穆飞飞快步冲到山道上,又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
她能这样一走了之吗?那她曾经许下的豪言壮志呢?她抿抿唇,脑子里闪过那人戏谑的神情……
那是她人生中看到的第一个那么漂亮的男人。
她背着药筐,拿着药锄,一直走到了灯笼坡下。灯笼坡是她的秘密小天地,她可以躺在草地上看白云,不用在家里干那么多的活。
她还可以在草地上打滚,把野花摘下来戴在头上,不用听爹爹叨叨,让她多看些医书。
她更能爬到树上去,看山外的世界。
外面那么好玩,还有很多好吃的,但是她不能出去,她像被关在笼子里的猴子,永远只能过着挖药,捣药的日子……
她也不埋怨爹,爹和娘很疼她,干娘也教她读书识字,教她唱歌吹笛。这样也挺安静的。但是,如果她能时不时出去玩玩就好了。
他就站在山谷外,一身紫衣,脸覆半边银月面具,眸子深遂如夜空,闪烁着夺目的光彩。他看到了她,唇角缓缓上翘,朝她招了招手。
“小姑娘,过来。”
她屏住了呼吸,慢步走过去,仰头看着俊美的男人,喃喃地问:“你是山神吗?”
“山神?哈哈,对,我就是神,不过是这天下的神。”男子上下打量她,狂傲地笑道。
“天下的神?”她咬了咬手指,再摸了摸他华美的衣裳,好奇地问:“这衣服是什么做的?就是丝绸吗?好滑啊。”
男子怔住,一指抬起她的小脸,凝视半天,唇角又缓缓翘起,“对,丝绸,你想不想穿这样的衣服?”
他的指尖冰凉,她的心跳突然加快,眼神也跟着慌乱起来,像小鹿一般跳开,惊恐地看着他。
“不想……”她匆匆说,转身就想逃开。
“小姑娘,过来。”他在她背后叫她。
她像中了魔咒,居然又站住了,红着脸,转过身看他,“你不要叫我小姑娘,我叫飞飞。”
“飞飞。”他笑着,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的脸更红了,慢步走过来,扭着腰说:“你是不是迷路了?我带你出去吧。”
“哦,你真是个乖巧的小女孩。”
“我不是小女孩,我都十三,明年就可以行及笄礼了。”
“十三,飞飞……你可姓穆?”他扯了扯她的小鞭子,笑着问。
“你怎么知道?”穆飞飞眼睛一亮,好奇地问。
“我是神。”他缓步往山坡上面走。
穆飞飞忍不住跟了上去,又羞又忍不住地看他的背影,“你来山里干什么?看病还是采药?我爹是大夫,他能治很多难治的病。如果你找我爹看病,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这时的她,已经完全忘了爹的交待,不要向任何人透露谷中人的行踪。她只是天真地认为这么好看的男子,一定是好人。
“我不采药,也不看病,只是上来看看风景。”
他在山坡上站定,弯腰摘了一朵野花,放到鼻下嗅了嗅,递到穆飞飞的眼前。
“给我?”穆飞飞羞涩地接过来,垂着头走到他的身边。
“回去吧,明儿再来,我在这里等你。”他笑笑,拍着她的小脑袋说:“我给你带丝绸帕子来。”
“我……”穆飞飞本说不想来,但是又忍不住点头了。
“我们的秘密,不要告诉别人。”他又说。
穆飞飞鬼使神差地又点头了,捏着那朵小花,一步三回头地走下了山坡。
这一晚,穆飞飞碾转反侧,硬是没能合眼。满脑子都是那个漂亮的男人,猜测了无数种他的身份,他来干什么,明天让她去干什么?她的脸烫得厉害,心也跳得厉害。甚至忍不住跳起业,在柜子里翻出了所有的衣裳,想找一件漂亮点的。
但很可惜,她只有短衫和长裤,加上小围裙,连一条漂亮的裙子也没有。
她走到铜镜前,眉目尚未长开的她,生得如此平凡无奇,连漂亮都称不上。她突然有了种深深的自卑,自卑到不敢再看镜子一眼。
第二日,她无精打彩地切了一整天的草药,强迫自己不要去灯笼坡,免得失望。他或者只是随口说说,根本不会去。或者只是想戏
弄她,他那么好看,她这么难看,她不想被人嫌弃……
到了晚上,她实在忍不住了,偷溜出来,一路狂奔,去了灯笼坡。
月亮照得灯笼坡上一片明亮,淡雾在花间萦绕,不见那人的身影……
她失望地坐下来,怔怔地看着脚边的一朵野
花,小声问:“今天他来过吗?”
风儿回答了她,在不远处的小树上,系着一条绯色的丝帕,帕子上绣着一朵漂亮的荷花。
“天啦,他来过,他真的来过!”她把丝帕掩在胸
口中,激动地欢呼。
鸟儿从林子中惊得飞起,不满地冲她啾鸣,埋怨她打扰了它们的好梦。
“你们见过他的是吧?他是不是很好看?”她仰着头,兴奋地问小鸟。
小鸟不理她,回到窝里,继续睡觉。
“他真的很好看,而且他还和我说话呢,还送我帕子呢。”她一个人叨叨,拿着帕子翻来覆去地看。
她又一晚没能入眠。
从这一天起,她每天都跑去灯笼坡,想见到他。
但他再没来过!
她失望极了,沮丧极了,一定是她那天失约,才让他讨厌她了!
在第四十七天的时候,她再一次失望地从山坡上站起来,垂着头,捏着帕子往山坡下走。
这时,从身后传来了他低低地笑声。
“小姑娘,你怎么哭了?”
穆飞飞猛地转身,眼泪夺眶而出。
他就站在那里,紫衣玉冠,目若星辰,那么迷人,那么漂亮。
“你……我以为你讨厌我,你再也不会来了。”
她抽泣着,快步跑向他。
“呵,我只是出去办事。”他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小声问:“你为什么哭?”
“我……我……”穆飞飞大羞,不知如何回答。
“嗯,一定是我吓到你了。”他淡定地说。
“嗯,是,是。”她连连点头,心里感谢他为自己圆话。
“来,我带了些东西给你。”他从怀
里拿出几本书,都是天下奇闻异事,郎才女貌的故事。
“谢谢。”她接过书,红着脸说:“我只看过药书。”
“所以让你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比这里好玩多了。”他在山坡上坐下来,拍拍身边的位置,低声说:“来,坐下,和我说说你们谷里的事,有没有好玩的事。”
“一点也不好玩,我只有在这里时才觉得好玩。”穆飞飞羞涩地挨着他坐下来,把书小心地抱在怀
中,左右看看,指着前面的大树说:“那里有个松鼠洞,洞里住着一对小松鼠,它们是夫妻。”
“哦……”他眯着眼睛笑,顺着她手
指的方向看,点头道:“好玩。”
穆飞飞受了鼓舞,又指东边,“那里有个小泉眼,每到冬天的时候就会结冰,能看到冻在下面的小鱼。”
“这个也好玩。”他又点头。
穆飞飞一眼看到他唇角眼底的笑容,又看痴了。
“怎么,我好玩?”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
“不是……你很好看。”她咬到了舌尖,羞得赶紧捂住了脸。
“呵呵,小姑娘真有趣。”他大笑着,往后一倒,拍着身边的位置说:“来,陪我躺躺。”
她犹豫了一会儿,躺了下去。但是好半天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她悄悄转头看他,发现他居然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他这样躺着,面具正在她躺的这边。
她挣扎了片刻,坐起来,小心地揭他的面具。
他的眉皱了皱,吓了她一跳,赶紧缩回了手,胆战心惊地道歉。
“我、我……对不起……”
“想看我的脸?”他平静地笑笑,取下了面具。
她惊得大呼起来,一个翻身,离他远了一些。面具下的半边脸颊上,深深浅浅地布满了黑纹,就像一朵覆在脸上的黑色彼岸花。
“很丑?”他的眼神凉了凉。
“你生病了吗?我爹会治,我带你去找他。”她跳起来,拉着他的手指,想把他拽起来。
但他反手一扣,握住了她满是汗的小手,把她拽到了胸
前。
“啊……”她又是一声惊呼。
她第一回和男子如此亲近地接触,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少女的心,在一瞬间被春天里的阳光给占满,让她忘了一切。
这时,父亲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飞飞……你叫什么,你怎么了?”
“嘘!明天来。”他松开了她的手,快速闪身,躲到了那株住着松鼠夫妻的树后面。
穆飞飞心惊肉跳地看着跑近来的穆爹爹,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我摔跤了。”她喃喃地说。
“小心点嘛。”穆爹爹轻轻拍打她的膝盖,目光落到了地上的书上,顿时神色一惊,四处张望,紧张地问:“有外人进谷了?”
“没有。”穆飞飞赶紧摇头。
“书是哪里来的?”穆爹爹严厉地盯着她问。
“上……上回在镇子里买的……我不想看药书了。”她拖着哭腔,颤抖着答话。
“你想看这个啊?”穆爹爹的神色一柔,愧疚地说:“你告诉爹就好了,是爹对不住你,让你困在这谷中,你放心好了,你干娘的病已经在好转,等她一好了,爹就带你出谷去。”
“好,爹,我们回去吧。”她抱着书,拉着他就走。
“真的没有来人吗?”穆爹爹疑惑地看看四周,又问。
“真的没有。”穆飞飞吸吸鼻子,小声说:“谁会到这里来,除了我们一家人,谁爱住在这里。”
穆爹爹又是一脸歉意,把书放进她的药筐里,拍拍她的小脑袋,低声说:“别哭了,是爹不好,过几日爹要出去买米,带你去镇上逛逛。”
“好啊。”她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从这里出去,山路就得走上两天两夜,而且她还要帮着爹扛东西,但她一点都不怕辛苦,就想出去看看,玩玩。
“走了,回家去,你娘给你做了好吃的烤羊腿。”
“太好了。”她心里一沉,那漂亮的公子吃过了吗?晚上要在山里过
夜吗?他就是为了上山见她,给她送书来的吗?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大树遮天蔽日,看不到他的身影。
天渐暗了。
“看什么呢?”穆爹爹疑惑地问。
“看松鼠夫妻啊,它们有小松鼠了。”她含糊地说。
“走吧。”穆爹爹宠溺地笑,拉着她的手往回走。
她抿抿唇,恋恋不舍地看了看树后,也不知他会不会离开,他什么时候会再来?
只是两面,这男子就住进了她的心里,少女的情怀为他完全敞开,还把一切都想得那样美丽简单。
再见他,又是一个多月之后了。
这回,他带来的是一盒胭脂,一枝镶着红玉的金钗,一件漂亮的丝绸长裙,还有一双绣鞋。
这些东西,本应该是母亲准备给女儿的,但是她从来没能拥有过,反而是这只见了两面的男子,给了她想要的东西。
“这么贵重,我不敢要。”她摇头,眼神却贪婪地停在那些东西上。
“你三个月后就要行及笄礼,但我不能来,这是礼物。”他笑笑,把金钗绾到她有些枯黄的发间。
她欣喜地换上了衣裳,挽上了头发,穿上了绣鞋,跑去山泉边看。
泉水里映出她平凡的脸,把身上这些华美的东西都带得平凡俗气了。她顿时
伤心,把金钗从头上抓了下来,扭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他。
“我这么难看,又没见过世面,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你想改变吗?”他笑笑,平静地问她。
穆飞飞想了片刻,点头。
她想改变,她想和山外的女子一样,过好日子,不用每天背着药筐,不用每天穿着布衣。她还想像书里写的那样,穿绫罗绸缎,嫁富贵公子,成为当家主母。
“你不比别人差,为什么要埋没自己?”他缓声问。
穆飞飞愕然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不比别人差吗?我一点都不好看。”
“只是没人告诉你,你好看。也没有人告诉你,你应该过什么样的日子。”
他走过来,浸湿锦帕,轻轻擦拭她的小脸,认真地说:“小姑娘,命运是自己的,为什么要埋没在大山里?”
“我要怎么做?”
她期待地看着他,这一刻,他不仅是她喜欢的男子,他成了她的神。
“我教你。”
他笑了,笑容好看到让她能忘却一切。
“好,我都听你的。”她认真点头,举起手指发誓。
他长眉轻扬,又拍了拍她的小脸,转身往前走。
“来吧,从今天开始,我开始教你。”
她兴奋地跟上前去,揣测他要教她什么。
“先告诉我,你们这里住着几个人。”他突然停下来,转头看她,眼神是她没见过的凌厉。
她瑟缩了一下,老实地说:“我、我爹、我娘,还有我干娘。”
“你干娘是什么人?”他逼问。
她又瑟缩了一下,最终诚实地说:“她以前是大元的王后,被jian人所害,我爹是她的师兄,救她出来,一直在这里治病。”
他又笑了,手掌在她的头顶拍了拍,“乖,想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呀?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她抿抿唇,小声问。
“高陵熠。”他看了她一会儿,一字一顿地说:“云罗国皇子。”
“皇子?”她眼睛一亮,呼吸急促,天啦,她居然认识了一位皇子!
“以后,你就是我的门人。”他掐住她的小脸,严肃地说:“你要发誓,为我效忠。”
“嗯。”她使劲点头。
“认识一下这只鹰,我会用它传消息给你,教你怎么做,还要考你所学的东西。若你做不到我所说的,那我也就不会再管你了。”他手一挥,一只威风凛凛的黑鹰从天下飞下来,落到他的手臂上。
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命运不同了,她很兴奋,觉得刺
激,更觉得激动。
门人是什么?是他的妻室吗?她猜着,却不好意思问。
“我要你为我生,为我死,为我做一切,你能做到吗?”他又问。
是说让她对他忠
贞吗?像娘对爹一样!穆飞飞想了想,小声说:“能。”
他又拍她的小脸,低声说:“若你能,我就让你过上富贵无双的生活,让你穿最华贵的丝绸,戴最贵重的金钗。”
他原来肯送给她这么多东西……她更激动了,点头点得更快。
阳光落在他的眼里,璀璨得让她觉得目炫神迷,一颗心飘了起来,找不着着陆点。
喜欢这个词,来得这样快,也这样刻骨铭心。
就算到了后来,她明白了门人是什么意思,他说的为他生,为他死是什么意思,她还是无法克制对他的爱意。她甚至期待着,等他大事得成的一天,她真的能成为他的妃。但是皇子会有很多的妃子,她觉得她无法忍受那么多人与她分享他。
于是,她开始做准备了。
她一直这样努力,找太后学了那么多宫中的事,礼仪,处事,心计,城府。她还趁下山之机,又买了好多戏文回来看,如饥似渴地学着各种诡计,以备今后成为他的妃之后,把那些女人统统除去……
——————————————
思绪在她跑下山时戛然而止。
她抹了一把汗,看着眼前的大山,心中暗暗叫苦。若他知道她办砸了事,一定会发怒的。现在要怎么办才好?她为什么不多忍忍,非要和青鸢斗一斗?
城中有个铺子,是她和他联络的地方。但他说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许她去那地方找掌柜。
现在怎么办?她要不要去通传一声她的处境?
不,若她这样做了,他一定会嫌她无用,更会气恼她的自作主张!
她收住脚步,心中各种念头奔涌来回,让她手足无措。
不如跑掉吧,这样就算他怪她,她也不知道了!
不,这样不行,他交待的事没做成,她不能打退堂鼓,她一定要办到,不能让他失望。她只有这么去他身边的机
会,她已经等了这么几年了,她不想再失去这机会。
“不管了,拼一拼。”她咬唇,眼中狠戾的光一闪,双拳紧握,大步往官道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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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人头涌动。
每年春耕之前,乡里的百姓都要进城来一趟,买些祭品,以祈祷今年春耕顺利。还有人来交易牛羊,种子,集市上一片繁华景象。
惜夫人从当铺里走出来,戴上斗笠,放下遮面的轻纱,摁了摁藏在腰带里的银票,轻舒了一口气。
她和胡木恩决定今晚就走,她已将胡木恩给她的东西变卖得差不多了。她自己还有些贵重的东西,但她实在怕引起人的注意,不敢太明目张胆地拿出来。一旦被人察觉到,这是皇族的东西,她和胡木恩就走不掉了。
她往四处看看,见没人注意她,于是掩了掩轻纱,快步走进了人群。她和胡木恩约好了去他家里会合,他这时候正在带着他家里的人离开。
他们会和家人分开走,以免家人被他们牵累。
好紧张呢!她又摁了摁腰带,轻轻叹息。她几乎想去向焱殇坦白了,说不定他会放她走呢?可万一他觉得失了威武,丢了脸面……他毕竟是皇帝啊!
罢了,还是不冒险的好,她一人死倒不打紧,胡木恩和他的家人何其无辜。不如直接离开,焱殇发现之后也没办法了。
“小心。”有人骑马过来,差点撞到了她。
她认出马是许家人骑的,他们虽比以前低调了许多,但那也只是在焱家人面前。在外面,他们可照样这样耀武扬威的。
她和身边的百姓们一起赶紧退了几步,避开了横冲直撞的马,小声抱怨了几句。因为这马,人群显得有些拥挤,她被几人围在中间,举步维艰。又怕有人偷她的东西,双手一直紧紧地护在腰上,紧张地等着人群散开,赶紧往约好的地方跑。
小巷子很深,她一直埋头跑到了门口,轻轻敲了三下,然后推门进去。
胡木恩的家很小,只三间屋子。这是临时在这里买的,胡家人是接到圣意,和大元百姓一起迁过来的。
一家人本来以为今后就能在泗水安家落户,没想到胡木恩居然干出这种事,而且米已成炊,始作俑者一心要逃开这里,成为夫妻。一家人心惊胆战,根本不敢再留,恨不能生出一双翅膀,飞得越快越好。
胡木恩还没回来,院子里空空荡荡,一株樟树在风里哗啦啦地抖着枝叶。
她拧拧眉,拿下斗笠,快步进了屋子里,把银票拿出来,用好几个帕子包好,再装进袜子里。她准备和胡木恩一人穿一双这样的袜子,这样又隐蔽,又安全。
她又开始忍不住地幻想在珠璃国的新生活了。
“砰……”
有人轻轻敲门,她立着耳朵听了听,心中欣喜。
“木恩。”她迎出去,拉住了胡木恩的手,小声说:“他们都送走了吗?”
“嗯。”胡木恩擦了把汗,握紧她的手,低声说:“我们也赶紧收拾收拾,天一黑就走。”
“好。”惜夫人温柔地点头。和他手拉手走进了小屋,倒了碗茶水给他,柔声说:“我准备了干粮,等下带到路上吃。”
“好,惜娟做的干粮最好吃了。”胡木恩憨厚地笑道。
“你又说好听的话哄我。”惜夫人抿唇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幸福离她这样近,她心里充满了感恩,她真恨不能时光再过慢一些,让她和胡木恩在一起的时光再久一些。
“惜娟,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胡木恩不好意思地问。
“我在想……以后……”惜夫人主动靠过去,脑袋偎在他的肩上,小声说:“木恩,我现在很紧张,还有些害怕……我的命一向不好,我怕对你……”
“说什么呢?”胡木恩赶紧掩住她的嘴,小声说:“现在我们很顺利啊,只要等天色晚了,我们就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