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也沒人能说清,张奔这个平常看似小肚鸡肠,精打计算的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站出來,甚至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
我们生长的这个社会,已经足够现实,这不光是我们自己的原因,也有很重要的氛围因素。
我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我有个很要好的玩伴,整日形影不离,带午饭一起吃,哪怕连上厕所都一起去,哪怕我根本沒尿,那也会陪他…
一天,他周末约我去儿童公园玩,那时老仙家刚刚买了小霸王游戏机,我疯狂迷恋,每周末都过去玩,所以根本不想跟他去。但他软磨硬泡,一定要让我跟他去练滑板车,我被逼无奈答应了。
这一玩,就彻底玩疯了,一连去了两天,直到周一一早,我们俩才发现作业沒写,但这时候再补已经为时已晚。老师当着全班四十多人的面,让我们起立罚站,并且逼问我们的罪行,追究我们为什么沒写作业。
我俩刚开始都沒说,而我心里也一直认为,我的玩伴会和我挺到最后。但在老师说出,你们不说,我就找家长的时候,我的玩伴害怕了,非常痛快的把我卖了……
我他妈不相信,已经二十多岁的老师,会猜不出我俩为什么沒写作业,但她为什么明知道结果,还要不停的追问呢?
我的玩伴很为难,不说就是跟老师撒谎,说了就是背叛了朋友……
但我们的人民教师,认为冲老师撒谎是不对的,出卖朋友却是正确的…哪怕,那个时候我们还什么都不懂……
这件事儿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后的日子里,虽然我还跟那个同学玩,但却再也沒信过他,哪怕他借我一块橡皮,我都要让他打个借条……
举这个例子,我是想说,我们这代人,所谓朋友和兄弟感情,在我们还很幼小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被社会中多个重要因素所影响。我们渐渐失去了对友情的感觉,就像对待爱情一般,有人抨击着,有人渴望着,也有人坚决不信着........
所以现在这个社会,你对谁一旦过分的好,那别人就会辱骂你是个傻.逼……
沒错,张奔是个傻b,他可能沒上过学,或者根本沒有过那样的老师,也沒有只关注学习的家长…
以前,我沒发现他这么傻b,等发现了,他也走了,无法挽回了.........
我很后悔,很迷茫,因为就在前几个小时里,我对他是不信任的,是怀疑的,他却用行动给我上了一课,生动的一课。
........
光明不会让我们处理张奔的尸体,所以他强行的拖走了,除了李水水和李浩,我们几个沒人阻拦,因为我们还沒缓过神儿來,耳朵还在炸响着刚才光明的那两枪。
四五个小时以后。
市区某24小时营业的烧烤店里,一个青年坐在包房里,桌上全是一口沒动的烤串,摆了六瓶启开的啤酒,已经空了五瓶。
“咣当…”
房门被推开,另外一个青年,摘下皮手套,面无表情的坐在了他对面,來人是林恒发。
“怎么回事儿,那个什么叫张奔的,为什么给我打电话?”林恒发点了根烟皱眉问道。
“.........你喝不喝?”海洋青年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林恒发问道。
“你怎么了?”林恒发面露疑惑。
“我啊……从今以后,沒人能陪我喝酒了.......…”海洋青年端起酒瓶子,流着眼泪,一口口的往嘴里灌着。
“服务员…來五瓶啤酒…”林恒发沉默一下,扭头冲着门外喊道。
很快服务员端上來五瓶啤酒,林恒发伸手就要启开,不料到海洋青年身体晃悠着拦了他一下,嘴里吭哧吭哧的说道:“你jb不是我兄弟,我不跟你喝.....…”
林恒发皱着眉头,松开了手。
“你害了我……害了我弟弟.....…”海洋青年似乎已经沒意思的说道。
“我给你钱买房买车……你说我害了你?”林恒发冷笑着问道。
“我弟弟死了,草.泥.马……”海洋青年突兀的吼了一嗓子,伸手一把抓住了林恒发脖领子。
“你弟弟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林恒发一动沒动的看向了青年。
“都是你害的……你害的……”青年扯脖子咆哮着。
“他为什么死…?”林恒发张口问道。
“替我死的……他明明就不是鬼,他却承认了……”海洋青年哀嚎。
“他死的时候,你在旁边么?”林恒发继续问道。
海洋青年听着林恒发的话,瞳孔慢慢扩大。
“你站出來,承认了,他还会死么?”林恒发继续反问道。
海洋青年听到这话,缓缓松开林恒发的衣领,噗咚一声坐在了椅子上,痛苦的抓着脑袋说道:“是,我沒他那个魄力.......我不敢站出來......…”
“站出來是反常的,不站出來是正常的……你和我,都是为自己活着的人…这个社会中,你拿兄弟感情去银行抵押贷款,银行扯你么?…难受,就喝点酒,日子还得过…”林恒发说着话,伸手拍了拍青年的肩膀。
“你懂个jb………你眼睛里就他妈是钱…”海洋青年像被踩到猫尾巴一样的说道。
“呵呵,你眼睛里沒钱,会跟我坐在这儿么?…”
“你给我滚……”海洋青年咬牙切齿的,指着门口说道。
“你回不去了……向南可能会容忍你背后捅咕两下,但绝对容忍不了,团队里有人因为你死了…他这人沒安全感……”林恒发坐在原地沒动。
海洋青年,僵硬的保持着指着门口的姿势,被噎的一句话沒有。
“给你出个谜语,这个世界上,以前有一种东西花钱买不到,现在花钱能买到,你知道是啥么?”林恒发舔着嘴唇问道。
海洋青年沒回话。
“我认为是感情,任何感情…包括爱情,友情,甚至亲情…就拿我來说,今年过年,我家还和往常一样,只准备了一点年货,因为我家里沒啥人,但从正月初一开始,以前我见都沒见过亲戚,开始过來串门。我问我爸说,你打的电话啊,我爸说,是你打的电话…我一想,明白了,以前我开游戏厅员工有俩人足够了,现在我开运输公司,建筑公司,手下有五十人都不够……再说说我爸,以前我开游戏厅有点什么事儿,都得磨好久,才能让他找我叔运作,这他还得劈头盖脸骂我一顿。而现在我有什么事儿,他主动帮我联系,哪怕他现在已经帮不上我什么,那也联系……你能说,这种变化中,沒有一点利益的作用么?”林恒发喝了口啤酒,声音平淡的问道。
“.........…”
海洋青年呆愣的坐在原地,不知道想着什么。
“李水水…帕萨特是私家车,路虎也是私家车,但坐着的感觉,真不一样………”林恒发再次拍了拍海洋青年的肩膀,随后站起,从兜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摆在了桌子上,继续说道:“密码还是一样…心里不得劲儿,就给他家多汇点钱,比坐这儿哭实在…”
说完,林恒发离去。
李水水目漏迷茫,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宛若雕塑。
.........
一周以后。
我的烧退了,左耳朵也好了不少,这些天我一直不怎么说话,都是安安在陪着我,但是戴胖子却一直沒來过。
我知道,他在我私自干死小黎的事儿上,一直沒缓过來…
而我同样也很难再调整心态。张奔是光明打死的,光明是戴胖子的人,虽然他不知道张奔不是鬼,但张奔的死毕竟跟他有关系,我不知道,我该怎样面对他,也不知道他会怎样面对我。
最让我,无法释怀的是,张奔既然不是隐形人,那真的隐形人是谁呢?
很明显,是我们几个加上金贝贝……
我该怎么办?是往下追究呢?还是当张奔最后的话,根本沒冲我说过?…我心里想的这些,无法跟任何人说,只能埋在心里,独自忍受着,煎熬着。
查,意味着,我还要失去一个.......
........
今天,我出院了,回了海洋,并且得知三泉镇的项目彻底下來了,国家要正式收地了,戴胖子已经开始和有关人员接触,开始运作这事儿了。
海洋不少人都对我进行了祝贺,说我这下又捡到钱了。三泉镇项目一旦上马,那我就是先头部队,肯定会被戴胖子发到三泉。
同时,我心里也暗暗期许着,但跟钱沒关系,我想去三泉,因为林恒发在那里。
“咣当…”
我的房门被推开,老仙走了进來,冲我说道:“民哥让咱们一会去办公室开会…”
“行,我知道了…”我有点木的点了点头。
“我给奔子家打过一个电话,但是沒人接…抽空过去看看吧…”老仙沉默许久,低头说了一句。
“好,圆圆知道他家地址…”我咬了咬牙,缓缓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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