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珧原本不算个话多的人,与招慈的关系也一直清清冷冷,心中互相记挂,牵连却少,但如今不知是不是做了母亲的缘故,比起之前多种情绪到了嘴边无话可说,变成了总有几句话想要对亲切的人讲上一讲。
也或许是因为,身边亲近的人越来越少,大家四散开去难以聚合,所以总想珍惜在一起的时间。
夜色渐深的时候,斐珧才回到了房间,推门进去看了看房中无人,想起后院里养的那一群侍妾,不由得火气又上了心头。
不管怎么说,赢昭衍再怎么变,也是赢炤本人,她生来心量狭隘,最是吃不得酸情假醋。
调转身,刚刚打开门想要去后院之中,看看赢昭衍留在了哪处温柔乡里,迎面便撞上了一堵人墙,紧接着一双臂膀将她环住,音调蛊惑道:“这么迫不及待要投怀送抱了么?”
斐珧气道:“你怎么不去找你那些侍妾?”这话说罢了,斐珧觉得有失脸面,她斐大人何时也变成了一个庸俗至极的哀怨女子。
“吃醋了?”头顶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斐珧心里有气,但听了这话,未曾气恼的挣开怀抱,反而将脸贴在赢昭衍的胸膛,手指在他心头的位置轻轻画了个圈。
“我是舍不得伤你分毫,也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但你若果真负了我,爱上了别人,我也不在乎将你这一魂打的烟消云散。”
赢昭衍的声音也冷了几分,“是因为没有我,你还有周凌和另一个?”
一双手忽的掐上了斐珧的脖子,赢昭衍目露凶色,“是不是,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斐珧咬着牙,不肯发出任何声音。
赢昭衍眼见手下如瓷般的脖颈泛起了红,眸中现出一丝不忍,又缓缓松开手,将斐珧拉扯进了房间,开始将她本就单薄的衣衫撕扯开。
斐珧狠狠推了赢昭衍一把,“你为什么不将我掐死,岂不是对你没了威胁!好和你的那些侍妾一起恩恩爱爱!再不用担心我杀了你!”
赢昭衍感受着斐珧的怒气,愣神一瞬,反而是笑了。
“竟是吃了醋。”
斐珧口是心非,“才没有!”
对方言语忽的放低了几分,“不过是旁人送的,忘了打发而已。”
斐珧听罢,缓过神来,正了正被拉扯的衣衫,“我又没有问这个。”
赢昭衍贴近了几分,“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之前的承诺我依然做到,只要你一个。”
斐珧叹息一声,“我找了你这么多年,自然是为了和你在一起。”
赢昭衍伸手轻轻触碰了她发红的脖颈,言语放的温柔,却仿佛夹带着刀子。
“你知道我说的“我”,是什么意思。”
“赢炤。”斐珧十分沉着唤了一声,“你吃自己的醋,有意思么?”
赢昭衍解了自己的衣带,胸膛半露,逼近到斐珧身前,“你或是不能明白,以前的我,不同于现在的我,三魂归一后,也不再会是如今的我!”
这个问题扰的斐珧头疼不已,干脆闭上眼睛不再去想,默默接受这一切。
其实当初周凌撞在刀刃之上,身死魂离之时,她心底里也曾暗暗可惜这世上,再没有了一个周凌,可若不这样做,她的赢昭衍,她孩子的父亲,那个抱着她在祭台上五脏尽碎气息断绝的人,该如何才能回来?
似乎越是这样,身旁的赢昭衍越是怒气冲天,所作所为也愈发的粗暴起来。
斐珧只觉得浑身疼痛难忍,唇边难以抑制,发出一声痛哼,一双眼睛渐渐泛上泪光迷离不清时,身上的动作,才渐渐柔和了许多。
翌日起来,斐珧看着镜子前的自己,面色已经染上了些许憔悴,脖颈间青青紫紫尽是痕迹,来来回回换了件衣领高些的,才勉强遮住,不那么丢了脸面。
对着镜子叹一口气,斐珧想想,她堂堂战神大人,何时沦落到了这般田地,被个男人欺负成这样,细细啧磨一番,算来算去,还是一个“情”字伤的人。
招慈一眼便看出了她的不同,早茶空档,也不在乎赢昭衍是否还在,张口便来了一句,“你体内本就气息混杂,所以房事要节制,会受影响。”
斐珧老脸一红,干咳一声,“说这个作什么?”
招慈一本正经,面无表情,将两根手指搭在斐珧腕间,静了片刻,松开手道:“还好,切记好生调养。”
斐珧收回胳膊,“我走南闯北风餐露宿多年,哪有那么娇贵。”
招慈无情打击道:“你怕是忘了,朝花之毒的威力。”
斐珧顿时闭上嘴巴,说到底,她体内的朝花之毒虽然已经被压制,但还未曾真正祛除,赢昭衍费心五百年将朝花果炼制成解药,终究还差了最后一颗。
至于最后一颗朝花果在哪里,怕是只有赢昭衍自己才知道。
不由得,斐珧和招慈将目光看向了赢昭衍,赢昭衍脸色微微有些变化,甩了袖子起身离开了。
斐珧道:“成亲前竟不知他还有如此凶狠的一面。”
“身在其中不自知的是你,没有认识他之前,你对魔界魔君的评价,可是凌厉且贴切呢。”
斐珧细细回想,“我之前说过什么?”
招慈一五一十重复道:“你点评小魔君外在谦和,实则深不可测手段狠辣。”
斐珧恍然,却原来赢昭衍一直未曾变过,不过是她沉醉在了温柔乡里,一时难以醒来罢了。
略过这个话题,斐珧再看招慈,见她依旧消瘦单薄,早些年的时候,招慈的眼神之中还带有一丝生动,如今再看淡漠平平,仿佛少了七情六欲,与那庙里雕着的神像已经无所差别。
或许,掌星官在天牢放的那一把火,不仅烧死了他自己,连带着也烧死了招慈的一颗心。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招慈依旧走了许多地方,有时会在某个景色秀丽的小镇停留一段时间,为那里的百姓治病还愿,有时会一个人住在山间某个小屋,无数个夜里,独自听着鸟儿啼叫,溪水潺潺。
斐珧知道,九天之上其实也不乏爱慕招慈的男仙官,但是招慈一颗心里始终再难以将旁人放下,这种感觉斐珧也有所体会,若是这一生要她将赢昭衍放下,无异于削肉刮骨,将心肝掏扯出来。
赢昭衍始终与司南栩不同,她能手刃司南栩,一来有恨意在,二来不过是情窦初开,还并未情根深浓,但赢昭衍总是不一样的,他是她绝处逢生的一缕希望,是她活着对这世间,最大的眷恋。
再一次的,斐珧朝着招慈劝道:“你且多照顾自己。”
招慈点点头,不想再沉溺在这个话题上,转口道:“你也要顾好你自己,三界都乱了,诛杀你的告示遍地都是,其实他将你禁锢在这里,又何尝不是为了保护你。”
“是啊。”斐珧点点头,“生死一场过后,本以为这世上任何事情都不会再将我难住,可事情到了如今境地,我竟只能顺其自然,犹豫不决。”
“或是因为你太在乎他了,因爱生乱吧。”
“我怎么能不在乎。”斐珧感慨一声,“他就在我身边,一点一点停了心跳,我眼睁睁看着他断了呼吸。”
鸟儿伴着暖阳飞过,落在枝头轻啼了几声,招慈静了一瞬,抬头看了看无所挂牵的鸟儿,笑笑道:“还好,他还在,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