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想起在济南上大学时,和同学参观过的“七忠祠”。里面供奉着铁铉、陈迪、胡子昭、丁志方、高巍、郑华、王省七人,他清楚的记得,这七人是建文帝的死忠分子,换句话来说,也就是绝对不可能被叛自己的人。
必须要找到他们,当然,可能这些人此时还是藉藉无名,就是自己也只是记得一个“城神”铁铉。其他几人也不是太了解,但是谁又能比他多出六百余年的先知呢?而且这样招揽人才,不容易被猜忌。他清楚的记得,朱元璋到死的那天还没有交出自己的权柄,可以看出这个太祖皇帝对权力的控制**。
燕王朱棣最后没有被朱元璋青睐而传位与他,是不是因为两个人的控制欲都太强了呢?朱允炆这样想。
于是一刻也没有迟疑,在李瑞栋的帮助下,景清得到朱允炆的授意,暗中展开了一系列的官员普查。没有几天的功夫,好消息就传了过来,铁铉和丁志方目前正在国子监,而高巍却是已经被人告发说同情空印案犯而被贬往辽东,胡子昭随方孝孺在汉中游学。
陈迪、郑华和王省三人则无从查讫。只得吩咐李瑞栋利用在锦衣卫探听局得关系慢慢寻找。可惜朱允炆也只是知道姓名,再也提供不出详细的资料了。
不过他要做的事情也仅限于此,再做出其他举动,估计朱元璋就要怀疑自己的用心了,对于这个开国帝皇,在晚年的所作所为,朱允炆此刻只能往坏处想,而不能往好处想。
看了太多的穿越,使朱允炆对于帝王之家不抱有任何亲情妄想。一切要凭借实力说话,特别是从朱元璋将第十五个儿子朱植放在了燕王朱棣身后为辽王这一举动上看。这个有着农民式狡猾的皇帝,对于任何人也不会全心全意的去相信。他所相信的只有自己。
面对这一切,朱允炆小心翼翼的对待着。包括寻找铁铉等人也是由景清替自己写了一份奏折呈上,包括在奏折中隐晦的提出要召回方孝孺做老师的想法。还有自己要组建亲卫的想法。做出了一切皆可对人言的举动。
安定南镇抚司后,往御书房走动的次数又开始增加起来。因为洪武二十五年即将过去,来年的蓝玉案才是他关心的所在。他必须要掌握最及时的材料,因为这次朱元璋最后的动作中,大明的名将基本上被屠戮一空,以至于以后的靖难之役中无将可派,才被朱棣抓住机会的。
这一场历史上有名的灾难,对于他来说至关重要。他必须要保护一些人,否则历史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下去的话,他还不如早做绸缪,为开溜做准备算了。
洪武二十五年十二月是闰月,高丽权知国事李成桂欲更其国号,遣门下侍郎赞成事禹仁烈奉表谢恩于帝京,献马三十匹。恭贺新年。艺文馆学士韩尚质同往京师,以朝鲜、和宁之名,请大明上皇圣裁以更国号。为安全计,燕王奉旨亲自率军护送赶至京师。
即日百官班贺。会耆老百官及于都堂,议国号。帝心大悦,曰:“东夷之号惟朝鲜之称最美,且其来远矣!宜更其国号曰朝鲜。”
百官称善,山呼圣上英明。早朝事毕,留燕王御书房问对。
看着这个行事颇像自己年轻时得四子,朱元璋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而朱棣虽然已经年届三十余岁,但是面对余威之下的父皇,还是如履薄冰。
详细的询问高丽归附的具体情况后,朱元璋冷笑道:“恭愍王死,说是有个儿子,请朕做主立之。后来又说不是。又以王瑶为王孙正派,再请立之,今又死了。再三差人来,李成桂不过是自己想做这个高丽王而已。还要拿朕做挡箭牌,姑且由他吧。”
停了一下,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转口道:“我以辽王就藩广宁,庆王就藩韦州,宁王就藩大宁。诏书已颁,想必你都知道了吧,你要替朕照顾好弟弟才是。”
燕王脸色不变,跪遵父皇所嘱,不敢言他。看着明明委屈但又十分恭顺的儿子,朱元璋心里也觉得有些不愉,明明是燕王辛苦经营所在,连年征战之下,一向壮硕的儿子也消瘦了很多,由此可见藩属的辛苦。可是自己一纸圣谕,就白白的要将自己拼杀出来的疆土让出来,也的确难为了他。
可是这次的分封不止是燕王有损失,就连秦王、晋王也损失巨大,朱棣心中即使再不高兴,也不好意思和诸位弟弟争地盘,有效避免了藩王独大的局面。对任何一个朝代,强大的藩王都不是一件好事,汉代削藩,晋代祸乱,皆由藩王坐大引起。想到这,尽管有些不忍,他也要杜绝后患。
“只是这样委屈了棣儿”。看着一脸无谓的燕王,四方圆阔的脸庞透露出自己年轻时的坚毅,心里不由一软,道:“你怪父皇吗?”
面对朱元璋少有的温柔,朱棣慌忙跪下请罪。看着惶恐的儿子,身为父亲又是大明之主的他也陷入了两难境地。
沉默了半晌,朱元璋幽幽的说道:“你写个折子,把那个权氏之女报上来吧,朕替你给她个名份。”
权氏,乃高丽望族,李成桂为了和大明边防交好,特进献其族长女为燕王侍驾。进入燕王府后,其女甚是乖巧,短短不到半年的功夫就深得燕王和燕王妃的喜爱。只是身为藩王纳妃不能擅自主张,所以朱棣一直没有报于朱元璋知晓。
却没有想到朱元璋早就通过锦衣卫得知,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先在正好施恩于燕王安抚其心。
朱棣再次叩谢父皇恩典,并请不奏之罪,朱元璋勉之。
父子二人一时无话,朱棣想要告退,临去之时嚅嚅问及返回藩地之期,此次奉圣旨带北征军万余护卫高丽使节入朝。先在采石矶驻扎,如果久处京师,必惹人非议。
其实燕王也十分纳闷,先在四海升平。护卫一支区区属国使节,何必要动用北征之军,还万余之众。想来想去找不到原因,想到自己的北平被诸王环围。从内心真的有些害怕父亲因此找个由头将自己废掉,好为朱允炆铺平道路。
这个也是他一直谦恭的原因,“韬光养晦”这四个字,正是临来京师时道衍大师的再三嘱托。
朱元璋听到朱棣问及返期,想了一下,决定还是不瞒燕王,也好让其有个准备。于是从书案上拿出一纸密折让他自己看。
“蓝玉企图谋反……。”
一个惊雷响在了朱棣的头顶,顿时觉得周围的空气沉闷了许多,父皇让自己带兵进入京畿之地,是为了借助北征军的余威压制蓝玉在军中的威信?
蓝玉怎么可能谋反?虽然燕王和蓝玉有些不睦,但毕竟一起南征北战多年,对于蓝玉的为人如何,他是能看出来的。
在震惊之余,朱棣的心里还是落下了大半,蓝玉和太子亲戚关系,所以一直对自己十分排斥。大哥在世的时候,就曾经传出蓝玉对太子说:“臣观燕王在藩属,举动行止,与皇帝无异。又闻望气者言,燕有天子气,愿殿下先事预防,审慎一二!”太子道:“燕王事我甚恭,决无是事。”蓝玉又说:“臣蒙殿下优待,所以密陈利害,但愿臣言不验,不愿臣言幸中。”
蓝玉按说是太子一系,现在父皇立允炆为大明储君。怎么蓝玉还会谋反。想起了这些,朱棣的心“砰砰”的剧烈震动起来。
难道父皇…。
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他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兴奋的大叫,可惜道衍大师不在身边,不能为自己做出准确的判断。不过对于其中缘由,他越想越是其中深意颇深。
按捺住内心的狂跳,朱棣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父皇的意思是……。”
“过罢年再讲吧。”朱元璋淡淡的说道。“今年是皇后十年忌辰,我不想见到血光,那样有违皇后的祥和。”
提起马皇后,朱元璋总是满脸的怀念。一向冷酷的眼神也略带了丝丝温柔。
“你好好的歇息几天吧,没有事去东宫看看允炆。他平日和你关系最好,你去了可以帮朕安慰他一下。”
说出这句话,朱元璋的温柔的神情后面隐藏着一丝落寞,眉宇间竟然流露出点点倦意,看到父皇这样,朱棣知道时该告退的时候了。马上跪下叩头,道:
“那儿臣告退,还望父皇保重龙体,以大明江山社稷为重。”
朱元璋挥挥手,待到朱棣退到门边,刚想转身离去的时候。朱元璋突然出声道:“棣儿,眼光要看的远一些。不要计较眼前得失。”
满怀心事的朱棣听到后骤然一愣,忙又跪下道:“觐听父皇的教诲。”
不见回应,抬头看见父皇的脸又转到了别的地方。遂退之门外,转身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