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强望着窗外飞逝的黑暗,恍然间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站在永昌杂货店门口的少年。
那时的无力感如今重新攫住了他的心脏,让这个叱咤风云的大哥突然变得渺小。
“记到,老子是韩龙集团的刘韩!”
电话挂断,车厢重归寂静。
这个名字像一把利刃,狠狠的插进了张志强精的野心,将其搅碎。
他曾将刘韩列入称霸西南三省的清单,却不曾想过会以如此狼狈的方式提前交锋。
张志强凝视着已经黑掉的手机屏幕,仿佛在注视着自己破碎的帝国梦。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苦心经营十几年的霸业,在真正的巨鳄面前不过是一场可笑的独角戏。
那些曾让他引以为傲的地盘、人脉、势力,此刻都像一个笑话。
夜色越发深沉,公路在黑暗中延伸。
这条路通向何方,张志强第一次感到了迷茫。
而那个曾经信心满满要称霸西南的滇南大哥,在这个凌晨,像个被现实打醒的梦游者。
……
七月的纳市,太阳雨落在公墓的青石板上。
阳光透过雨帘,将墓园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金色中。
赵国的墓碑前,青烟袅袅,一束白菊在雨中低垂。
下午三点十七分,张志强站在空坟前,目光凝固在墓碑上那个尚且崭新的名字上。
十多年的生死与共,最终连一具全尸都没能留下。
川渝的那场大火,不仅带走了一个悍将,更烧断了张志强的一只臂膀。
杨鸣和王海并肩而立,默默注视着这个刻着“赵国之墓”的冰冷石碑。
王海手中的香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回过神来。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如同这场不合时宜的太阳雨。
张静穿着一身黑色旗袍,撑着伞站在后方。
她的目光掠过周围的翰海高层,每个人脸上都笼罩着不安的阴影。
赵国的死,不仅是一个得力干将的陨落,更预示着翰海在外省扩张彻底失败。
王伟低着头站在角落,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打火机,那是赵国临行前送他的。
现在,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战将,连一片衣角都没能留下。
没有灵柩,没有遗物,连一捧骨灰都没有。
翰海的高层们环绕着这座象征性的空坟,各怀心事。
阳光穿透雨幕,在墓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在无声地嘲笑这场虚假的告别。
太阳雨渐渐停了,留下一地潮湿的草木气息。
张志强最后看了一眼墓碑,转身离去。
其他人随即跟上,只留下一座孤零零的空坟,见证着翰海帝国第一道深重的裂痕。
墓园重归寂静,唯有几缕香烟还在雨后的阳光中缓缓升腾,如同赵国那永远无法归来的魂魄。
……
王海的车离开公墓,驶入纳市繁华的街道。
杨鸣坐在副驾驶,解开西装纽扣,目光依然停留在后视镜里渐渐模糊的墓园轮廓:“黔省的情况?”
王海摇下车窗,点燃一根烟:“全完了。投资的钱一分不剩,黔省那边的大哥撤了所有支持。酒厂和煤矿,现在就是两个烂摊子。”
这个消息在空坟前已经显得不那么震撼。
杨鸣望着窗外匆匆掠过的街景,思绪有些飘散:银行贷款、高额利息、外省投资……
现在,这些曾经代表野心的数字,都变成了压在翰海身上的巨石。
“昨晚去见过强哥……”王海的声音低了下来。
“他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王海掸了掸烟灰,“赵国的事情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车厢里的沉默变得粘稠。
那通来自刘韩的电话,那场在川渝的惨败,还有赵国的死,每一样都像一根钉子,钉进了这位滇南大哥的心里。
翰海内部已经有了不少传言。
质疑的声音像阴影一样在角落里滋长。
如果张志强再不振作,这些不满迟早会演变成更大的裂痕。
但杨鸣更担心的是,张志强的颓废不仅仅源于赵国的死。
那是一种被现实打碎梦想的绝望。
车子最终停在翰海总部。
原本期待的会议被张静一句简单的转达取代:我哥让大家都先回去。
杨鸣站在大楼前,仰望着玻璃幕墙。
作为二把手,他有太多问题想问,但此刻,连靠近那扇办公室门的资格都没有。
“我先去嘎南仓库。”他最终对王海说。
……
嘎南仓库,办公室里。
冯朋将一杯茶轻放在桌面上,茶香在凝重的空气中缓缓散开。
他欲言又止,目光中藏着未出口的疑问。
“华成中的采石场怎么样了?”杨鸣的声音平静。
“公司股份已经剥离,资金也转给财务了。”冯朋停顿了一下,“鸣哥你个人的股份也让华成中收购了,全是现金。”
杨鸣指尖轻扣茶杯:“把钱送去瑞市,给麻子。玉石公司要扩张。”
“明白。”
这个决定来得不算意外。
自从接手翰海二把手的位置,杨鸣就一直在瑞市的玉石公司上布局。
那是他精心准备的退路,如今看来,这条路或许要提前启用了。
翰海的未来像一团看不透的迷雾。
如果张志强再不拿出应对之策,这个盘踞纳市多年的帝国终将走向衰落。
在这个世界里,金钱就是血液。
一旦资金链断裂,帝国的倒塌在所难免。
杨鸣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小伟,来嘎南仓库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