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收起杂乱思绪,走至茅斩半截遗骸前。
曾经满是下尸血的遗骨,此刻变得十分干净,虽说是干尸,却也给人一种心平气和的感觉。
老龚舔了舔嘴角,喃喃一句:“味道挺好闻,最后开悟的真人尸骨,搁早些年,就是方士炉中丹,帝王长生药哇。”
我妈瞥了老龚一眼,神态却颇有几分不满。
老龚咳嗽一声,才说:“夫人你有所不知,这事情,也不能全怪我……哎哟……”
杀猪一般的惨叫声从老龚口中传出,我妈愣是拧着老龚的耳朵,揪了三圈!
直至老龚原地消失,我妈才总算满意两分。
“好在是有惊无险。”我妈才说:“不然老龚你罪无可恕。”
虽说老龚不见,但我妈还是把话说完了。
很显然,先前我爸已经将情况和她沟通过了。
“那两个道士,可能不会善罢甘休,椛家最近要警惕一些,不过我会一直留在椛家,他们只是游方道士,无伤大雅。”我沉声开口。
椛常在和椛穹两人纷纷点头。
我这才躬身弯腰,将茅斩半截尸身抱了起来。
近距离看,才能瞧见尸身的质感,似玉非玉,果然,真人遗骸和其余尸体完全不同。
此刻,范桀小碎步跑了过来,他一样显得悻悻然,这次就没敢贸然开口了,只是瞄着茅斩尸身,眼中不停的有惊色淌过。
“还是要更警惕一点才行,虽说齐莜莜只是青尸级别,但她经历过的事情不少了,经验也不少,却依旧被这两道士捉住。”我爸补上一句。
椛穹和椛常头点的更快,神态更严肃紧张。
“是关心则乱,她发现了这两人要对显神不利。”我妈轻叹一句,再道:“还有,这两人实力也不简单,基本上是在显神手中全身而退了。”
他们的三言两语,阐述的细节和分析更多。
总归,我们还是在这大院中耽误了许久时间,拆掉了法坛,我毁掉了那两张画的符,这才离开。
回到椛家之后,没瞧见椛萤和齐莜莜。
老龚小心翼翼的冒了头,他却告诉我,大抵能感受到一些气息,她们两个就在椛家,梦魇的节点在这里。
我更松了口气。
至于茅斩的尸身,我爸的意思是,可以归还给句曲山,这或许是化解我和他们矛盾的契机。
我同样有这个想法。
只是,茅斩已经魂飞魄散,谈不上什么入土为安了。
他尸身存在的作用,仅仅成了化解后世之人的矛盾,这令我心绪多有一些郁结和烦闷,还有一丝丝悔意。
其余的,倒是没有什么值得商量的地方。
椛家的设防,由椛祈去安排,鬼龛人的数量很多,有了防备心,就不会让其余人等有机会靠近椛家。
我回了那住处的小院。
直面看,院子是空空荡荡的,可冥冥中又给人一种感觉,齐莜莜在这里,这才使得我完全放心。
进了房间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儿,让人鼻头略有发痒。
“老龚。”
我喊了一声。
他脑袋顿时出现在我面前,舔着嘴角,眼珠子乱转。
“有事儿哇,爷。”
“算了,没事了。”我回答。
老龚又消失不见。
躺上床,我闭上眼,其实,我先前是有一个念头的。
当时从辛波身上拿回来经卷,撕下邬仲宽脸皮,让老龚恢复,我并没有再将经卷用在老龚身上。
此后遇到阿贡喇嘛,也让他少了一个针对老龚的手段。
只是,老龚的劣根性太强,这种性格,难免会失控。
远离了阿贡喇嘛,再给老龚用经卷,应该能压制一些,只是,难免不会有别的问题和隐患。
老龚……需要一定程度的制衡。
经卷行不通,得用其他手段。
困意逐渐涌现上来,我沉沉的陷入了睡梦中。
这场梦十分怪异。
我梦到自己回到了齐家。
齐家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宾客更纷至沓来,恭祝声不绝于耳。
我站在大堂屋子里,身旁是凤冠霞帔的女子,礼官儿在一旁吆喝着拜天地,拜高堂一类的话。
我呆站着,一动不动……
“你怎么不拜?”
那红盖头下边儿,却传出来椛萤的声音。
可明明,她身上透出来的气息又不一样,让我心神更紊乱……
心,猛地一阵落空。
我陡然坐起身来,身上却大汗淋漓。
粗重大声的喘息着,屋内早已阳光密布,是天亮了。
抬手,遮住了阳光,缓了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来。
梦,不简单。
上一次的梦,在黑城寺里照应成了现实……
我不想齐莜莜和椛萤闹生闹死,只是找不到一个平和解决的方式。
椛萤说她有办法。
这办法,失败了?
吱呀一声轻响,是门被推开,款款走入门内的,正是椛萤。
齐莜莜将她放出来了!
“你没事吧?”我话音略沙哑,翻身下床,径直走至椛萤身边。
却单手掐出了一个诀法,摁在椛萤的眉心。
“她没有上我身,况且,这青天白日的,显神,你这样做,她会难过。”椛萤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这才稍稍松口气。
倒不是我多想,是因为黑城寺的一切,再加上以前高天道观的经历,还有昨晚上那荒谬怪异的梦,我就怕齐莜莜怨念过多,选择另一种方式,借体还魂。
“抱歉。”我内心很复杂。
“对我抱歉,也对齐莜莜抱歉,对么?”椛萤看我的眼神,分外怜惜。
“本质上,你曾是茅显君,现在,你是罗显神,其实,你还是很多人,我曾也是很多人,你有些认知是错的,我们是自己,就不是别人了,可你有没有想过,即便是再世为人,曾经的自己,依旧被一些人朝思暮想的挂念。”
“你不能剥离这种感受的,记忆会传承,也无法割舍。”
“如果你真的那样做了,对茅显君便不公平,对齐莜莜,就太绝情,况且,我真的感受过,某些时刻你的动摇,只是,我没说,我不知道会有这些事情发生。”
椛萤这番温和的话,却让我心神更为紊乱,甚至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椛萤。
“不过,你可以放心了,我和齐莜莜已经商议好了,对大家都公平,对你也公平。”
椛萤再开口,这句话却让我一怔。
“商量好了?你们怎么商议的?”我立即追问。
“女孩子的事情,你就少管了。”椛萤轻笑一声,眸子分外好看,她是发自心底的放松,且带着一丝喜悦。
“这……我……”
我的确想问,椛萤明显不打算说,甚至她转过身,往院子里走去。
“追问我,我也不说,这是答应了齐莜莜的,也是答应我自己的,中黄道观清晨就派遣了人来椛家,说监管长老张斯,想要请你去一聚,爷爷说你在休息,让来人等你醒来。”
“蓬头垢面,去中黄道观总是不好,你总要收拾收拾。”
椛萤停在院中,阳光下的侧颜,格外柔美。
可她身上的气息,却终有一些怪异和不同……
我说不上来。
稍稍吐了口浊气,我没有去追问了。
去洗漱一番,稍稍整理后,我才前往椛家堂屋。
桌上摆着一些早点,是准备给我的吃食,还有一个道士来回踱步,他略有眼熟,不过我记不得名字。
只有椛常在一人在堂屋里,其余人都不在。
椛萤也没跟着我,先前我洗漱好出来的时候,她说了要去我爸妈那里。
“罗道长,你总算是出来了!”那踱步的道士停下来脚步,他脸上的急切更多:“请你先和我去一趟中黄道观吧!”
“嗯?张斯长老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我问。
椛常在却往前两步,才说:“道长,都等了这么久,不介意让显神吃一点儿东西吧?”
那道士一脸苦笑,才说:“是有一些事情,还不小呢,罗道长您先吃,吃完了随我走。”
他眼中对我的恭敬是有的,强忍着急切。
其实,多多少少椛常在有一些架子了,把我抬得很高。
这也怪不得他,毕竟他的认知,还是普通的旁门左道家族。
“无碍,先去中黄道观,办事要紧。”
我说完,便直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和椛常在点头示意,便直接朝着院外走去。
那道士脸色一喜,匆匆跟上我,两人一起往外走。
唐毋对我很好,中黄道观也一直照拂椛家,能用得上我的地方,我肯定不能拖延,更不能摆架子。
门外停了辆车,开车之人是中黄道观的俗门弟子。
上车后,我便问那道士,中黄道观究竟发生了什么麻烦?
那道士叹了口气,才苦笑着说:“罗道长一到便知,具体来说,不是中黄道观的麻烦,是你的。”
他这话,却让我诧异迷惑。
“句曲山知道我在大湘市,和中黄道观施压?”我直接就问。
我清楚,句曲山下令追杀我,若是消息败露出去,中黄道观的确会承受压力,虽说他们是云锦山的人,但作为大湘市监管道场,多少要听一些名门正派的话。
“不是,可麻烦程度丝毫不逊色,我也解释不清楚,罗道长你到了之后,自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