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茉想着轻轻敲了敲门,屋子里没有人答应,树下的蝉叫声嗡嗡不停,好半天里面还传出清亮的声音,“进来。”
杨茉推开门,抬起头登时看到一个男人的上身,眼前的一切不禁让毫无准备的杨茉有些发懵。
柳成陵穿着深蓝绸裤,腰上束着浅黄色裤带,软布搭在肩膀上,可能刚擦完身,水珠顺着宽阔的脊背淌下来,听到声音转过脸,细长的眼睛眯起,很是意外。
她是忙的晕头转向,才径直过来敲了门,既然来求人自然不能让丫环来请人过去说话,却怎么也没想到,他这幅模样还能让人进来。
这样想着,杨茉忙转身从屋子里出去,顺道关上了门,刚走出一步,杨茉就看到柳成陵的随从捧了衣物过来,看到杨茉还欠首行礼。
怪不得柳成陵会让她进屋,他大约是以为随从来了。
杨茉皱起眉头,这下是两厢误会了,怎么那么巧,好不好竟赶在这时候。
看到杨大小姐的背影,蒋平心里一紧,完了,他这是流年不利啊,谁知道取衣服的功夫,杨大小姐会过来。
“爷……”蒋平打开门试探着喊一声,早就已经哭丧着脸,“我让阿玖去拿药了,没想就……”
柳成陵不说话,蒋平忙上前将衣服递过去,等到柳成陵穿上干净的衣服,这才想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站住。”
蒋平顿时哆嗦着收回脚。
冷淡的声音响起来,柳成陵眼睛也没抬,“去周围将生过痘疮已经痊愈的人找过来,人越多越好。”
蒋平一怔,随从有几个已经去帮忙抬病人了,他再走了,那不是没有人在身边,阿玖哪里能照应的来。蒋平觉得自己平日里挺能忍的,这次就有点忍不住,他怕少爷有点闪失,不等几位大人来杀他,他就自己当羊肉一样片了,“爷这肩上还有昨日石块砸的伤呢,听说这样格外容易染痘,要不然去旁边的村落找个干净住处养伤。”
柳成陵踅过身来,“怎么?差事不能做?”
这样的问话将蒋平吓了一跳,立即瘪了嘴。不敢再说别的,“爷放心,我这就去办。”抬脚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
杨茉一路回到房里喝了好几杯水,水能稀释血液,方便一会儿再采血,很快肚子就满满的了,杨茉这才又回想起刚才那一幕,还好没有旁人看到,否则就不会尴尬这样简单。怪不得这里的女子都不能随便出门,还好在现代露肉的男人多的是,她又是一个医生,只要想想谁也不比谁多几两香肉。就没啥好害臊的,关键是不要有人声张,在古代生活,她还想保点名声。免得被人唾骂,为世道所不容。
这样想一想,杨茉就觉得轻松了许多。站起身出去看吴家两个孩子,沈微言正盯着两个孩子看,时不时地去把脉。
血清也不是灵丹妙药,用上就能马上好转,“起码要等到明日才能看出有没有效用,”可惜到晚上血清就没了,“一会儿还要从我这里采点血。”
沈微言惊讶地睁大眼睛,血不能放多,这是谁都知道的,“这……不行吧……”
“再取那么一瓷瓶不算多。”
柳成陵走过来,听到杨大小姐的话,这人果然还要自己取自己的血来用,那么小的个子,身体里有多少血。
听到脚步声,杨茉抬起头来,看到了柳成陵,和平常一样冷淡,眼睛也不多抬一下,她忽然觉得孤高的人也有好处,比如柳成陵的病就需要清静寡欲,这样有效的降低脑内压忽然增高的情形,比如现在她就能装作若无其事,不用那么难堪。
一般女子应该害臊,或是哭个胡天忽地将自己关在房门里不肯出来,接下来就是长辈出面,来向他要个方法全了两家的颜面,杨大小姐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特别的反应,就顺藤摸瓜,装作若无其事。
好像他的态度,让她很轻松就闯过这关,转眼间她就将整件事完全忘了。
“柳公子,不知道能不能问问您身边的侍从,肯不肯让我采些血来,他们都是生过痘疮的。”
看柳成陵的模样挺不愉快,说不定不会帮忙,借人家劳力,现在又要借血,她确实也过分了点,不过就算有一丁点机会,她也要想办法问问。
“听说杨家的保合堂药铺收回来了,”柳成陵忽然答非所问。
杨茉有些惊讶,“才给的旨意,应该要等到这次回京……”
“我的药铺在保合堂旁边,药铺里只有沈微言一人坐诊,现在沈微言出来,铺子里就没有了别的郎中。”
沈微言脸色不禁难看起来。
“不用别的,日后保合堂请来坐堂的郎中,每月初一、十五来我药铺坐诊两日如何?”柳成陵说着抬起眼睛,“白老先生之外的坐堂郎中。”
这也合理,按说沈微言是柳成陵药铺的郎中,她没有权利让沈微言过来帮忙,这段时日她也劳累了柳成陵不少,不过是每个月两日的坐堂,杨茉点头,“我答应。”
柳成陵这才抬起眼睛看向杨茉,视线格外的清凉,“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杨大小姐什么时候用采来就是。”
眼见着柳成陵施施然地离开,杨茉忽然觉得刚才的许诺有些不对,坐堂医,只要在药铺里行医的都算,那么将来她会不会在保合堂坐诊?肯定会,那么初一、十五,她不是要去柳成陵的药铺?
要说慌张,她刚刚不可能半点没有,尤其是看到柳成陵不乐意的模样,这才没有多想别的,商人觉得哪里吃了亏,就要从银钱上找补回来,让她药铺的郎中去坐堂就是为了弥补损失,这样想着她就答应了,哪里知道将自己绕了进去。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又不能现在去反驳,柳成陵说的坐堂郎中,她总算是个东家,到时候她就装作这话没说清楚,让别的郎中去也就是了。
沈微言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只是问杨茉,“这样一来杨大小姐就不用再采血了。”
杨茉摇头,“同一个人的血清用起来更安全些,我再采一次正好够两个孩子今日用的,能不能好转,明天就能见分晓。”
杨茉起身走回屋中做准备,旁边的秋桐十分担心,“这对身体果然无害吗?人都说精气才能化成血,小姐这样劳累,又将血都给了别人,自己身体哪有不亏空的,可在这个地方,要什么没什么,想补又补不起来。”
秋桐话音刚落,春和急匆匆地端药进门,“沈郎中让我给小姐端碗补气血的药来。”
她都没想到用中药补血,这可是吃多少西药,都比不上的。
杨茉让春和将药先放在一边,抬起头看两个丫头,“这下谁能帮我接血?用不用我去求柳公子来帮忙。”
秋桐强作镇定,握紧手帕,“小姐再教教我。”
亲眼看过一次,就知道没那么可怕,秋桐这丫头将来会是个好帮手。
取完血又将血清给两个孩子用上,杨茉才回到屋子里歇着,躺下来还真的有点天旋地转,足以说明杨茉兰这个身体的确单薄,她在现代也献过这么多血,当日是为了救一个病患,那天她还忙碌了一晚,回到家中睡了一觉第二日就又上班了。
那时陈东还是个体贴的丈夫,让她别那么拼命,免得老了没有人陪他夕阳红,哪知人生是这样的不靠谱。
沈微言的药真是很好用,杨茉第二天醒来就觉得神清气爽,梳洗完,春和又捧来药碗,这次杨茉更痛快地将一碗药喝见了底。
这下她知道为什么那些天花病人能熬这么多日子,全要归功于那些中药方和精细挑选的药材,古代用的中药都十分干净,不像现代用的中药,仔细抖抖上面还有残渣,开始用黄花蒿时,她都没想过要仔细挑选,倒是沈微言不耐其烦地去挑去尝。
杨茉吃了些饭,刚要出屋,秋桐匆忙进屋禀告,“那两个孩子的烧退些了。”
哪怕有一点的改变,都是血清有了效用。
杨茉心中的大石一下子挪开了,她没有用错药,这时候用血清治疗是对的。
……
两个孩子躺在床上仍旧紧闭着眼睛,杨茉试探着用手去摸两个孩子的额头,烧已经退下来了,下一步就看孩子会不会醒过来。
这就代表还要接着用血清,只可惜血清不能批量生产,用起来就格外的珍贵。杨茉正想着,床上的小女孩忽然睁开幼嫩的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这几个陌生的面孔,怔愣了片刻,立即哭起来,“母亲……我要母亲……母亲……”
这是好事,能哭能闹证明病毒没有伤害到脑子,对杨茉来说,这哭声真正让她高兴。
姚御医如同钉在了地上,眼巴巴地看着吴家的小女孩长大了嘴啼哭。杨大小姐的药起了效用。
他亲眼看着那些药做出来,又看着杨大小姐将药打入两个孩子的身体,就这样他眼睁睁地看着杨大小姐治好了天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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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困,睡觉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