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夫人一听林箭澜此问,当即怒火中烧,迁怒道:“这不是斐儿还能是谁!还不快去请大夫!”
看着被打得如死狗一般,连哼哼都不会的杜杰斐,场中除了翰林夫人,可谓上至孟氏林箭澜,下至粗使丫鬟婆子,无一不是呆若木鸡。直到这一怒斥,才有丫鬟反应过来,赶忙跑去请大夫。
林傲梅不可置信的掩嘴颤颤道:“杰、杰斐表哥怎么会在这种时候,鬼鬼祟祟的出现在小花园中?”
说实话,林傲梅此时眸中的讶然惊诧,也并非全是假装。她也没想到,躲在草丛里的人,居然会是杜杰斐!
还以为林芙蓉他们,只随便找个登徒子而已,不成想竟会是杜杰斐亲自出马!
她应不应该感到高兴,林芙蓉他们,居然这么看得起她?
林傲梅不是问,为什么打的是杜杰斐,而是问,为什么杜杰斐会鬼鬼祟祟的出现在小花园。这样一来,便直接点出了问题关键所在。
这天黑地暗的,杜家少爷是没吃饱就已经撑着了吗?居然跑到小花园来,还偷偷摸摸的,致使被丫鬟婆子给当成贼人教训了一顿!
而且,适才二小姐的丫鬟可说了,杜家少爷被发现时,居然还想要逃跑,若非做了什么亏心事,堂堂一个少爷,怎么会在撞见傲梅阁的丫鬟婆子时,就心虚的想跑呢?
察觉到众人异样疑惑的眼光,翰林夫人顿时不干了,暴走叱道:“什么叫鬼鬼祟祟!难道我儿去哪里,还要向所有人禀告吗!”玉手遥遥指着林傲梅,颤抖道:“定是你!定是你蓄意谋害,设计我儿,让人故意把他打成这个样子的!你好狠毒的心啊!”
林傲梅被吓得后退了一步,长睫带泪,泫然欲泣委屈道:“翰林夫人,你若心中气愤不过,诘责傲梅阁的丫鬟婆子处事不妥,那傲梅不敢袒言辩护。可是,若说这是傲梅设计,蓄意谋害杰斐表哥,那即便是冒着无礼顶撞之罪,傲梅也必要辩解一二!”
杜杰斐被打成这副鬼模样,旁人就是看着都觉得疼。林芙蓉和杜妙颜更是吓得六神无主,一则怕杜杰斐被打得出什么事,二则怕杜柳清和翰林夫人知道事情真相,怒责她们二人胡闹。
此时听翰林夫人出言指责林傲梅,杜妙颜当即回了魂,计从心生,咬定林傲梅道:“事实俱在,你还要辩解什么?我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必不会饶你!”
翰林夫人是长辈,碍与种种原因,林傲梅并不能说什么过激的话。但是,换做杜妙颜,那就不一样了!
挣开孟氏的手,林傲梅迎上杜妙颜的眸光,如玉容颜染上委屈的怒色,冷冷质问道:“妙颜表姐未免也太看得起傲梅了!杰斐表哥天黑地暗间,鬼鬼祟祟的躲在草丛里,这是傲梅设计得了的?杰斐表哥见到丫鬟婆子就心虚逃跑,这是傲梅掌握得了的?今晚浴房会出现长蛇,也是傲梅赌上自己的性命和清白故意为之,就为了算计要与我无怨无仇的杰斐表哥?傲梅能认这管教不严之罪,却绝不会认这蓄意谋害的罪名!”
一句“鬼鬼祟祟”,一句“心虚逃跑”,便已经足够说明了一切。
众人也都听出来了,别说是这蓄意谋害的罪名,就是这管教不严,林傲梅也是大可不必认的。因为,这压根就是尽职衷心的丫鬟,看见贼人的正常反应,林傲梅这个主子何错之有?
碧泉和傲梅阁众丫鬟婆子听言,皆猛的跪地磕头,碧泉更是娓娓哭诉道:“奴婢冤枉啊!杜少爷是府中贵客,奴婢们就是向天借了胆子,也不敢伤了杜少爷啊!可是,任是谁也想不到,杜少爷竟会躲在浴房外的小花园中,加上小姐因蛇受了惊吓,奴婢们的神经自然都紧绷了些,看到有人鬼鬼祟祟,且见了奴婢们就跑,理所应当就以为是贼人做贼心虚了!加之杜少爷只一味反抗动手,并不出声呼救,奴婢们就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知道打的人是杜少爷!老爷小姐明鉴啊!”
这话说的,完全就是仗着杜杰斐被打得晕晕乎乎说不了话。
杜杰斐哪里是没开口呼救,是压根就没有人搭理他说了什么。
林傲梅都不知道躲在草丛中的人是杜杰斐,碧泉就更不知道了。适才刚知道打的是杜杰斐,内里多少还是有些心慌的。但看到林傲梅很快又变成了理直气壮反质问的一方,碧泉当即也冷静了下来。
她本就是伶牙俐齿的人,一番话,将所有错全往杜杰斐身上兜,竟是在为自己辩解,也是在为林傲梅辩解!
任何人遇见了这种情况,第一反应都会这样做,那怎么能说是她们处事不当,林傲梅管教不严呢?分明就是杜杰斐莫名其妙!
本就被林傲梅质问得张口结舌,碧泉的一番话,更是让杜妙颜无言以对。
其实,众人也只是不明说而已,谁看不出来这事中的端倪蹊跷?
二小姐浴房中出现了蛇,偏巧闻声赶来的丫鬟婆子就在浴房外的小花园中,抓到了鬼鬼祟祟的杜少爷。这也亏是杜少爷,如果是个陌生人,当凭这个,怕是直接仗毙了都不为过!不过,纵使是杜少爷,也不能排除是他放蛇想害二小姐的可能性。
只是,看他现在这个模样,众人都没好意思责问罢了。翰林夫人母女,居然还反过来责问二小姐来了!也难怪连一向好脾气的二小姐,眉目间都染了愠色。
聪慧如二小姐,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端倪?不过是看在亲戚的份上,留条后路没有怎么逼问,这翰林夫人母女倒是蹬鼻子上脸了!
听了几个来回的对话,林箭澜脸色已经变得不怎么好看,直至丫鬟请来了大夫,才淡淡道:“上前看看吧!”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大夫吸引过去时,林箭澜暗暗朝着石稀使了个眼色,石稀了然于心埋首离去。林傲梅只装作不知,垂下眼睑。
翰林夫人和杜柳清都不是傻的,见此情形,心中也大致想清楚了。这件事,恐怕是杜杰斐要算计林傲梅,却反被林傲梅给算计了。这也就算了,还丢下了这么大的烂摊子,林箭澜待会追问起来,还不知该如何收场。
恼怒的瞪了一眼林芙蓉和杜妙颜,明显是在恼她们自作主张,偷鸡不成蚀了米,且还蚀了不止一把!
经诊断,杜杰斐的右手骨折,双腿也多处伤筋动骨,全身皮外伤更是无数。
赶忙差人将杜杰斐移到林严昱的院中,好让大夫帮着处理伤势。
听到最后大夫还叮嘱,若是没有好好休养,恐会落下不少后遗症。翰林夫人刚刚产生的一点点心虚顿时消弥无踪,转化为了滔天怒意:“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把我儿打成这个样子,今天若不给我个交代,我、我便是告上金銮殿,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林傲梅状似畏惧的朝林箭澜身后躲去,低声道:“翰林夫人,这事都是误会,你又何必再这样苦苦相逼?难不成,真要把所有事都摊开了来说,让天下人耻笑,你才觉得心满意足吗?傲梅不说什么,你就当真觉得我可欺吗?”
委屈忍辱的模样,实在令见者动容。孟氏也忍不住发话道:“翰林夫人,慎言!”
翰林夫人因为杜杰斐被打得半死不活而冲昏了头脑,杜柳清却是清醒无比,深知若再追究下去,结果恐怕只会更糟。
脑中极速转动,如果能有证据,证明林傲梅浴房中出现的蛇,和杜杰斐没有关系的话,或许还有转盘的余地。至于这证据是真是假,压根就不在杜柳清的考虑范围之内。
瞥眼见林箭澜身后的石稀,不知何时竟已经没了去向,杜柳清顿时暗叫不好。赶忙低声吩咐秋心赶去大厨房,只望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其实,翰林夫人又岂会不知这个道理,若这事当真摊开了来讲,怕还是杜杰斐理亏。但是,叫她怎么甘心?自己的儿子被打成这样,她还得含着牙齿和血吞吗?
仗着这份不甘心,翰林夫人冷哼道:“误会?我儿被你们打得去了半条命,你们就用误会两个字来搪塞我吗?”
“不是误会,翰林夫人还想怎么样?要我家梅儿以死谢罪吗?”孟氏听此质问,再也温声不了了。梅儿顾及两家的关系面子,已经一再退让,否则这情形,谁看不出来端倪?哪里还轮得到翰林夫人叫嚣?当真是不知好歹!
而不置可否的是,翰林夫人潜意识里,确实巴不得让林傲梅以死谢罪的。但也知道,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只得退而求其次道:“那倒不用,可是,今天晚上动手伤了我儿的这些丫鬟婆子,一个一个都要仗毙!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孟氏抑制不住的冷笑,傲梅阁的丫鬟婆子却是霎时神色大骇。
瞥见远处石稀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近,林傲梅上前护在众丫鬟婆子身前,水眸汪汪道:“翰林夫人,伤了杰斐表哥,实非她们本意,又何必牵连无辜呢?”
“哼!牵连无辜?你林二小姐是无辜的,就连这些贱奴才都是无辜的?那我的斐儿呢?他何其无辜,却被打成这个样子,这公道该找谁要去!”见林傲梅态度软了下来,翰林夫人当即变得更加强硬,恐吓道:“反正,今天轻则打杀了这些丫鬟婆子,重则你林二小姐也别想全身而退!”
林傲梅柳眉一凝,似乎蕴藏着浓浓恼意,再也按捺不住的冷声道:“杰斐表哥是不是无辜,翰林夫人不是心知肚明吗?傲梅阁的人,今天都没有做错,谁也别想迁怒,动她们一根毫毛!”
见不少人都怔住了,林傲梅终是缓了缓语气,道:“翰林夫人,傲梅敬您是长辈,但是杰斐表哥一事,纯属误会,若您一再咄咄相逼,傲梅也不介意与您论论这是非对错!”
恐吓不成,反倒被恐吓了。翰林夫人不明白,为何林傲梅的态度又突然强硬起来。一时间,威风也耍不起来了,只张口结舌,哑言道:“你……”
见到远处秋心打的手势,这厢杜柳清却再也淡定不了。
晚了,一切都晚了……
未来得及阻止翰林夫人,便见她还想说话,已经听完石稀回话的林箭澜突然怒声喝止:“住口!翰林夫人,适可而止吧!”
翰林夫人被喝得一愣一愣的,从适才开始,林箭澜都没有说什么偏帮哪一方的话,现在居然开口喝止了她!
“箭澜,嫂嫂也是爱子心切,一时乱了分寸,你就别一般见识了。”杜柳清见林箭澜喝止翰林夫人,顿知情况不妙,上前拦住林箭澜,阻止他再说下去。
继而朝着翰林夫人使眼色道:“杰斐那孩子,也是箭澜看着长大的,被打成这样,箭澜也心疼。嫂嫂,你冷静一点!”
没有人比杜柳清更了解林箭澜,如果不是知道了什么,林箭澜不会如此。如果翰林夫人再对林傲梅咄咄相逼,恐怕林箭澜必不会袖手旁观?一但把事情摊开了讲,那可就遭了!
听杜柳清这样说,林箭澜也念及了几分,止住了话不再说下去。毕竟,翰林夫人是柳清的嫂嫂,闹不好,日后杜林两家也尴尬,最后难做的,还是柳清。
林傲梅见林箭澜的神色,便知他是顾及到杜柳清的身份面子,这才没再说什么。
心中泛起一阵酸楚,杜柳清需要顾及,那她呢?她这个女儿就必须忍辱受委屈吗?
绝无可能!
见林芙蓉和杜妙颜明显松了口气的神色,林傲梅眸光凝黠,朝着身边的笋香打了个招呼。继而什么都没说,双眸紧闭直直往地上倒去。
笋香只感觉林傲梅碰了她一下,还未反应过来,便见林傲梅恍若无骨般往地上坠去,什么也来不及想,条件反射便伸手抱住了林傲梅,慌张失措惊呼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