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不明白苏星河这恭敬对着擂鼓山高声大呼是何意思,只以为是慰藉恩师在天之灵,这才欣喜难耐祷告上苍。
便是函谷八友,也并不知道无崖子还活着。
苏星河瞒了所有人。
这次广撒江湖帖,布下珍珑棋局,苏星河也只说逍遥派的秘籍留待有缘人,无崖子三个字,那是绝对不敢透露的。
不说丁春秋在西域虎视眈眈,便是在西夏的李秋水,在天山的童姥,若是知晓无崖子尚在人世,那么绝对要东来大宋,争个你死我活。
而对于无崖子而言,如今落得半身瘫痪的地步,那更是没脸见人。
哪里敢露面!
只有赵佶心知肚明,这次苏星河布下珍珑棋局,无崖子已经心存死志。
毕竟,他已经九十多岁的高龄,耄耋之年。
只希望死前能够将毕生功力传下,一来寄希望于斩了叛徒丁春秋,二来也算是为逍遥派留下个传承。
至于为什么不传给苏星河,因为他也老了。那七十余年的功力,可不能击鼓传花般一直传下去,也就无崖子学究天人,能够有此神通。
而苏星河门下弟子,个个不堪重用,只能在江湖上寻求有缘人。
虚竹能够得了这么大的机缘,可以说他的气运真的很大,但段延庆在其中也帮了很大的忙。
段延庆这个前大理太子,智商、悟性都是上乘,毅力更是惊人,可惜落个残废,凄凉半生。
若他有段誉的机缘,武道成就绝对不小,能够将天龙寺的武学提升一个层次。
可惜,造化弄人。当然,若他没有那半生的苦难,也不一定能够有今日的武学成就。
一饮一啄,谁也不能预料。
但今天,赵佶到此,虚竹这小和尚只能回少林青灯古佛一辈子了。
无崖子,是他预定的掌中之物。
苏星河难以抑制的兴奋,看着门下六个弟子,苟读在大图书馆当助手,冯阿三在兵工厂打铁,所以没来。
他看了看康广陵,再看了看薛慕华,最后落在了吴领军身上。
无他,吴领军最年轻,才三十来岁,康广陵已经五十有余,薛慕华年龄也不小,虽然是老五,但也有四十多了,入门晚。
“领军,你随为师来!”
咬耳朵,说悄悄话。
吴领军嗓音顿时大了:“师父,这不行,这万万不行……”
“如何不行?为师立珍珑棋局,那是考验悟性,如今你有这般功力,悟性自然不差,又是逍遥派的第四代门人,继承太师父的内力,如何不可?”
“这……”
吴领军憋得满脸通红,他总不能说自己实力烂得很,悟性更是差到了底,刚刚那是端王在出手协助。
他吴领军也要脸啊!
不要脸,那是在端王面前。
“师父,端王素有贤名,今后必然要君天下,而且武学造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大师兄经过端王指点,学成音杀之术,五师弟也得端王指点,这才有伤寒杂病功,我这点本事,也是得端王指点……”
还要说话,吴领军却是看到苏星河脸色黑了。
“师父,端王……”
“……”苏星河摆了摆手,他坐了下来,好几秒钟才喘上了气,问道:“你是说,你们这一身本事,都是那个端王传的?”
“是啊!”吴领军猛点头,这是事实。
师父,你不知道你教徒弟的本事吗?艺术上还行,那功夫,你不爱教,我等也不爱学!
苏星河长大了嘴:“你们……背叛了逍遥派!”
“师父,为何如此说?我等生是逍遥派的人,死是逍遥派的鬼,得了这身本事,只是端王闲暇指点一二的结果,师父永远都是我们的师父……”
“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了!”
苏星河有点伤感,手边的二胡架在了膝上,“咿咿呀呀”凄凉的曲调便传了出来。
竟比昨日还要悲凉。
我的弟子,不再只是我的弟子了!
一曲终了,六个弟子俱都聚在苏星河的面前,双膝跪地。
“师父,其实来的途中端王便和弟子说了,太师父就在擂鼓山中,他想见一见!”康广陵一拜在地。
“他为何知道?”苏星河的手一抖,差点就崩了弦。
“大宋密探遍布天下,师父隐藏擂鼓山,早就被他们探知……如今端王任殿前都点检,掌禁军,建新军,一身实力更是天下无双,弟子刚刚听四师弟所言,可以确定,端王绝对不会贪恋太师父那一身的内力。”
苏星河苦笑一声,他本就是一张苦脸,现在更苦了:“师祖当年远顿西域,再未踏足大宋的疆域,逍遥派和大宋皇室,有不可化解的恩怨,我等身为逍遥子的后人,不能这样……”
“师父,一百年了,再大的仇恨也该了却。而且,我等也都是大宋的子民……”
“是啊,师父,端王不同于一般的王爷,他有雄心壮志,西夏、辽国、吐蕃、大理,几年后,或许就没了,便是天山,可能也要成为大宋的领土,逍遥派再避世,还能避到天涯海角去吗?”
“我等追随端王,不求荣华富贵,而是他真的值得我等誓死追随,甘为牛马!”
苏星河望着一众弟子,颓然长叹。
“看来为师今日没有其他选择了,罢了,丁春秋已经捉了,师父应该也没有什么牵挂……你去领那端王随我来吧!”
赵佶跟在苏星河后面,走进擂鼓山一处山谷,中途,苏星河没有说一句话,显然伤心得很。
就在山谷偏僻的角落,有个伪装成山石的暗门,跟着苏星河走进去,里面光线昏暗,拐了几个弯,来到一间石室当中。
一盏豆大的油灯,并不足以驱散石室中的黑暗,只隐隐约约看到一道人影,凌空悬在空中,可不正是无崖子,用一根绳索将自己挂在半空。
“大宋端王赵佶,见过逍遥派无崖子!”
自己可不是过来拜师的,看他岁数够大,抱拳施了一礼。
“恩?大宋端王,姓赵!”
无崖子的声音,富有磁性,尽管已经九十多岁了,可声音还是很好听。
“那你应该知道逍遥派与大宋皇室之间的恩怨,当年我师父逍遥子远顿西域,再没有踏足大宋的疆域……”
“但你无崖子却在大宋的土地上活了后半生!”
无崖子顿时一滞,却是又笑了:“是啊!苟且偷生的后半生……苏星河既然送你进来,容貌也尚可,必然是惊才艳艳之辈,我这七十余年的功力,你想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