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大赛巳时才开,但辰时刚过,幽情山谷中已经是人满为患,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今年来的人特别多。站在一处高点的石头上,赵有恭百无聊赖的数着人头,可是数着数着就数错了,哎,这些人不能站在那里不动么?
“喂,前边的兄台,你站这么高,岂不是挡住别人看戏了?”声音很怪,粗犷中还带着点细腻,赵有恭也是诧异不已,他竟然没听出身后之人是男是女。
转过头,一位手拿着衫,头戴碧玉冠的白袍少年笑吟吟的看着他,那人俊朗不凡,可赵有恭却没好气的撇了撇嘴,“四姐儿,你好大胆子,竟敢女扮男装来这里瞎闹!”
赵有恭的声音可不小,赵福金小脸一紧,一把将他拽下了大石头,“凌哥儿小点声,小妹可是偷偷跑出来的,嘻嘻,小妹还是第一次来看这花魁大赛呢,凌哥儿可要护着点哦!”
看赵福金那兴奋的小脸,赵有恭暗地里嘀咕了两句,一个女子对花魁大赛感兴趣,可见赵福金有多无聊了。招招手,等赵福金过来后,他筛住赵福金的手腕小声道,“四姐儿,一会儿你不要乱说话,这里认识你的人可不少,可莫露了陷!”
“嗯,晓得的,凌哥儿,咱们现在去哪?在这里等着?”
在这里等着?赵有恭眉头一挑,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从大石头到比赛的台子还有几十丈远呢,在这里能看清什么?
“嘿嘿,随为兄来,咱们去找个好点的地方!”
事实上赵有恭早就找好看戏的地点了,幽情山谷里有一条斜向上的小道,不过道口被灌木丛堵着,所以平常人根本不晓得山谷中还有这么一条路,尤其是那些王公子弟,就更不可能知道了。赵有恭知道这条道,那也是偶然间听一位采药郎中说的。爬上山道,正好可以目视下方的台子,有如此好的地方,何必跟那么多人挤位置呢?
领着赵福金七拐八拐的,很快就来到了路口,扒开灌木丛,赵有恭朝身后的几个狗腿子瞪眼道,“你们几个守好这里,谁要是敢闯进来,打将出去!”
“是!”几个狗腿子昂首挺胸,器宇轩昂的回了句。别看气势挺足的,那也是因为狗腿子们也知道不会有人来,这地方如此隐蔽,谁能想到往这里来看花魁比赛啊?
钻进灌木丛,就感觉到一阵凉爽,山谷中树木葱郁,空气自然是好的,走过狭窄的山道,赵福金找了个地方兴奋的笑道,“凌哥儿,快来,在这里看得好清楚,果然是个好地方!你看,那不是蔡五郎和三哥儿、九哥儿他们么?”
听赵福金如此喊,赵有恭也颇感兴趣的趴过去看了两眼,好家伙,何止蔡鞗高胖子,几乎所有京城衙内们都聚在了台子前,尤其是赵构,这位康王今年才十二岁,小脸还未脱稚嫩呢,竟跑过来看花魁大赛了,哎,看来老赵家全都是风流种啊。说道赵构,就不得提一提他旁边的赵楷,这位郓王殿下那可是东京城不可多得的大才子,琴棋书画那是样样精通,更是深得赵佶的喜爱,也正因为他的存在,赵桓的储君之位才岌岌可危。
事实上也不能说赵楷有多优秀,只能说赵桓太差了,这位太子殿下性格懦弱,优柔寡断,至今连个具体职司都没有,可见赵佶有多不看好他了。
看着下边的人群,赵有恭无意间竟看到了一位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高台一角,一个白袍男子抱着长剑面无表情的看着头顶的白云,在他身旁,一位雅致的女子说着些什么。那女子挽一个发髻,脸蛋圆润,双眉秀丽,一件蝴蝶丝带拢在发后,当真是靓丽脱俗。这位小娘子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孟**?嘿嘿,独孤兄好艳福。
赵有恭心中一阵恶意的笑,连带着脸上也露出了一种诡异的笑容,赵福金听身旁一阵嗤笑,转过头伸手推了推赵有恭的肩头,“凌哥儿,你在笑什么?怎么笑得如此奸诈?”
“四姐儿好生霸道,难道还不允许为兄笑了?”
“哼,只是看你笑得太难看而已,喏,你难道真打算把所有的牡丹花都送与那念奴儿么?”
“不送与念奴儿,难道送与李师师?”赵有恭眯着眼,依旧一副贱贱的表情,他俩眼眨着,赵福金娇哼一声,转过身懒得说了。
不晓得赵福金为何要如此生气,她那位爹爹还经常去李师师那厮混呢,他赵有恭要上念奴儿的床又有什么错呢。紧走两步,碰碰赵福金的肩头,赵有恭轻轻地吹了声口哨,“呵呵,四姐儿是没上台,若是四姐儿上台的话,为兄一定会把所有牡丹花都买下来送与你的。”
哪个女子不爱听好话?十四岁不到的赵福金更是难以招受,她扭过头嘟着嘴擂了赵有恭一下,“凌哥儿惯会油嘴滑舌!”
调笑两句,赵福金的秀眉竟蹙了起来,“凌哥儿,通许镇的地你不该卖与柴可言的,若是别家,小妹还能帮你要回。”
柴氏的情况非常特殊,若非叛国起兵作乱,皇室子孙都不能找柴氏麻烦的,所以赵福金哪怕有心思帮着赵有恭耍无赖都不行。
看赵福金那眉头深皱的小脸,赵有恭挺胸哈哈大笑,指指赵福金的瑶鼻,他怪声怪气的说道,“四姐儿竟也有这等心思了?”
“去你的,若非是凌哥儿,小妹才懒得管哩!”赵福金如此说,也有些无奈的,事实上除了赵有恭需要她,其他兄弟姐妹哪个用得上她呢?莫说卖地了,那些人各各腰缠万贯,哪还需要卖地?
“为兄先谢谢四姐儿了,还莫说,卖地时还想着得了钱不认账的,但没想到来的会是柴郡主,算为兄倒霉吧!”
赵有恭淡淡的说着,赵福金抬起小脸,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这才是真正的凌哥儿嘛,哎,可惜打了一手好算盘,却碰上了柴可言这个异类。
和赵福金聊着,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了巳时,这时一声锣响,等待许久的花魁大赛总算开始了。
东京城里的花魁自然不止两位的,除了李师师和崔念奴这两大行首,其他的还有好几位,例如柳莺莺、聂锦儿、周洁儿....这几位大家那也不是好相与的,所以真比起来,绝对算得上百花争艳,群芳聚首。
大赛开始,照例要由主审人读一篇开篇语的。当上这个主审人,李纲是百般不愿的,奈何为人臣子,拗不过圣上的旨意,摊开手里的绢纸,他读者预先写好的文章。下边几千人都听着,只是眼睛却直直的盯着高台幕后。
哎,看来所有男人都是一样的,此时谁还理会李伯纪,老先生赶紧读完把美人请上来吧。
李纲退下,锣声响,几位花魁娘子轻移莲步,缓缓走上前台,一时间台上色彩斑斓,美不胜收。女人们未有感觉,可男子们却已经激动地屏住了呼吸,美,真的是太美了,尤其是站在中间的李师师和崔念奴。这二人一白一红,一个冷艳,一个多情,一个面如寒霜,一个笑靥如花。如果李师师是冰,那念奴儿就是火,最终是冰水熄灭烈火,还是烈火蒸干水渍呢?
不知是谁嚎叫一声,场下瞬间响起了一片声音,“飞将军.....飞将军.....”
看着那鼓动的人群,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喊声,赵有恭的笑容隐匿不见,随之而起的是一种担忧。
这就是李师师,她不需要笑,不需要任何表情,只要站咱那里,就已经征服了男儿的心。有时候连赵有恭都觉得李师师不该在得月楼中,她更像是一位从银河飘落,辗转红尘的雪中仙子。
心中明了,可,念奴儿差么?她半点都不差,比起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师,她更贴近红尘,更懂得男儿的心。
第一场,比画技,时间为一个时辰。
一共七位花魁娘子,她们在各自丫鬟的伺候下端坐案前,铺纸、研磨、上彩,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一位年逾三十的男子手举一张白纸,随后大声嚷道,“第一场,画技,以‘云中道观’为题,各位大家请想好!”
“云中道观?”不仅花魁娘子们琢磨着,就连台下的才子书生也在想着,琢磨考题,一展才艺,这也是花魁大赛的另一个魅力了。来这里,可不仅仅是为了看美人,破题也是才学之士的一大乐趣。
何谓道观?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恐怕没有人不知道道观的,既然人人都知,人人都会,那这考题就不会那么简单了。看来这一场比的并非是画技,而是意境了,否则不会出这种考题的。
台上花魁娘子们有的蹙眉凝思,有的提趣÷阁绘画,台下也没了吵闹声,没有人会舍得打扰这种静谧的环境。
山谷中幽静异常,赵有恭的脸上却冒出了一丝怒气,因为就在比赛开始不久,他就听到山道路口处传来一阵喝骂声。
“凌哥儿,去瞧瞧,莫出什么事!”
“嗯!”
赵有恭点点头,转身朝路口走去,他倒要看看是哪位大人物敢在这里闹事,当真是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