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城门路口处,带着军队拦住我们去路的,竟是许久未见的夏离沧。
我上前了两步,让他们站在身后,宁淮安及宁淮君上前来,将秦伊护在身后,问道:“这人,可是沈言的人?”我想起夏离沧和学院的关系,似乎不应该成为沈言这边的人,但如今,军队旗号上,那个曾经熟悉的“三”字,却让我有些动摇。
我摇了摇头,道:“我不确定,但这军旗,确是沈言的军旗。”宁淮安瞥了眼四周,道:“这人所领军队,如今所见大约三四十人,若是我们尽全力,应该能杀出一条血路。”若是我用能力,这些人不在话下。
但如今,用一分能力,便会失去一分情感。
眼前的夏离沧领着军队,慢慢上前来,见了我,眼神冷漠,似乎不认识我一般,只淡淡道:“三王爷吩咐,你们几人不得离开。若是硬闯,格杀勿论。”
我见他有些奇怪,只觉得再如何,都不会眼神如此冷漠,似乎失去了一切,只剩一个空壳。我试探的喊道:“夏离沧,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才说完,就见眼前的人,忽的看向我,而后喃喃道:“你……”话未说完,便见夏离沧捂住了自己的头,而后过了好一阵子,又恢复了方才的淡漠。他忽的拿起手中的剑,道:“拿下他们。”
我愈发肯定眼前的夏离沧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会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我见身后的军队开始朝我们冲来,宁淮安拿出随身的剑,我见宁淮君拿起所佩的弯刀,便叫秦伊躲好,自己拿出弓箭开始作战。
我们正与其军交战,眼见形势对我们有利,不想忽的从四面屋顶多出四十多个弓箭手来,一排箭直朝我们飞来。
我才打掉眼前的箭,便见有一排弓箭手发觉了落单的秦伊,正将箭头对准她。
我一时过不去,只得大喊道:“秦伊,过来!”不想秦伊捡起死兵的一把剑,开始挡了起来,就算她挡住了几箭,却还是挡不住许多密密麻麻射来的箭。
我们慢慢挪去秦伊身旁,我见其余方才躲着的弓箭手,如今也支起了箭,有蓄势待发的架势。这便是沈言吩咐的吗?他便如此狠心?我见远方站着未动也未有任何神情的夏离沧,一时决绝。
正这时,东西四方的箭悉数射过来,我见早已避无可避,便还是在那一刻用了水晶,将来的箭统统凝结,随后掉落在地上。
因为一时用了能力,心开始隐隐作痛,有些记忆忽然涌上来,眼前也有些昏黑。一时恍惚,不想又有些箭射了过来,我什么都看不见,只觉手脚开始冰凉。等我缓过神来,见我坐在地上,秦伊正叫着我的名字,而宁淮安兄弟站在身前,挡住前来的箭。
我站起身来,只道:“我没事了。”宁淮君见我脸色有些发白,只道:“不要逞强。”我点点头,见着夏离沧站着的城门方向,道:“待会儿,我会护住四方的箭,你们直冲城门,我会对付那个人,你们只管走。”
他们应是见了我方才的能力,也没有反驳,毕竟如今而言,这是最好的方法。
忽然一支箭从后方射来,我见箭朝秦伊的方向而来,才要用能力,便见宁淮君忽的站在秦伊身后,挡住了飞来的箭。
那箭射中了宁淮君的左边背部,只离心脏一寸不到。
我见他难受得紧,宁淮安见状,只皱眉道:“可还撑得住?”宁淮君吃痛的点点头,而后才道:“不必理会我。”我思考再三,又怕这箭头有毒,便拿出水晶,将箭头慢慢取出,而后冰封了伤口,道:“可以撑到回去。”
他摸了摸他的伤口,而后略有些震惊的抬起头,又细细看了眼我手中的水晶,才道:“殿下手下的人,果真不是凡人。”
我站起身来,向秦伊道:“秦伊,你扶好他。”而后转头向宁淮安道:“你只管顾好他们,此行为了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他转头看向我,眼神有了些动摇,悄声道:“以往的事,对不住。”
我知晓他所说的是以往怀疑我的事,我摇摇头,便道:“听我口令,数到三,我们便冲。”而后他们拿住手中的剑,我道:“一、二、三!冲!”
我让他们跑在前头,自己则在后侧为他们冰封住两侧的箭,能力用的愈多,我的心也愈发的感觉到有些冰凉,自己的头也愈发痛起来。
等到了城门,我拿起箭,幻化了几支冰箭向前射去,只见眼前的夏离沧,轻轻抬起了手,而后冰箭破碎。
我忽的想起了初见他时的情景,也是这般。我的情感还未尽数失去,因此如今,还是敌不过他。
我见秦伊他们已向前跑去,夏离沧才要转身对付,我便幻化了一个冰锥,向他刺去。他回过头,只轻轻抬起了手,而后又重重放下,我感觉十分重的压力便压在了我的身上,我向地面重重跪下去,冰锥也压得粉碎。
我只听见前方秦伊的声音喊道:“宁大哥!”而后看见宁淮安的剑挥来,直朝夏离沧而来。夏离沧拔出腰间的剑,与宁淮安交战。
我见城门口的秦伊宁淮君不肯走,只听宁淮安道:“好好照顾秦伊,快走!”说罢,只见宁淮君拉着秦伊,慢慢离开城门外。
我起不了身,只花尽力气的向宁淮安道:“你打不过他的,走啊!”
我见他未有理会我,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交战了许久,我见宁淮安身上伤痕累累,力气也快用光了,但眼前的夏离沧却丝毫感受不到疲惫,他未对宁淮安用能力,像是为了消耗他的力气一般。
眼见宁淮安快不行了,只听远处一声熟悉的声音道:“可以了。”
我见宁淮安被重重砍了一刀,而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眼前的夏离沧停住了手。我看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城门楼上,迎着落日的余晖,我见到了穿着黑白相间的水墨衣裳,高高在上坐着的沈言。
当被牵扯到沈若那边时,我预料到迟早有一日会见到他,却未料到,是这样的光景。
他缓缓从城门上走下来,不沾丝毫灰尘,像极了当初穿着白衣的三爷,却又不是。
他走到我面前,眼中尽是复杂的情绪,他摆了摆手,而后我身上的重压突然消失了,我忽的倒在地上。他向我伸出手来,却未有丝毫笑意。
我自己站了起来,而后幻化出冰箭,直刺向他的喉咙,却在离他喉咙一寸时,自己的手猛然顿住。
他笑了笑,而后看向后方,我见夏离沧站在宁淮安身边,剑已刺向他的心脏,我挪开冰箭,后退了两步。未想我们之间,竟有一日需要如此针锋相对。
他向前了两步,朝我缓缓道:“若你不想他死,那便和我走吧。”
这一招数,我在沈若那里领教了不少,但每一次他威胁于我,却从未真正去做什么伤害人的事。如今从未想过会这般对我的人,方才的剑,却已刺破了宁淮安的皮肤,那血,红的刺眼。
原来在种种事情发生时,当我们彼此都不得不面对事实时,我们彼此,都会变。
我未再有抵抗,只见宁淮安的伤势严重,便拿出水晶走到他跟前。而后将他的伤口冰封住。
我转身看向沈言,他瞧着我,只静静看着我的举动,而后在我做完一切后,转过身离去。
我跟在他身后缓缓走着,走到熟悉的府门口,见大街小巷站着军队,来往皆是一股肃穆的气氛。夏离沧跟在我们身后,他的步伐不急不缓,我转头去看他,也未见他有任何波动,他确实,非常奇怪。
我同沈言进府,见熟悉的路,只是多了些许的杂草,走到最初的桃花树下,见树只剩枯枝,一旁的石桌石凳上也落了许多的枯叶与灰尘。
沈言似未有在意,只直接坐到石凳上,而后拾起桌上的一片枯叶,又用手掸了掸身旁石凳的灰尘与落叶,道:“物是人非。”
我坐到他身边,看着那可如今不再记忆深刻的府邸,只道:“不是,什么都变了。”他看向我,眼神中有些决绝,道:“如今看来,你是帮沈若了。你曾说过,不想掺和其中,我才放你走。如今,你却与沈若并肩。”
说罢,他深深地看向我,一字一句道:“易青绾,你好狠的心。”
我正要说话,却见夏离沧走了过来,而后站在面前,一动不动。
我站起身,见他的眼神依旧无神,只回头望向沈言,道:“你,做了什么?”他见我如此问,便自嘲一般笑道:“很熟悉吧,这是你曾经喜欢的人,可惜,他却一心想要带一个妓女走,他为了她,心甘情愿吃了我的蛊,不想那个女人,也只是我的一颗棋子。”
我惊讶道:“蛊?沈言,那是蛊,怎可说用就用?你再要争这天下,也不能用如此阴损的招数。”他冷笑了一声,道:“阴损?一个心死的人,还在乎什么?”说罢,他起身走向我,而后紧紧攥着我的手,道:“我以为你走后,虽不爱我,却有几分感动的情意,如今看来,是我错了。只是,你为何用最残忍的方式告诉我你的心意。”
我感受着攥着我的手,没有温暖,只有几分冬日的冷意。
我未有挣脱,也不知说什么,只道:“世上本无对错,我选择的,不过是时机。”说罢,我觉得我的心愈发冰冷了,我有些慌张,生怕他看出我身体不对劲的端倪,才狠心道:“沈言,我来告诉你我的选择。”
说罢,我将他的手慢慢松开,道:“我喜欢的,是三爷,我喜欢的三爷,一双眼如空谷明月,坐在桃树下,他温润如玉,宛如仙子。而就在我掉入悬崖那一刻,三爷,便随以前的易青绾一起死去了。”
他震惊的看着我,眼里泛着泪水,眼眶泛红,我忍着酸涩及涌上来的泪水,继续道:“而沈言,只是我的敌人。”
他点头,定定望着我道:“好!你终是留下了我一个人。”
在我失去情感前,可以正视自己的心意,明白了自己所喜欢的,所想要的,就算他如今怨我,但也绝不能告诉他真相。
我回过头,见夏离沧的模样,有些难受,只觉得他到了如今,竟成了这般模样,想起我们最后一次在环采阁见面,他喝醉酒,说着为情感付出的话,当时希望他能与柳红酥能有一个好的结局,如今却是这个样子。
我站在他面前,只喃喃道:“夏离沧,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你如今的样子,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难道以往的学院,就让你再无留恋了吗?”我见他眼神有些动摇,只忽被沈言拉过去,而后将我按在石凳上。
他怒眼看着我,道:“又是什么让你如此留恋?愿意站在我的对立面?”我拿出水晶,幻化出冰箭对着他,道:“我不愿同你解释,也不愿再留在如此残忍的你身边。”
话音刚落,忽的压力朝身上袭来,我整个人又被重压击倒,冰箭再次破碎,我一时觉得五脏六腑都受到了重压,一时喉咙有一丝甘甜,而后忽的吐出血来。我抬眼见夏离沧,依旧无神,但手中的彩色的水晶,在余晖下闪耀。
只听沈言道:“住手。”而后见了地上奄奄一息的我,皱了皱眉,眼中有一丝怜悯,继而见我怒视着他,而后转过身去道:“将她送去牢内。”
过了一会儿,我被几个军兵架起,拖了出府,才出府,便被绳子绑住双手,而后一路拖架着向街道走去。我见来往的军队,方才又被压了受伤,如今已无力气对付那么多人,只得任凭拖着,忽而走到我不熟悉的地方。
我见前面几个军兵在拖拽一个老妇人,那老妇人在自家宅门前,就是不肯进府去。我见那老妇人神志不清,便朝那几个军兵大喊道:“她已然神志不清了,便不要再管她了。”那几个军兵听了此言,也未做理会,瞥了眼我,而后道:“不必你来多言。”
而后他们也放开了老妇,这时宅门推开,有一个女孩及一个极小的男孩跑了出来,扶起老妇,而后向官兵连连道歉,女孩似较年长,便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奶奶时常念叨着哥哥,如今头脑也不清楚了。”
说罢,眼中泛了些泪水,我见这女孩有些眼熟,但又不知在哪儿见过,只上前些道:“你的哥哥去哪儿了?”那女孩看了我眼,而后回道:“哥哥在工坊做事,本每晚都回家,忽有一日便消失了。”
我唤她拿我衣裳里层的东西,她拿出一个小包,打开来,便是我存的一些碎银。她见了我,便塞回给我,见我手被绑住,又一时不知所措。我笑道:“拿着吧,我也用不到了。你们哥哥,会回来的。”
那女孩带着年幼的男孩练练跪拜道谢,我才要转身离去,却听那老妇喃喃道:“汲湘,汲湘……”听到熟悉的名字,我一愣,而后朝身边的军兵致歉,忙向女孩问道:“你们的哥哥,叫汲湘吗?”
那女孩见我的模样,只是愣愣的点了点头,我继而问道:“他以往,可是在珩三爷手下的工坊做事?”那女孩似思考了会儿,才道:“是,记得一次哥哥回来,同我们说过。”
我想起一次汲湘说过,他只是出于小户人家,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自己出来养家。
是他没错,我脑中映出了汲湘的笑脸,耳边仿佛还听到他在叫我姑娘,一副打趣的模样。可他,为何失踪了?
我还想继续问,却被身边的军兵拖住,他们冷言道:“该走了。”我知晓他们已经很给我行了方便,如今职责所在,也不能再继续让我为所欲为。
我点点头,只回头向女孩道:“快回去吧,照顾好家人。”那女孩只看着我,眼中满是害怕与感激,只点点头轻声道:“谢谢姐姐。”
我见着女孩,与汲湘相像的眉眼,一时感伤,只觉得汲湘一直在沈言府中,如今失踪出了事,与他必是脱不了关系。
眼见有一处衙门,军兵将我押进去,我见里面空无一人,想是也被沈言控制住了。我被押进牢内,一股阴潮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我吸了吸鼻子,而后见一间间牢房路过,继而见到宁淮安躺在一间牢房内。
军兵将我押在宁淮安旁边的牢房内,而后道:“好生待着吧。”我轻轻唤宁淮安,却得不到丝毫的回应,虽帮他冰封了伤口,但若得不到及时的处理,只怕也是危险。
快晚上了,只听牢门开开的声音,而后听见脚步声愈来愈近,我见一人穿着黑色斗篷在我的牢门前停下。我见着眼前的人,只想着求证汲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