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入冰寒之地后来的事情,斐珧便知晓了,雪狐不断出去杀人,不断遭人围攻,孩子被他安置在满是冰雪的山洞里,每一次他出去了,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
终于,她和赢昭衍杀了进去,这次的威胁,对于雪狐是巨大的,他清楚双方的实力,知道若是他们再来,他必死无疑。
最后,他决定将孩子送回人间,毕竟孩子是凡人,若是活着,人间是她存活机会最大的地方。
斐珧一开始不明白,莫说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就算是三界之中骨骼清奇的修炼奇才,也未必能受得住寒冰山谷里的寒气,又何况一个小小的孩子。
可见了那孩子之后,斐珧明白了,雪狐断尾,将自己的几条尾巴披在了孩子身上,相当于将他的半条命,都给了孩子。
自知寿命将终,他没有做无谓的反抗,或者拉下多少替死鬼来为自己陪葬。
他带着琴,回到了最初的地方,第一次遇见绫厢,便是她在台上,旁若无人,静静的弹着教过他的那首曲子。
雪狐来到湖边的时候,已经只能堪堪维持住人形,他将所有妖力都给了睡梦中的孩子,待到天明,魂飞魄散,身体化作最初的模样。
一只断了生机的狐狸,静静的躺在地上,晨风吹过雪白的绒毛,与这世上的一草一木,一捧泥土,别无所差。
天还未大亮,孩子哭着醒了,赤着脚跑出来,迎上了斐珧。
似乎四处奔波,孩子已经习惯了见到新的人物事物,含着眼泪抬头问斐珧,“我爹爹呢?”
斐珧鼻子一酸,抱起孩子,似乎在她记忆的深处,她也曾问过这个问题。
斐珧不善说谎,但还是编排了故事,告诉孩子,爹爹有事,去了很远的地方,或许,他是想回他的故乡。
孩子摇摇头,告诉斐珧,爹爹说,他想陪在娘亲身旁。
斐珧和赢昭衍带着孩子,将雪狐葬在了绫厢身旁,那是一处乱葬岗,新坟旧坟堆砌在一起,野草野花长在坟头,秋荣春生,年复一年。
一块旧木板做的碑像是后来立的,刻碑的人笔画僵硬潦草,勉强能认出“爱妻绫厢”四个字来。
雪狐被埋了进去,孩子牵着斐珧的手,哭的难过,问道:“我爹爹是不是死了?”
斐珧说:“没有,你记得他,他就永远活着。”
雪狐说的没有错,这个孩子,确实已经夭折了,只不过被强大的妖力吊着性命,魂魄依旧在身体里。
若按人间轮回来讲,本该放手,让这个孩子归去黄泉重入轮回,可斐珧总觉得,若是这么做,心中会有所遗憾。
斐珧静静站着,没有说话,只微笑看着孩子。
赢昭衍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将一丝魔气注入到孩子体内,平静道:“去魔界吧,正巧家中孩子,缺个玩伴儿。”
斐珧一听,觉得此计不错,有赢昭衍堂堂魔君将这一道魔气注入身体,便仿佛在她身上下了印记,孩子只要不出魔界,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于是,斐珧赶紧赞叹道:“父母爱子,计之深远,果真不假,连魔君都不忘为儿子寻找玩伴。”
“是弟弟。”
斐珧一听,细细回想,似乎这小魔君确实有个弟弟,依着年龄来算,也得要几百岁了,几百岁的人找小孩儿做玩伴儿似乎不大可能,除非赢昭衍又有了个小弟弟。
但这就更不可能了,赢昭衍的父君和母后早已经去了几百年,还能从哪里再冒出来一个弟弟?
“赢曦幼时养在叔父身边,十分聪慧,叔父怕他长大后不好控制,便用了些手段,让赢曦无法长大,永远停留在了幼时的模样。”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斐珧忽然之间听得了人家的“家丑”,她作为一个外人不好评判,但想想自己身上的朝花之毒,便是他那叔父的手笔,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你那叔父,可真是阴招倍出。”
赢昭衍眉宇间有些无奈,“见笑。”
“除了这雪狐,还有其它妖吗?”
“别处的已经派人捉拿的差不多了,只差逃往了魔界一只。”
“魔君,不是在说笑吧?”
“不是。”
斐珧言语顿了片刻,呵呵笑道:“魔君能力非凡,想必那妖逃往魔界就好比自投罗网,斐珧还祝魔君,早日成功捉拿。”
说着,斐珧客客气气抱拳行过一礼,“感谢魔君多日相助,你我就此分别,后会有期。”
“斐大人。”
赢昭衍出言唤住斐珧,“大人在昆仑山镇山神兽面前做下承诺要祛除妖邪,所以昭衍,恳请大人不要半途而废。”
斐珧觉得这是个陷阱,毕竟这世上能有什么妖,能让堂堂魔界魔君难以应付?但斐珧一时也想不出,这个陷阱究竟有什么目的。
图势,她如今已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利用价值。
图财?她那满屋子金银与小魔君比,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难不成,还能图色?
斐珧觉得,嬴昭衍看上去姿容卓越自有风度,并不像淫邪好色之徒。
最后,斐珧总结她如今年纪大了,就算没有被毒性侵蚀,也到了老糊涂的年纪。
年轻人如今什么想法,她怕是揣摩不了了。
可转念一想,斐珧觉得嬴昭衍说的也是实话,是她在镇山神兽面前做下承诺捉妖的,半途而废相当于言而无信,小魔君这话软中带硬,斐珧觉得,不好开口拒绝。
左右闲来无事,去一趟也就是了,正巧看看小魔君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手里拉着小雪儿,斐珧与嬴昭衍一同朝着魔界去了。刚刚踏云走了片刻,斐珧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朝着嬴昭衍道:“昆仑山向来教授诸灵修炼正途,雪狐妖原本弱小,是什么,让他突然间得到了吸**气的速成方法,而且效果显着?”
嬴昭衍道:“不止是他,还有渭水林中,那只突然为祸百姓的大蟒。”
“你是说,他们之间或许有什么联系?”
“或许有,也或者,只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