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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只能停留在了原地,不想伤,最好的选择便是从未开始!
他的心在颤抖,他没有勇气面对她,这一刻他很深地体会到,在她的面前他的确是怯懦的,怯懦到他根本不知如何去开口解释这一切!
因为他一开口,势必要将对她的心意挑明,可是他又怎么可以去挑明?
许久的沉默,压抑的氛围在两人之间如浓烟一般扩散弥漫,俏君叹了一口气,拿出一样东西——
是她脖子上佩戴的玉!
玉石红润通透,被她的血气养得色泽天成,古少龙不解地望着她:“这是……”
“我见到你颈项的玉,和我这块很像,我便在想,这玉的原主人,会不会是你?”
“怎会,这是你安南公主身份的象征……”“根本就不是。”俏君打断他的话:“这玉石,是一个人送我的,但是我连他长得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连他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就浑浑噩噩地戴了这么久,也许我本来就不该佩戴不属于我的东西,所以我才会受惩罚,让我来到这个时空!”
“什么意思。”古少龙并不懂她的言下之意,俏君摇摇头:“总之,它不属于我,也许它属于你,所以我想把它交给你,这块玉,也许和你的那块,是一对的。”
她想告诉自己什么意思,是她懂了他的情,还是会了他的意?亦或是,她也从来不曾对他真正绝情?
那块红玉被塞进了古少龙的掌心,他握着那犹有她掌温的红玉,怔怔出神,那玉就像她的手般暖着他,给了他崭新的力量。
这股力量,是一股只有他每次练完剑术疲累之至的时候,抚触着母亲的玉,才所能拥有的!
就在他任忡之际,陡然间,一柄木梳落到了他湿润的发间,古少龙一怔,直觉想要退离——
而,俏君适时地伸手按住他急欲逃脱的身子,让他复而重新对着铜镜,道:“面对自己,想说什么话,有什么心事,对外人无法启齿,那就对自己说!”她低柔绵软的嗓音恰似柔絮花香,暖了他的心脾。
她怎会知道他掩饰得极好的心声,那引得他心头微痛的想法?
“很多事情,不需要自己单枪匹马,你应该知道,你身边不是没有可以帮助你的人,我帮你梳发,就是要让你好好看看自己,也看看我,认清楚你自己的每个轮廓、每丝线条!为自己的自卑找出口、为自己的自信找理由,然后,面对我!”俏君的手,以极柔极轻的势,来梳理他的发。
初见他,候江亭中,他便是一脸的伤楚,和他相处也这般久了,他有几时是真正笑过,她不用去看,便能感觉到他千疮百孔又被他自己拼力缝合的心,可惜,他缝合的技术实在太差,差得旧伤未愈新伤再添!
越高傲的人,其实心中越自卑啊!她不要他的高傲,更不要他躲在高傲之下的自卑!若他医不好自己,那么,她便让他明白,她会替他疗伤,无幽帮助不了的事情,她可以来完成!
古少龙的心被震撼了,他终于提起勇气,将眼光直直抛向了镜面——
镜里,是一个身穿洁白中衣、乌黑长发微湿的熟悉面容,俊逸而凛冽,双唇苍白干涩、紧抿的线条微颤,透出一股坚毅的强者气息!
可是只有他自己明白,这种坚毅,是一种伪装,从八岁那年开始,已经伪装得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忘了自己这副伪装面容之下到底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好好看看自己!为了我。”俏君在他身后发出一声低喟,是温柔的请求。她不要他再这般“坚毅”,这种坚毅让她为他而心痛!
他被她的话打动,过了片刻的静,继而轻道:“这么多年来,这副不苟言笑的面具一直是我的保护,是我自尊的最后一道防线。外人称我生了一张皇室的冠宇天颜,可是上天却又赐给我这一副面具,我不懂,是上天在诅咒我,还是我本来就不该出生?除了我的母亲,没有人希望我好好活着…”
“你错了,一直都在错!”俏君压了压他的肩:“所以我要为你重塑另一道墙,可以冲破它的顽固,但是又比它更加的适合你。”俏君微微一笑,抚过他的发:“你的发很美,你的颜也很美,不要让这面具来禁锢你,我想让你清楚,脱不脱下它,这一切的决定权在你。”
脱下面具,就意味着他不再禁锢自己,而俏君,在说出这番话的此刻,才彻底地清楚,自己究竟付出了多少的感情!
她原来早就爱上他了,不是因为他的颜,是因为他能令她心痛,一个令自己心痛的人,便是自己在乎的人。
一个人,要走进了另一个人的心里,才有那个能力去让对方的心感受到痛楚!
而他,竟然就走进来了!
古少龙低垂了眸,将身子缓缓转向她,渐渐抬起双目,像巡视着一件全天下最为宝贵的奇珍异宝,小心翼翼地将她望入自己的眼中,牢牢的,谨慎的,好似一个用力她便会烟消云散一般,任何人,只有在对待最为看重的人的时候,才会有这种反应!
他眸与她的瞳交会,他浅浅的威严、淡淡的柔意,令她心动。
她心中有多少的压抑与奢望,他便有多少的情感吧!
她的眼睛是一锹深幽的潭,仿佛能吸入他的魂,她的指尖抚触过他的发,便沾染上他发的味道,有微微的香气,缓缓晕散在他的鼻尖,他们互相用眼神去勾勒对方,好似在完成一幅旷世的画作!
她一直没有停下为他梳发,也没有拒绝和他的对视,视线相交,为爱之苗,再相交时,他们便能看得很清楚,眼神的尽头,满满的都是对方的存在!
既然上天选择让她来到了这个朝代,让她遇上他,那么她就权且大胆一回,让这份缘延续它的份,她独身,他孑然,这一切,有何不可!
俏君弯下身去,想要看清他是否和她一样具备了相同的勇气,她每每靠近一分,那暗潮之下的汹涌,便在古少龙的胸臆间扩大了几分,以为自己将要瘫软成一片柔云,飘在不着于地的半空。
“我不该抗拒,我早已被你吸引的事实……”她的脸靠得更近了,流泄着温柔绵软的嗓音,来到他的唇畔,柔柔雅雅的淡香,似在梦里见到,那一刻惊雷乍醒,他忽然就有了改变自己的勇气——
“君儿,你已知我心意!”
俏君猛地一怔,她明白,这些话由古少龙的嘴里说出,那是一种怎样的犹如视死如归一般的悲壮!
一旦将爱说出来,那爱便会源源不绝地涌出,再也压制不住了吧!
“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俏君轻微地颤抖,压不下心中澎湃的情感。
古少龙却前所未有的坚定,擒住她的手。“是!我爱上了你!我应该承认,我一早就已爱上你,在一切的劫难还未到来之前,我要让你明白,这样,哪怕我下一刻就死去,我也会了无遗憾不枉此生。”
古少龙眸光坚定,俏君的眼眶却湿潮了。
爱对于他,是比性命更为奢侈的一样东西,可是他却愿意把最奢侈的送给她,这是怎样的滋味?有一种喜,一种情感得到出口与释放的狂喜;可是却又是一种悲,因为,喜之至极,可能是一个悲伤的结局。
古少龙猛然起身,将她牢牢揽进了自己的怀里,吮上了她的颤抖,如临寒渊,又如纵身烈火,似酸似甜、似苦似甘!
原来这便是千百年来一直为人所传唱的情,他一直以为他的这份权利早已被剥夺,原来,它一直在他的体内冬眠,久久不愿醒来,而见到她,如春风一般暖人心脾,它便从寒冷中苏醒,融入到那一江春水之中,肆意地畅游!
心,宁可醉死,也不愿清醒;爱,一旦领悟,便再不愿浅尝辄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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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比预想的来得要快,当夜枭率领一纵队的精兵出现在古少龙的面前时,他并没有太多的讶异。
相反,古少龙甚至有些微的庆幸,敌方的人数,要比他想象的要少,但是如果战起,即便古少龙再如何骁勇,也难敌百将之箭,众数兵家拳脚齐齐围攻而上!
他不想让俏君为难,因此早已让毒无姬调试了一杯可让她熟睡多时的茶,她不疑有他地一饮而尽,他明白,以她的立场,如果命令安南将士退兵,那恐怕就难以服众,难免有所非议认为她投靠明朝攘内安外,且,以夜枭的立场,又怎会完全相信她的话,即便是她亲口所言明朝武将未对她有半分怠慢,恐怕这偏执的夜枭也不会相信,只当是公主不想令他们为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