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耶识的身体见天儿地好转,平地走路已经不费事了,还能在慕容恪或者嬴允直的陪同下骑马出城溜溜。虽然阿拉耶识的长相已经在临死时被曝光,但是她依然坚持在府中也戴上黑‘色’绣‘花’面纱。这样看上去令人有距离感,这恰好是她最渴求的东西。就算阿拉耶识对府中下人下了严厉的封口令,绝不可以对外面人透‘露’她的长相如何,但是却无法止住路人的议论。每当她骑马驰过之处,人人都知道是秦皇新聘客卿天巫,无数爽眼睛和手指落在她以及她旁边的人身上。
传播谣言和八卦**是人的天‘性’之一,凡出现在阿拉耶识身边的出‘色’男子都被拉来和她进行配对,并对此评头品足,关于信王嬴允直和燕国太原王慕容恪为了天巫争风吃醋的的流言不胫而走,故事编的有鼻子有眼,连阿拉耶识都几乎要相信了。袭人自然不会被谣言所‘惑’,千红郡主雀儿为了这个莫须有的事情来找过阿拉耶识。当她娇滴滴地冲阿拉耶识跪下时,阿拉耶识眉头拧成了一团麻‘花’,她极力抚慰千红郡主说是误会,但后者不信。
千红郡主请求阿拉耶识把夫君还给她,她甚至不顾脸面说这些日子慕容恪一直没有碰过她,回质子府就是逗逗孩子,和她没有半句多话。“王爷以前不是这样的,特别黏我。每次回到府中都会送我礼物,还亲自给我梳头,画眉点‘唇’。现在王爷的心全都在天巫你的身上……天巫你容貌举世无双,什么样的男人嫁不到,我只有慕容恪一个人,求你把他还给我吧。你既然促成了我和他的姻缘,请让我和他圆满。”
阿拉耶识无力地坐在软榻上。她以为慕容恪和雀儿是天生一对儿,彼此感情牢不可破,千红郡主的那些闺房话若不是伤心到极点绝不会轻易在外人面前说出来。在做婚姻恋爱咨询时,如果没有建立好咨询关系,个案通常不会主动说出**,尤其千红郡主还是生活在保守古代的传统‘女’子,她能不顾羞耻来找阿拉耶识,说明她和慕容恪确实发生了婚姻危机。疏忽啊!没想到慕容恪和其他男人一样喜新厌旧,没有不好‘色’的男人,只有不够姿‘色’的‘女’人。
“你起来吧,我答应你就是。”阿拉耶识扶起千红郡主,心中万分痛惜,她忽然有点明白为何自己没能死成,原来是雀儿的情劫未过。帮助雀儿获得幸福是她来此的使命,绝不能让慕容恪伤害雀儿。根据她多年做婚姻咨询的经验,此时不能单方面从道德的角度谴责慕容恪,那样做就成居委会的大妈了,合格的咨询师必须遵守价值中立原则。
当天阿拉耶识就邀约了慕容恪骑马。在城外的树林里,阿拉耶识和慕容恪席地而坐,灌下几口凉水后,慕容恪仰天倒在草地上。五月初的太阳照得人浑身温热想睡,此刻慕容恪的心情相当的放松,闭眼享受这宁静的一刻。阿拉耶识悄然走到他身边蹲下来静静地看着慕容恪。他感受到阿拉耶识的眼光,睁开眼睛,坦然地迎接她的审视。她从他的眼睛中读出了隐藏的信息——瞳孔持续地放大——典型的‘性’唤起的信号。确认了这一点,阿拉耶识心口发堵,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对方微微迟疑,似是在分辩她话中的含义。半晌,他轻轻说,“在你对着两张锦帕‘乱’砍,又哭又闹的时候。那时我真高兴:本来还当是何方神圣,原来不过是个爱哭鼻子的小姑娘。我一直希望有个妹妹,淘气又乖巧的,那样我才可以逗她玩……皇子之间只有明争暗斗,没有亲情可言。”
“嗯,皇家子弟的争斗让你感到很无情,你想要一个可爱的妹妹以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对方一开始说心里话,阿拉耶识出于职业的条件反‘射’,随口用上人本主义心理咨询师的跟随和共情的谈话技巧,得到理解的慕容会继续打开他的心扉。
他带着感伤徐徐道:“是的,我想要个妹妹。可是从小到大我都在军营里成长,不要说妹妹,连身边伺候的下人都是卫兵。因为是庶出,十岁时就被送到秦国当质子。在秦国一切都要很小心,要表现得像个皇子,不能给母妃和父皇添‘乱’。我加倍努力地练习武功,钻研兵法和治国方略,就为了不让燕国丢脸。质子的命运难测,到了婚配的年纪没有人肯把‘女’儿嫁给我。我不在乎,我心中只有一个‘女’人,就是我母妃。”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看着阿拉耶识,表情开始变得有些局促不安。
阿拉耶识温和地鼓励他,“关于你母妃,能再说一点吗?”这是心理晤谈时常用的鼓励技术,用以支持个案继续打开自己。
“母妃很疼我,也很好强。可是她的家族没有什么势力,保护不了我,只能狠心放我去当质子立功,回国后可以封王。”
“你很争气,不仅被封为太原王,还成为了燕国的上将军。”阿拉耶识适当运用了焦点解决短期治疗里的赞赏技术,找慕容恪的心理资源。
阿拉耶识的及时回应让慕容恪有些‘激’动,“现在我什么都有了。手握重兵,坐镇一方,就连皇上也要依仗我护佑半壁江山,皇兄弟们也唯我马首是瞻,若我想要燕国的皇位也不是做不到。可是我偏不要这些,我只想要一个梦。”
阿拉耶识暗暗想,总算说到重点了。在‘精’神分析中,梦是潜意识的伪装和投‘射’,通常也是解开心理冲突的钥匙。在心理咨询过程中,当个案谈到梦的时候要给予高度关注,并且尽可能地沿着这条线索追下去。“那么,是什么样的梦呢?可以告诉我吗?”
俊脸泛起红‘色’,他含糊地说,“……梦到被人压住……”
“呃,压住是什么感觉?是呼吸不畅还是梦魇?”阿拉耶识关注地追问。
他的脸更红了,“嗯,有点喘不过气来。”
阿拉耶识继续引导他往下说,“仔细回忆一下,当时你梦到了什么?是什么东西压住了你?”
慕容恪闭上了眼睛,闷声说,“是一个人。”
到了最后一步了,只要他肯正视梦中的人形,就能破除他的防御,解开他的心结。阿拉耶识乘胜追击:“什么人,能看清他的长相吗?”
慕容恪摇摇头。阿拉耶识有些失望。有时因为过去的创伤太令人敏感害怕,很多人不敢去面对,往往在咨询进行到关键时个案又退缩回去。碰到缩回去的情况就只能再等下次机会,有可能陪着个案重复几次咨询,当他们感到完全被咨询师保护和接纳时,才会完全开放自己的情感。
“看不清就不看了。等下一次你再做梦时把他好好记下来。”看来要结束谈话了,虽然没问出什么来,阿拉耶识凭经验推测慕容恪恋上自己可能只是对母爱的移情表现,根源通常发生俄狄浦斯期。如果坚持追问下去的话,就是自己在反移情了。咨询师要处理好移情和反移情的关系,才能最有利于问题的解决,任何‘操’之过急的行为都会有损咨访关系。
慕容恪依然闭着眼睛,紧紧蹙着眉头,他还在情境里没出来。到底是看到什么样的场景呢,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好像处在危险或者恐惧中那样。阿拉耶识密切地注视他的表现,随时准备着做心理急救,以免他因为情境再现而受到二次创伤。
“不需要看,我知道她是谁。”慕容恪突然吐出这么一句。
阿拉耶识心头一喜,“她是谁?”
“骑在我身上的小丫头。”他说。
阿拉耶识眉‘毛’‘抽’动,下意识重复道:“骑在你身上的小丫头?”
“是,她把我压在身下,用匕首抵住我的脖子。我本来可以制住她,可是她的身体很柔软,压在我身上时我就感觉到她是个‘女’的。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跟我这么贴近,就连母妃也没有这样亲近过我……”
阿拉耶识的心在慢慢下沉,她突然意识到犯了错误,问了个多么愚蠢的问题。拿心理咨询的行话说,捅开一个黑‘洞’却又接不住了。明知道他的问题和自己相关,偏偏没有及时收住,最后扯到自己身上了,这就叫自己挖坑自己跳!对认识的人不能做心理咨询,很容易造成过多的自我卷入,对双方的关系和生活造成影响,要及时转介给他人接手来做,剪断他的情根。可是这多元时空哪里来的咨询师?阿拉耶识悔得连舌头都要咬掉了。
没听到阿拉耶识的声音,慕容恪微微睁开眼睛,看见阿拉耶识伏地蹲在他身侧,脸上粉红得像樱桃,神情带着自怨自艾的恼丧。呵,这正是慕容恪回味过千百遍的表情。他再也忍不住,伸出双臂抱住阿拉耶识的纤腰倒在地上压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