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 征(1 / 1)

当年噶尔丹被朝廷剿灭,策妄阿拉布坦也是出了一份力的,不仅如此,在噶尔丹兵败自杀之后,还将他的骨灰献给朝廷,以示效忠之意,事隔不过十载,依附朝廷的策妄羽翼渐丰,再也不满足于准噶尔部落一隅之地,康熙三十八年,策妄阿拉布坦遣其弟策凌敦多布西征,将哈萨克汗国尽收版图之内,成为漠北草原上的一只雄鹰,俯瞰整个蒙古,同样也令其他部落的首领心生不满。

但是当时策妄阿拉布坦对朝廷的态度是柔顺温和的,甚至屡次上书表示甘愿服从朝廷命令,康熙年纪渐大,也不想滋生事端,便将蒙古诸王的不满压了下来,并派朝廷大臣前往从中调和。

随着准噶尔部休养生息逐步壮大,实力元气也恢复过来,与朝廷的矛盾终于不可避免摆到台面上来,策妄也渐渐不再掩饰他的野心。康熙四十七年十一月,策妄派兵袭击哈密北部五寨,隔年二月又侵扰西藏,拉藏汗亲自上疏求助,当年康熙便已打算调兵前往援救,岂料今日八百里加急奏报,竟拉藏汗早已被杀死,而西藏全境悉数落入策妄囊中。

康熙勃然大怒,当即就召所有人进宫,商讨出兵之事。

胤禩看完奏折,抬首发现康熙正盯着他,目光灼灼。

“老八,你怎么看?”

老爷子如此问,这仗看来是非打不可了,只是……

“皇阿玛,策妄阿拉布坦狼子野心,目无天朝,实为可恶之极,理当出兵剿之,然则俗话,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如今国库空虚,只怕……”

康熙微微皱眉,移开视线,没再说什么。

胤禩看向胤禛,发现他正朝自己使眼色,显然类似的话他之前已经说过了。

康熙轻叩桌面,沉声道:“这仗非打不可,对于策妄来,西藏只是第一步,若不加以阻止,下一步,他就要盯上蒙古或四川了。”

西暖阁内一片寂静,无人出声。

胤禛微垂下头,暗自苦笑。

老爷子指江山,乾纲独断,只在一两句话之间,可这筹钱之事,又要如何解决,莫非真逼着他去抄家不成?

这时,一直未曾开口的大阿哥胤褆轻声道:“大军出动,非同小可,且一路上气恶劣,风雪交加,怕……”

他自被康熙放出来后,再也没先前神采飞扬的模样,鬓间过早地染上星白,连背部也显得有些佝偻,兴许是康熙对个儿子心怀愧疚,几番议事都喊上他,但大阿哥却极少再发表过意见,还是第一次出声。

“大哥几年没有上战场,竟怯战了不成?”

门口传来朗朗一声,众人转过头去,只见十四大步流星跨过门槛,一身铠甲威风凛凛,丰仪飒飒,俊美得耀眼。

大阿哥面上忡怔半晌,默然垂首,不再开口。

康熙脸上微露出笑意,口中却道:“怎么穿成样,不成体统!”

十四摘下头盔,挽于右臂,单膝着地,行了个军礼。

“儿臣特来向皇阿玛请战,请皇阿玛允许儿臣领兵出征,剿灭策旺阿拉布坦,夺回西藏,扬大清天威!”

康熙斥道:“胡闹!领兵出征岂是说着玩儿的,这里站着的,都是的前辈兄长,多听听他们的意见,对你方有助益!”

话虽如此,胤禩却仍注意到康熙眼中的欣慰之意,他又看眼神情木然的大阿哥,不由暗叹一声。

十四笑着应,立于一旁,望着众人。

佟国维咳了一声,上前道:“皇上,方才四阿哥所言,也不无道理,粮草具细,是三军之根本,前阵子甘肃闹灾荒,户部才拨一笔银子,如今若要兴战,怕是耗资颇巨,就算一时没有问题,也当顾虑长远之计……”

他的话得委婉,但说白了,也就是跟胤禛说的一个道理。

户部没钱,拿什么打仗,这一两天还好说,时间久了,国家也消耗不起。

康熙扫他们一眼,顿了顿,蓦地冷笑:“军国大事,关乎大清江山,百年社稷,此战非打不可,至于钱粮,朕先前看户部的账册,仍有余银两百万两,可作军资,不够的,朕再从内库拿二十万两!”

众人大惊,胤禛当先跪伏失声道:“皇阿玛,万万不可!”

内库是皇帝私库,里面的钱自然是皇帝的体己钱,跟国库截然不同,康熙连自己掏钱的法子都想出来,可见狠了心要打场仗,而皇帝掏自己的钱,底下的人又怎能眼睁睁看着而不表态。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便听得十四朗声道:“皇阿玛,儿臣也愿身先士卒,将身家财产都捐出来!”

康熙笑骂道:“个刚开府的贝子,能有多少身家,现在当务之急,是择定领兵出征的人。”

十四顺着他的话,朗朗道:“皇阿玛,儿臣愿往!”

这一回,康熙并没有接茬,只转头扫过其他人。“你们看呢?”

目光落在张廷玉头上。“衡臣,看呢?”

张廷玉中规中矩,老实道:“皇上恕罪,微臣于军事一道不甚精通,不敢妄议此事。”

康熙皱眉道:“今召们你前来,便是要定下此事,通与不通,只管说就是。”

张廷玉凝神想了片刻,斟酌道:“四川总督年羹尧,似是个不错的人选。”

康熙想也不想便摇头:“先前朕命年羹尧带兵阻拦,他大败而归,才让策妄阿拉布坦入西藏如无人之境,再用他,怕要误事。”

张廷玉偷偷朝雍亲王胤禛处瞟眼。

谁都知道年羹尧是胤禛镶白旗旗下的包衣,今上直截了当地拒绝,让人忍不住揣测是否也与此有关。

胤禛失落之余,却也忍不住暗松了口气。

先前年羹尧与十四暗通曲款,后来胤禛虽发了通火,年羹尧也认了错,但毕竟在他心里留了根刺,他潜意识里,既不想看着年羹尧坐冷板凳,也不希望他被过于重用,从而越发目空一切。

“老四,你心中可有人选?”康熙道。

“儿臣想举荐一人,此人自小熟读兵书,也曾掌管兵部,熟稔兵事,若带兵出征,定然再合适不过,可儿臣不知该不该说?”

胤禩心沉,已然知道胤禛要举荐谁,但此时此刻,却无法阻止他说下去。

果不其然,康熙冷脸,打断他的话:“你既知道不该说,那边不要说了。”

胤禛蓦地撩袍子跪下,叩首道:“皇阿玛!十三弟被圈禁至今,也有七年了,纵是有再大的过错,他也知晓悔改了,恳请皇阿玛看在,看在他少时丧母的份上……”

啪的一声,康熙将手拍在桌子上,吓了众人一跳。

“少时丧母,便可目无君父?少时丧母,便可不知礼义廉耻?若再为他求情,便与他作伴去吧!”

康熙的声音在胤禛听来冷酷而无情,当年对十三的疼宠历历在目,如今却连为他求情的一句话也听不入耳了。

胤禩眼看他垂着头跪在边,忙着跪下道:“请皇阿玛息怒,四哥一时迷了心窍,非是有意冲撞。”

十四也跟着跪下:“四哥有口无心,请皇阿玛息怒!”

言辞恳切,颇为友爱。

其余众人自然也纷纷跟着跪下来。

康熙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方淡淡道:“老八,你来说。”

胤禩敛眉垂眸。

“儿臣所举荐者,便是十四弟。”

胤禛身体一僵。

十四则是微怔,继而心头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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