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宇的理由无懈可击,听着有些不对劲,但是想一想却又合理。
王德用只能点头,“安乐侯若说自己是墨家,或许还有些意思。但是你说自己是杂家,可是有些过了。杂家通百艺,安乐侯也通百艺吗。”
“这个,虽说是杂家通百艺,但王相公你信吗?龙生九子各个不同,人皆不同资质亦分高低。”范宇指了指自己,“比如说我,琴棋书画一窍不通。王相公若是让我写字画画下棋弹琴,只怕我便抓瞎了。”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却是让王德用哭笑不得。
“也罢,不说这些闲事。”王德用摆了摆手道:“刚才不过是一时好奇,才想探听一下安乐侯的根底。我此次过来,实际上为的便是河西之事。”
范宇点头,这是应有之意,“王相公忧心国事,是我们这些后学末进的楷模啊。”
谁知道王德用听了范宇的话,却是连连摇头。
在王德用看来,范宇虽然年轻,但是所做出的功业,怕是已经少有人及。自己一生戎马,却是也没有过范宇在丰州的那等大胜。
可是对方却来吹捧自己,这让他这枢密使脸上有些发烧。
“安乐侯,你就莫要抬高老夫了。”王德用摆手道:“我虽为枢密使,但是枢密院却是手中并无兵权。有些事情,还是要通过三衙来做。如今河西瓜沙二州正是关键时刻,官家虽然采纳了你的建议,却无详细安排。老夫的来意,便是请安乐侯写个章程出来,向官家上书才是。”
范宇之前在崇政殿中,只是给官家赵祯指出个方向。大宋要与青塘加深合作,双方将黄头回纥收服,以打通西域通路。
如此,不但断绝了西夏大笔的商税收入,还使得河西二州与中原更容易往来,实是一举多得。不便可行,而且对于大宋来说就是百利而无害。
也正是因此,王德用才急着过来,请范宇写个章程出来。
只是范宇却不想这么做,自己在朝堂上什么人缘,自己太清楚了。不说政事堂的两位相公,都已经是对头。还有个韩琦为首的一批文官,也在盯着自己。
若是自己出头写这个章程,怕是递上去也不会有什么音讯。更过分些的话,因此被人弹劾也是正常。
范宇摇头道:“王相公,我是皇亲,本不该过分关注朝堂之事。而且政事堂的两位相公,对我也有些隔阂。这个章程由我来写,多半会因人而害事。不如由王相公来上这个章程,以王相公的德高望众,却是并不会引起他人的攻讦阻挠。”
王德用听了范宇的这番话,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
想到这里,王德用不由好笑道:“安乐侯叱咤于辽夏之间,却是怕受到朝中诸公的钳制。是安乐侯胆子小了,还是朝中诸公亦厉害了。”
“不是我胆子小,也不是朝中诸公更加厉害。”范宇也是一笑道:“蔺相如让廉颇,为的是将相和。若是我与诸公争斗,岂不是于国无利。话再说回来,我已一生富贵不辍,与朝中诸公斗来斗去的,赢了与我何益?输了却是丧身误国,实在是不值。”
王德用听到范宇说将相和之时,面上便已是一片郑重之色,并没因为范宇年轻,而再次笑话他。
“安乐侯有些胸襟,实是我大宋之福。”王德用正色道:“如此,我来找安乐侯商议河西之事,还请你将这章程写下,由我署名上书便是。”
对于河西的瓜沙二州,范宇其实想的也并不复杂,那就是给张唐卿与杨文广这些文武官员放权。
只有使得河西的文武官员手中有了权力,才能因地制宜的将河西经营起来,才能让河西有自保之力。
至于朝廷所担心的,对于河西瓜沙二州的控制问题,也甚好解决。
河西二州虽然远了一些,但也不是不能到达。况且所路过的青塘,与大宋交好,并不会有什么障碍。
如此,便可按中原的官吏一般,三年一轮换便是。
其实,范宇在这个详细的章程之中,也是留了后门的。
什么三年一轮换,那不过是以安朝廷之心。眼下西夏与辽国已经交战了将近半年之久,想必最多双方再打上一年,便都精疲力竭无力再战。
到了那时,西夏定然要回过头来,进攻在后面搞小动作的大宋。而且还要从富有的大宋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好补充自身的虚弱。
所以说,大宋与西夏之间,无论辽夏之间如何,只要西夏没被灭亡,便一定会对大宋出手,这一战是难以避免的。
好在范宇之前便已经在官家赵祯面前提起过,并且也为此做了准备。
他并非是鼓动大宋君臣侵略进攻,而是要官家未雨绸缪,强调的是防御。
只不过,这个防御也代表着一种态度,自然便会将敌人的警觉性给触动了。
而对大宋怀有敌意的,便是西夏的李元昊。原本李元昊的称帝计划,被范宇一句话便给打乱。再加上父祖之仇,李元昊对于大宋自然是时刻想的如何教训一番。
若是发觉大宋在宋夏边境不住的提升防御,李元昊又岂能无动于衷。
现如今,大宋的防御都已经绕到了西夏后方的河西去了,西夏君臣只怕都已经炸了锅。
这一步步的,在范宇因势利导下,便让大宋硬是用防御,逼得西夏不得不对大宋动武。
大宋君臣就是一群猪的话,也不可能放弃已经到手的河西之地,更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向西夏这个还在称臣的藩国低头。
范宇积极为官家出谋划策,也都是尽力防守,可是这里面所夹带的私货,实在是不能宣之于口。
他只期望,大宋在占着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能将西夏一举击败,并将其覆亡。
但是灭掉西夏并不是最主要的,范宇是想着借此一战,使得大宋君臣上下都有进取之心。
不多时,范宇便将枢密使王德用所要的章程写好,“王相公请看,这便是我的章程了。若是王相公有什么想要修改的,便可回去再行修改便是。反正这上疏并非我的本意,皆由王相公做主便是。”
王德用看完了范宇所写的章程,便收到袖中,惋惜道:“安乐侯,你若不是皇亲多好。”
范宇哈哈一笑,“我若不是皇亲,怕是早被人坑了。王相公,正事谈完且饮且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