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星移赶忙扶着胥麦月。
他拿过手机,看到胥爸爸在下暴雨那天的凌晨,也就是胥麦月住院当晚发来的微信:
01:53闺女,你手机怎么打不通啊?
02:11爷爷突发心梗住院了,在南郊第二人民医院。
02:13看到给爸爸回个话,你的手机一直是关机。
03:03爷爷走了。
03:04你在哪啊?你快点来见爷爷最后一面啊。
03:07看到回电话,看到回个话!
07:28家里人都来了,就差你了。
21:37收到微信回个电话,急!
10:49我让稻阳去你单位找你了,他们说你请假了,你到底去哪了?
11:16爸爸很担心你,你到底在哪?!
——
09:18爷爷今天火化了。
时星移颤抖的看着这些,他红着眼看着,眼皮下垂呆滞的胥麦月。
他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
“想哭就哭出来吧。”
但是这一次胥麦月并没有掉一滴眼泪。
她没有表情的表情,是最让人担忧的。
时星移知道她在忍,他把手机递给胥麦月。
“给你爸爸回个电话吧。”
胥麦月缓慢的抬起头,双目无神的看着时星移。
她接过电话。
迅速地给胥爸爸回拨了过去:“爸。”
“闺女啊,你这几天去哪了啊!快给爸爸急死了!”
电话里的分贝声足以让时星移听得很清楚。
胥麦月依旧没有表情的说:“爸,我爷呢?”
“你爷爷他,走了,下暴雨那天,走得很突然。”
能听得出来,胥爸爸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是哽咽的。
“现在呢,在哪。”
胥麦月非常低沉且平和的语气,让时星移非常担心又害怕。
“还在殡仪馆办手续。”
胥麦月挂了电话就往外跑。
时星移走后面边追边叫:“麦月!你慢点跑,麦月!”
下楼梯的时候,几个大步,追上了胥麦月。
他拽着胥麦月肩膀:“我开车载你去。”
一路上,胥麦月惨白的脸,目不转睛的目视着前方。
她搓着手,颤抖着。
......
不到一年的时间,胥麦月第二次来到这个她最不想来的地方。
在门口打电话的向稻阳,看着胥麦月凌乱着头发,穿着病号服和拖鞋,朝自己走来。
立马跑去迎接。
“姐,你这是..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好奇地看着胥麦月,又看看跟在身后的时星移。
胥麦月没有理会向稻阳,直步的往里走。
她看到家人们坐在凳子上,一个个哭丧着脸。
在人群中找到了胥爸爸。
“爸!”
这个声音,引起了家人们的关注,抬头看到胥麦月的样子,跟刚才向稻阳的反应一样。
胥爸爸目瞪口呆地打量着胥麦月的憔悴模样。
“闺女,你这是怎么回事啊?你生病了吗?”
胥麦月格外冷静的对胥爸爸说:“我爷呢?”
胥爸爸指了指胥叔叔怀里的盒子。
胥麦月僵硬的走上前,胥婶婶看到她虚弱的走来,担心的询问:“麦月,你穿成这样,是生病住院了吗?”
她没有回复,跪在地上摸着盒子。
“爷爷,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
苍白的面容,瞬间红了眼,泪水如泉涌般迸发,柔弱的声音,哽咽又沙哑。
她抬头看着周围的家人,抽抽噎噎的说:“爷爷一定是太想念奶奶了,所以去找她了对不对?”
这句话,引发了连连哀啼声。
她又对着盒子说:“但是你们怎么都抛下我啊!”
悲痛至极的胥麦月说完这句话就晕倒了——
一直站在胥麦月身后的时星移,一把抱起了胥麦月,就往外跑。
向稻阳一路开车尾随到医院。
......
“我姐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就突然住院啊?”
时星移把向稻阳拉到病房外。
向稻阳透过门上玻璃,往里面望着躺在病床上的胥麦月,很是担忧。
时星移细心的对向稻阳讲述着,这两天所有事情的经过和胥麦月的病况——
向稻阳不可思议得反问时星移:“所以,我姐都这样了,游祈那货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时星移认真的点点头。
“呸!亏我当初还一口一个姐夫的叫,真特么是瞎了眼了!”
时星移拍着向稻阳的肩膀:“这两天接连发生这样的事情,她的精神肯定受不了,有些事能不提就先不提吧!”
两人轻轻推开房门,悄悄得走进去,坐在病床的两边。
时星移抓起胥麦月的手,放在嘴边,默默地祈祷她平安无事。
向稻阳看这场景,开出八卦嗓:“你,喜欢我姐?”
时星移点点头:“喜欢好多年了。”
向稻阳看了看手表,走到时星移的面前,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现在姥姥姥爷都不在她身边了,她肯定非常难过,我把我姐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照顾好她,等我姐醒了,你肯她说家里那边让她放心吧,有我们呢,现在我姐的身体最重要。”
他一副大人模样的把话交代完,跟时星移互相留了电话,就火速离开了。
此时,胥麦月的眼角留下了泪水。
不要醒来,不要离开我..
这是胥麦月在梦里对自己说的话。
她梦见了小时候,爷爷奶奶带着她去人民公园的场景,爷爷扶着她坐在一个石雕的长颈鹿身上,奶奶在帮他们拍照,他们玩了旋转木马、滑滑梯、奔奔车,还玩了陶瓷涂色。
随后,爷爷给她买了一个棉花糖,奶奶给她买了一个糖葫芦,奶奶说她要去一个地方,让她乖乖地坐在这等一下,爷爷也随后跟了去,临走之前对她说,把手里的棉花糖和糖葫芦吃完,他们就回来了。
她安静得吃完手上的东西,乖巧地坐在凳子上,从白天等到黑夜,公园的游客越来越少,他们都没有回来,她没有到处乱跑,她怕她一离开,爷爷奶奶回来就找不到她了。
恍然间,她揉着眼睛,看到远处的光源打在两个人的身上——
她大喊着:“爷爷奶奶!”
胥麦月喘着粗气,猛地睁开眼睛。
看到天花板,发觉自己躺在病房里,干燥的喉咙,强咽了口水。
“麦月,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
时星移看了眼手表,不到八个小时。
“我刚才,从哪里回来的?”
胥麦月试探性的问问时星移,她不相信这些残酷的事,接二连三的发生在她身上。
时星移抿了嘴唇:“殡仪馆。”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胥麦月闭眼流泪:“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虽然有些不放心,但是时星移这次没有拒绝,他给她留些空间调整情绪,或者抱头痛哭一场也行。
“这是我刚才叫人买来的新手机,卡都给你安装好了,有事联系我。”
胥麦月没有回应。
时星移把新手机放在桌子上,三步两回头看着她,慢慢的关上门。
他走到护士站,特意叮嘱护士,时不时的进去看两眼,他担心胥麦月做傻事。
看到时星移离开,胥麦月捂上被子,像个迷路的小孩,找不到家人一样,迷茫着肆无忌惮的大声痛哭。
时间毫不留情地把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都带走了。
她的心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刀子,一下一下的割开,撕裂。
......
胥麦月在医院疗养了半个月。
没有笑过,沉默不语,连手机也不看,大眼睛每日只开放三分之一,表情没有变过。
她跟时星移讲过,不让亲朋好友来医院探望,她不想说话,她只想安静。
胥麦月总是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外面的天,日日如此。
在这期间,游祈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
就连谢小娇也好像消失在这座城市,无影无踪。
这不经让胥麦月猜想,他们一家三口应该是团聚了吧。
出院的日子——
时星移把胥麦月接回家,回到最熟悉的地方,但是她却感到很陌生。
冰冷的房间,没有一丝人气儿,这里不再是一个温暖的地方了。
“我不想住在这里了……”
时星移看到胥麦月站在玄关处一动不动。
他把东西放在地上,走到胥麦月面前:“那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你把我送到南郊吧,我去找我爸爸。”
此时的她,像一颗被农民忘记收割的麦苗,孤零零地矗立在那,任风雨抨击。
时星移弯下腰,看着她楚楚可怜的眼睛,宠溺的回答:“好。”
胥麦月简单拿来些换洗衣服和日用品。
在车上,时星移对胥麦月说:“如果你在某个地方待不下去了,一定记得告诉我,我会带你走,不管是星球还是宇宙。”
胥麦月沮丧的看着窗外,心里默许了。
......
痛失至亲和被男友抛弃,同一时间遭受双重打击的胥麦月,辞去了工作。
整天的不见天日地把自己闷在屋子里,足不出户,闭不见人。
她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以前那些美好的事,越是美好,她就越难过。
她消极地沉寂在自己悲观的世界,她把她以前那些经常挂在嘴边的积极态度,都封锁在自我内心的黑匣子里。
朋友的邀约和到访她都婉拒。
一天、两天、一周、两周——
胥麦月就这样颓废了很久很久,她走不出悲伤,任由悲伤折磨。
同住一个屋檐下的胥爸爸,更是担心再这样下去胥麦月的身体和精神会吃不消。
每次他都想去劝劝她,安慰她,可是理解和感同身受制止了他,他也曾同样饱受着丧亲之痛。
旁人说再多都无用,这需要自我救赎。
胥爸爸整日忙于工作,白天基本不在家。
上班前做好饭,等到下班回家,看到餐桌上,原封不动的碗筷,他为胥麦月的身体操碎了心。
“闺女,饭做好了,下楼吃点饭吧。”
胥爸爸苦口婆心的敲着房门,心底虽然难受但也不曾发过脾气。
他转身刚要下楼,久违的房门打开了。
胥麦月精神涣散的走出来:“好,吃饭。”
这句话把胥爸爸高兴坏了。
在饭桌上,父女二人一言不发的吃着碗里的饭。
从小没在一起生活过的两个人,突然相处起来难免会有一些尴尬。
“爸。”
这一声让胥爸爸立马放下碗筷,认真的听胥麦月讲:“诶!”
“爸,我想离开这儿,到别的城市生活。”
这些天在房间,胥麦月也想明白了一些事,失去的无法挽回,人死不能复生,悲伤只会消磨人的意志,弱化人的秉性,所以她决定带着他们的信念往前走。
胥爸爸很意外,但又不意外的说:“好,需要爸爸跟你一起吗?”
胥麦月摇摇头:“爷爷生前就告诉我,我总是要学着自己长大。”
老父亲的热泪和欣慰表现在他的脸上,只要自己闺女过得开心、活得健康,他都鼎力支持。
胥爸爸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放在胥麦月面前:“这个银行卡,以后你就拿着吧,不管去哪,都不要为了钱发愁,爸爸就是你最结实的后盾。”
胥麦月从未仔细得看过胥爸爸,他的头顶不知从何时起,生了几撮白发。
她放下筷子,走到胥爸爸面前,弯腰拥抱了他:“谢谢爸爸。”
在他们记忆中,这是胥麦月长大后对胥爸爸的第一个拥抱。
一起刷碗,一起做家务,一起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
这是胥爸爸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是为了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他总是要搁浅一些事,拼命工作,但等他反应过来,家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的时候,父母已经不在了,孩子也已经长大了——
晚上,胥麦月给时星移打了一个电话。
“时星移,这几天我想清楚了,我不能再堕落下去了,我想换个地方重新生长。”
“这个决定会让你割舍很多东西,跟叔叔商量好了吗?”
胥麦月握着拳头,心中一紧:“既然已经做决定了,我就不再去想这件事了,免得到时候这个想法被自己推翻。”
“好,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那,明天你抽空来我家一趟吧”
“好。”
……
第二天,跟胥爸爸和时星移都约定好了见面时间。
三个人坐在客厅,虽然他们不是第一次见,但是今天的胥爸爸像是老丈人见女婿一样,笑得合不拢嘴。
时星移也对其回应礼貌式的微笑。
商议完今后的打算,胥爸爸叹了口气,拍着双腿,很放心的说:“小时啊,我就这么一个闺女,这以后,就交给你啦,你要是让她受到半点伤害,我可饶不了你。”
胥麦月略皱眉头,看着胥爸爸:“哎呦,爸,我只是要去外地生活,你这话说得跟我马上要出嫁了一样,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想我了就给我打视频。”
时星移低头偷笑:“叔叔,交给我您放心吧,我一定会把麦月照顾的很好的。”
这些话说得越来越有婚礼既视感了——
聊天结束后,胥爸爸去厨房准备晚餐。
胥麦月带着时星移坐在院子里喂蚊子。
初秋的空气干燥而闷热,院里花草多,经常还会有苍蝇和小飞虫的同伙来做客。
树上的知了仿佛与邻居们家的电视机进行无障碍的交流。
时星移搓着从地上捡的树叶,问正在浇花的胥麦月:“你打算去哪?心里有想法吗?”
胥麦月细心的浇灌着每一株花草,这之前可都是爷爷的活儿。
“没想法,你带我去哪都可以。”
时星移呲着牙乐了:“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卖了以后,我帮你数钱,咱俩你六我四。”
时星移蹲下,透过夕阳,观察着花花草草:“说正经的,我带你去加拿大吧,正好我的总公司和实验基地也都在那,照顾你和工作两不耽误。”
胥麦月蹲下,温柔的看着时星移:“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而且总是能把事情考虑的这么全面。”
时星移一边嘴角上扬,露出了邪魅的微笑:“真的想知道原因?”
胥麦月抿着嘴,点点头。
“因为,我喜欢你啊。”
“......”
胥麦月被突如其来的告白怔住。
呆若木鸡的愣在那。
虽然她之前也曾大胆地猜测过这类想法,但是被亲口证实之后,还是有些惊讶。
见胥麦月没反应,时星移轻轻推了她一下,结果胥麦月没蹲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胥麦月马上就从旁边拿起水管回击,时星移从地上拿着她刚才浇花的水壶,两个人就在院子里打起了水仗。
胥爸爸在屋内,看到胥麦月在院子里玩得不亦乐乎的模样,想必他今晚做得饭也一定比以往更好吃——
……
时星移用公司做担保,让胥麦月以出国工作的形式来申请签证。
距离胥麦月和时星移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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