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景烺的背影消失,安锦岚紧绷的神经方才松驰下来,刚才那一次交锋,实在太累人了!
论智谋,论手段,她根本不是景烺的对手,要不然上一世也不至于一败涂地,到死才看明白他。
这一世,即使有着重生这个经历,她也不该有半点大意。
刚才只要她稍稍有些神色不对,就被景烺诈出来了。
幸好,她知道景烺为人疑心很重,自己那两只香囊外形又确实一模一样,才稳住阵脚没被他唬住。
不过,有了这个虚惊,安锦岚想着,下一回,她再不敢玩这样的小聪明,让景烺吃点苦头,借机避开他的想法,还是太孩子气。
毕竟,重生之后,她要做的大事,一是不嫁给景烺,二是不让景烺登上皇位,其他的事情,都得围绕这两点来做。
她可千万不能本末倒置!
只要景烺不登上皇位,安家,就不会有杀身之祸。
她不能因为恨意,焦急毛燥,失了分寸,被对方逮住痛脚。
眼下的当务之急,她得培养自己可用的人,增强自个的实力。
至于夏氏,有了今晚的事情,她不用再装母女情深,就此冷淡下去,也不会有人疑心她为何和生病前不一样,对夏氏的态度大相径庭。
而且,今晚的事,弟弟安轩宇应该也多少看清了夏氏的真面目,不会再一味被她蒙骗下去,将来自己给他说起针对夏氏的一些主意,应该也容易些。
抱着这种想法,安锦岚就冷淡地向夏氏福了福,然后对安伯远道:“时辰不早,女儿今个赶路回府,晚上又折腾了这一阵子,先回去休息了。”
她这一说,安轩宇也道:“父亲、母亲,孩儿还有些功课要温习,也先回去了。”
安伯远本来还想再责怪夏氏几句,看看她指挥着下人们收拾碗筷,忙着忙后的样子,心又软下来。
或许只是一场误会,他要再当面说什么,锦姐儿说不定真会因此对夏氏起了嫌隙,反倒不好。
想到家和万事兴,安伯远坐在椅上,闭了闭眼道:“你们都累了,早些下去休息吧。”
走到门口,安锦岚回望了一眼坐在椅上,半闭着眼睛,看上去有些颓然的安伯远,心里有些凉。
父亲这性子,实在太优柔寡断了,夏氏这心思,几个小的看不出来,难道父亲也看不出来嘛?尤其今晚,夏氏为了讨好景烺,表现的过于急切,就不像平时那样伪装的面面俱全,她就不信,父亲还认为夏氏是个好继母。
也许,父亲有他的顾虑,有他不得以的苦衷吧。
安锦岚这样安慰自己。
她借着小丫鬟手里的灯笼光,慢慢朝自己的院里走去。
睿亲王府,景瑆用过晚饭,刚坐下喝了半杯茶,霜降就匆匆来报,明公子来访。
“四哥,听说你出去求医了,怎么,这大邹朝,还有人比我爹的医术更强嘛?”说话的男子长相俊美,一双狭长桃花眼充满了魅惑人心的邪气。
和身着蓝色棉布袍,木簮束发,看上去气质谦和的景瑆相比,这个身着团花锦袍,玉冠束发,腰间紧束着碧玉腰带的男人,显得危险妖魅。
“你舍得过来了,事情办得如何?”景瑆冷声,不答反问道。
本来温煦的目光陡然间像出了鞘的剑一样,寒光四射。
正在奉茶的丫鬟似是感觉到那股子寒意,连忙拿起茶盘,识相地退了出去。
“得得,就你这口气,这神情,要被外人看见,谁还敢当你是个病秧子?”明文勋虽然开玩笑,却自觉地选了张离景瑆较远的椅子坐下,以免被他强大的气场波及。
“说正事。”景瑆言简意赅。
明文勋白皙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放在桌上,语气却甚是郑重,他沉声道:“昌远一带,我派出的探子,都说那林氏是病死的,奇怪的是,没有人知道她有一手好医术。”
他瞅了瞅景瑆的神情,笑道:“不过林家,世代都是药材商,林氏知道些药理,也情有可原。倒是夏氏,果然如你所料,是上头那位赐下来的,你说,四大国公府里,都安排有他的人,他究竟在忌惮什么?”
景瑆冷冷地道:“你说呢?”
明文勋挑了挑眉,“你问我?你该去问表姑,她一定知道什么,要不,也不会把你护得这般紧,还要你从小就装病。”
他瞅了景瑆一眼,“不过,现在不是装了,那年的余毒未清,你这腿,是真废了,连我爹都没办法。”
看到景瑆闷声不语,明文勋试探道:“听说大哥当年,是在和齐国公府订了娃娃亲后骑马摔死,二哥同越国公府的人交好,就一病不起,三哥文韬武略被人赞有高祖遗风,却为了个女人去跳水,结果枉送了性命,表姑父有一回和人斗酒,竟然醉死了,你就没怀疑过?”
他指了指上面,“我总觉得,这些事,说不定也是上头的手笔,与其说他忌惮四大国公府,不如说他忌惮你们睿亲王府,忌惮你们和四大国公府走得太近。”
明文勋露出困惑的神情,“可你说,这是为什么?功高才震主呢,虽说第一代睿亲王立下不世之功,可到了表姑父这第九代了不过是个闲散王爷,他怎么还要如此打压?表姑当年要不是怀着你,只怕也活不下去。”
景瑆冷声道:“何止,就是我这半条命的样子,他还不放心。只怕林氏的死,也和当年偶然救了我有关系。”
明文勋挤眉弄眼,“那你可欠人家的人情欠大发了,怎么样,是不是得以身相许去报答恩情?我可听说,那林氏生有一子一女,女儿今年已经十四岁,生得花容月貌,当个睿亲王妃,也不差的。”
景瑆沉默半晌,方道:“我这样的情况,朝不保夕,有这样的心思,不过是耽搁人家!”
明文勋惊讶了,他本意不过是开句玩笑,没想到景瑆竟然当了真。
他玩味地看着景瑆。
景瑆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冷冰冰地问,“你看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