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起老司南的一生,平庸过,荣耀过,狂傲过,也悲哀过,一切终了,落得个声名狼藉面目全非,曾经统帅过千军万马救扶苍生的人,最后死在了小小的红枫林中,以最意外的方式。
赢昭衍出现在斐珧身后,轻轻的扶住了她,柔声道:“累了就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斐珧确实觉得浑身疲乏,看着老司南的尸体被那些痛恨他的人拖下去后,两条腿都有些发软,便将重心靠在了赢昭衍的身上,缓了一刹。
“你还是回去吧,如今诸事繁杂,魔界也需要你。”
“魔界有子凉和曦儿,再加上朗儿,哪一个不是能拿主意的,我知道红枫林对你很重要,也知道你更需要我。”
两个人转身,往林子深处的草屋中走去,斐珧声音疲累道:“闹腾了大半生,难有消停,有时候就在想,等一切事情都了了,找个地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什么怨恨功名,都不重要,每天都有日出日落,或者风雨雪寒,便都够了。”
赢昭衍音调静静的,似乎斐珧说的这些话,早已经在他耳边听过,心里念过。“再加上,抬眼能看到的,都是喜欢的人。”
斐珧呵呵笑了,抬头望了一眼如今依旧狼藉的红枫林,听着耳边接连不断的哭声,感慨道:“你看,这本是最普通的愿望,可太多的人,都得不到。”
“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因为有很多的人,和我们有着同样的想法。”
“果真吗?”
“果真。”
一场寒凉的秋雨过后,红枫林里落在地上猩红的血迹被冲刷的无影无踪,第二天晴空万里,阳光照耀下来,一切又都恢复了些许生机。
老司南死了,红枫林里暂时安定了下来,昆仑山的镇山神兽在这一场战斗中,小山似的身体被打的只剩下了半截,由两只粗壮的胳膊拄着地,缓慢的行走到了斐珧面前,同她告别。
他的心意斐珧明白,红枫林中遭遇大劫,自顾尚且不暇,重新休整,日子也会过的艰难,他不想昆仑山上的人成为红枫林里的累赘,便前来告辞,要带着孩子们回到昆仑山去。
其实红枫林这次大劫,昆仑山的死伤不比红枫林少,老司南当初压榨昆仑山缴纳仙草时,放任手下屠杀横行,对昆仑山造成的伤害同样巨大,再善良的人,走到了绝路也会反抗,所以这一次,他们虽然弱小,但从未退缩,用勇气甚至生命,扞卫了自己的尊严。
这一次斐珧没有拒绝,因为比起红枫林来,昆仑山到底是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昆仑上的气候草木,更适合他们生长,如今老司南死了,想必占领昆仑山的也只剩下一些他的亲信走狗,没有多大的势力,所以回去,也是好的。
正想着派了临消去,帮助他们赶走老司南的余党,帮衬着休整昆仑山的时候,自远处遥遥来了一阵风,卷的尤为花哨,落在面前了,正是风神飞寥那厮。
风神落在地上,气度自然,朝着镇山神兽点点头,两人客套的做完了礼,风神目光看向斐珧,暗暗的挤了挤眉眼。
斐珧唇上带起笑来,将目光看到一块儿石头上,懒得理会他。
风神字正腔圆,语调官方,朝着镇山神兽道:“宸殿下已经派了天兵,将司南的余党从昆仑山清除,昆仑山上各处都已经开始修整,如今派小神来,是来接诸位回去,顺带感谢斐大人许久以来的相助之恩。”
说罢了,风神便命身后一起来的天兵抬了两个箱子来,搬到了斐珧面前,打开了,里面尽是珠宝玉器,黄金白银。
风神接着官腔道:“红枫林也刚刚受难,需要休整,这是宸殿下的一点心意,还望大人笑纳。”
斐珧看看箱子里的东西,再看看风神,看看风神,又看了看箱子里的东西,问道:“你从哪里抬过来的?”
风神道:“自然是九天之上。”
“哪个房间?”
“这个……自然是库房。”
“哪个库房?”
“这个……”
咬牙声暗暗起了,斐珧朝着风神飞寥勾了勾手,两个人眉目交流一番,去到了小树林里。
斐珧质问道:“你当真觉得我傻,是不是?”
风神拍马屁道:“大人自然是机智过人。”
“你抬了我库房的东西,装模作样送给我,亏你想的出来。”
“这是宸殿下吩咐的。”
伴随着风神倒吸一口凉气,胳膊被掐的生疼,斐珧坚定道:“那小子精的很,有的是分寸,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风神面容坚毅不卑不亢道:“你松手,我说,我说。”
斐珧宽容大度,当即便松了手,见风神飞寥正了正衣衫,做出一副潇洒的姿态来,底气十足的道:“宸殿下让我带着钱来,又没有说带哪里的,如今仙界被那老司南折腾一番,银库里都没你的多,反正你的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干脆,物尽其用了。”
“哼!”斐珧轻嗤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糊涂那些年,你哪次去看我,不顺上一些走。”
“你这话说的不对。”风神心有不服,“有些时候,还是没有的。”
斐珧听后,斜了风神一眼,说了一句顶实在的劝慰话语,“养不了那么多女人就少养一些,往后站在了风口上,哪一处都要有个分寸。”
“唉。”风神叹息一声,“这话便像我当年劝你不要太过嚣张,事事压了别人风头一样。”
斐珧与风神对视一眼,两人哈哈笑了起来,这世上风水轮流,有些事情,还果真是说不准呢。
笑过了,斐珧面色认真了几分,问风神道:“仙界,可还好吗?”
“尚好。”风神点点头,随即又叹息了一声,“一开始以为掌星官做这所有的一切,是为了天帝之位和权势,可到如今我才发现,他的目标,仿佛并非如此,权势利益在他眼里,成了随手可以抛弃的东西。”
“掌星官是个重情的人。”斐珧望着一片飘零无依的叶子,孤独的在空中飞舞,“但越是重情的人,越容易陷入绝路,难以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