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缘心脉早已被八思巴掌力震断,全凭一身出神入化的修为维持了一线生机。在对儿子、弟子及禹天来这忘年之交做了一番交代之后,便无牵无挂地散去了功力,端坐含笑而逝。
虚枕溪、天宝与张君宝伏地大恸,禹天来亦叹息不已,向着这位并未深交却相知于心的忘年之交深施一礼。
虚枕溪三人痛哭多时,先后收泪起身。觉缘生前已经有过交代,所以虚枕溪做主将其遗体火化,骨灰暂且寄存在襄阳香火最盛的一座寺庙供奉,只等日后再送回师门安葬。
丧事已毕,四人一起商议去寻找“无极仙丹”之事。如今虚枕溪与天宝各有职司在身,蒙古国又正是蠢蠢欲动之时,两人势必不能长时间离开。于是此事便着落在禹天来与张君宝身上。
带着未来的武当派开山鼻祖三丰真人去做偷坟掘墓的事情,这令禹天来心中感觉无比荒谬和怪异,但此事干系重大,也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与张君宝结伴做一次传说中那“摸金校尉”的勾当。
两人与虚枕溪、天宝作别之后,悄然离了襄阳北上,数日后进入蒙古国境内。
自从以先天武者身份逆杀罡气宗师龙象法王之后,禹天来“伏魔慧剑”的声名之响一时无两,在大宋境内是人人称颂,而在蒙古国内则是背上了由忽必烈亲自发布的金千斤、邑万户的悬赏。张君宝虽然向来低调,但在“不归岛”一役后也有了不小的声名,在蒙古国内同样顶着一份赏格不菲的通缉令。
有鉴于此,禹天来在渡江之后易容改装,扮作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僧,张君宝则扮作随行服侍的小沙弥。禹天来历经数世,扮成老人自是惟妙惟肖;张君宝在少林寺中长大,扮作小沙弥也是似模似样。
两人一路上只是埋头赶路,并未引起任何人的主意,渐渐地到了北方大草原之上。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昔年霍去病北扫匈奴时举行封天祭礼的狼居胥山,在如今的蒙古国被称作“不儿罕山”。
觉缘当年为探寻“无极仙丹”的下落,曾用心考证过铁木真陵墓的所在。
他从草原老人口中听到过一个传说:铁木真年轻时曾被人追杀,狼狈万分地逃到一座山上。当时几乎已是穷途末路的铁木真向天发誓,日后定要诛杀仇敌,一统草原。或许连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誓言竟能应验,等到成为蒙古所有部落尊奉的成吉思汗后,他认为是当年那座山赐与他力量,曾留言死后便要葬于此山。
觉缘以为这传说必非空穴来风,便循着这一点蛛丝马迹多方探查,最终确定传说中的那座山便是被蒙古人尊为“圣山”的不儿罕山。
他曾亲自前往不儿罕山查看山脉地形,凭自己堪舆之术上研究,判断出此山位于兑龙山脉与震龙山脉的交尾之处,山势延绵不绝,深入沙漠瀚海以北,气势磅礴粗犷,若有真龙出世,注定成就惊天伟业。
随后觉缘又以不儿罕山为中心开始搜寻,结合以前查到的许多蛛丝马迹,终于被他发现了前往铁木真陵寝的秘密。
只是那秘密由一群神秘高手守护,觉缘要取得那秘密,势必要惊动那些高手,甚或要大开杀戒。而当时他对“无极仙丹”并无需求,之所以大费周章来寻找,多半还是出于对这谜题的好奇之心。如今谜题已经解开,他便也没有强求一定要拿到奖品,最终选择了悄然而退。
此次禹天来与张君宝要进入铁木真陵寝,势必要与觉缘提到的那些神秘高手对上。
两人深入大草原,一路无话,无非是饥餐渴饮,晓行夜宿,这一天终于来到不儿罕山的北面山麓,依照觉缘指点的路径,寻到在山前一片水草丰美之地聚居的小型部落。
这个部落表面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一座座或新或旧、或大或小的帐篷散落分布,部落中的男男女女都在做着放牧、割草、剪毛、缝补等寻常牧民的日常活计,又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男童女童相互追逐、嬉戏打闹。
看到这一幕充溢着生活气息的景象,站在不远处的张君宝脸上现出犹豫之色,转头问身边的禹天来道:“师兄,会是这里吗?我们是否找错了地方?”
禹天来轻笑摇头,抬手指着那部落正中出颇为醒目的一座完全由巨石堆砌搭建的建筑道:“有那座萨满神殿作为标志,我们又怎么会找错?等一下我们要做的事情容不得有半点犹豫,君宝你若仍不能定下心来,还是留下来不要去了!”
说完之后,他径自向着那部落缓步走去。
张君宝的面色一阵变幻,最终发出一声幽幽叹息,面色却转为坚定,举步跟在了禹天来的身后。
走在前面的禹天来虽未回头,但听到他坚定沉凝的脚步声,脸上登时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你们是什么人?来我们达尔朵扈特部落做什么?”两人刚刚走近部落,便有十来个手持玩具弓箭的孩子斜刺里冲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为首一个身形较同伴粗壮了不少的十来岁男孩儿大声喝问。
到草原的这些日子,禹天来倒也能听懂一些蒙古话,但说起来还是有些勉强。他也懒得与这些孩子缠夹不清,直接暗运内力向着那部落当中的萨满神庙喝道:“中土僧人游方至此,欲向诸位祭祀化缘!”
这声音初时也不甚响,却是如空谷回声般在整个部落的上空回荡不休,而且越到后来声音越大,到最后已经如洪钟大吕,震得所有人双耳嗡嗡作响。
“妖怪!”那些孩子见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嘴中竟能发出如此巨大的声音,尽都吓得屁滚尿流,再也顾不得盘问两人来历,掉头一窝蜂地逃散开去。
“嘿,你是释教弟子,岂有向我等萨满信徒化缘的道理?”一个阴沉飘渺的声音从神庙中传来出来,随着声音走出来的是整整十个手持兽头法杖、身披狼皮斗篷的枯瘦老者。
为首一个年纪最大、足有七八十岁的老者将黑漆漆不知用什么金属铸造的法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冷然道:“这位禅师,你来我们这荒僻之地的小小部落,究竟意欲何为?”
禹天来微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确为化缘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