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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彰低头系安全带,完全不想理他。

“反正,”顾长霁发动车子,从后视镜里看身后的情况,“话我都说到那个份上了,是个人都懂我意思了……就是,他好像对我们两个的关系有点误会。”

这时贺彰才又抬起了头:“什么误会?”

“啊,也不算什么大事,”顾少爷露出了一颗小虎牙,“他可能以为你是我包养的小白脸吧。”

贺彰:“……”

顾长霁看见他表情,心里一阵爆爽,笑着问:“怎么?”

“所以他也想当你的小白脸?”

顾长霁笑不出来了。他其实不想仔细去回想肖胥容接近他的过程,害怕发现不够单纯的目的,多多少少会伤心。

别人的元旦过了一段时间,顾少爷的元旦才刚刚开始。

为了筹备外公的大寿,他得跟着吴英秀,提前回舟山。

为了这事儿,他亲爹亲妈难得发生了一次争执。

顾朔觉得顾长霁好不容易进入正轨,不应该做别的让他分心。而吴英秀的理由是“你没空给我老爹做寿,你的儿子总得有空”。

毫无悬念,吴英秀选手胜出。

顾长霁白得了半个月的假,却开心不起来。

他不喜欢回老家,地方偏,规矩多,亲戚也多。小时候他还在家里被戒尺打过,因为贪玩没有练字,被外公拉着打了一次手心。

只一下就把吴英秀心疼坏了,不让再打第二下。

光那么一次就让顾长霁很不高兴,总觉得那儿不是什么自由的地方,越长大就越不想过去。

细细算来,他上回去那儿长住,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贺彰对于这件事的反应有点平静过头。顾长霁问他会不会紧张,得来的只是一句反问:“紧张什么?”

顾长霁觉得很不科学。

“你的这个头发,肯定会被说的。”顾长霁伸手去揪他的小髻,被躲过去了。贺彰扶着后脑勺,不满地看着他。

“男人结婚这件事本身已经匪夷所思,”贺彰说,“他真像你说的那么守旧,恐怕不会多看我一眼。”

“你说的也有点道理,我是他亲外孙,他都没看过我几眼。”说到这里,顾长霁竟然有些心酸。

吴英秀倒是很在乎贺彰的想法,一路上给他说了不少老家那边的习俗和讲究,顺便给他说了自己娘家的家底和排面。

“我们家呀,从前是书香世家,从祖上一直传下来,到我曾祖父那辈,还是个举人。后来光靠旧社会的功名没法撑住了,就开始经商,也起起伏伏过一阵,等情况稳定了,就办了个大学堂。

到了我这儿,就真的只剩下了一个不爱读书的疯丫头。玩了二十来年,就结了婚。当初我和你岳父相亲的时候,他还是个穷小子,什么都没有。

后来他赚了第一桶金,才敢跟我说结婚。因为我是家里的独苗苗,父母对我都是手心里捧着怀里揣着,没一个敢和我说重话的……”

顾长霁一边玩单机游戏,一边适时插嘴:“谁敢跟你说重话啊?说你一句你要骂十句……”

吴英秀狠狠一个手刀劈在他头上。

“敲傻了!”顾长霁捂着头。

“本来就不聪明。”吴英秀毫不留情地说。

贺彰听了,偏过头没再看他们母子俩,嘴角轻轻扬了起来。

就这么个小动作被顾长霁看见了,心情也忽然转好。

两个人明明没有交谈,却仿佛已经悄悄传递了某种信息。

小小的石子掷进古朴的深潭中,飞快地没入进去,只来得及激起一层淡淡的涟漪,一圈圈地扩散。

他们在晚饭时分到了老家。

老爷子大半辈子都喜欢清静,老了也不爱在车水马龙的大都市里待着,守着家里的老宅过日子。

这是一幢占地面积极大的走马楼。砖雕斗拱,青瓦白墙,门口两只威严的石狮子。

从又大又高的门框进去,是个巨大而对称的院子,两边分别摆放着几个盛了碗莲的石缸,可惜这会儿已经看不到莲花了,只有水面上浮着的几片莲叶。

前屋的结构几乎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在之前的基础上翻新了,高高的房梁上藏着一只空闲下来的燕子窝。

老爷子带着几个人,就站在前屋的大门口接他们。

这儿比上海还要冷些,顾长霁摘了口罩,鼻尖冻红了,猛地打了个喷嚏。

吴英秀让他赶紧进家里去,顾长霁带着贺彰从老爷子身边过,喊了声“嘎公好”。老爷子全不像个八十岁的人,精神奕奕,丝毫不见龙钟老态。

他扫了眼顾长霁,稍微应了声,目光又放到了贺彰身上。

贺彰礼貌地问了句好,递上了自己的礼物,老爷子不着急接,笑着问顾长霁,这就是他找的男娃娃?

顾长霁摸了摸鼻子,被他这么一说,仿佛真有这么回事一样,竟然有点羞涩。

他问了贺彰的年龄和工作,还有两个人怎么认识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顾长霁最鄙视的就是老一辈的装蒜,明明早就已经摸得一清二楚,非要装模作样地盘问几句,显示自己的长辈威严。

“倒是个靠得住的囝囝。”

老爷子给出了这么个评价,就让家里的表嫂带他们去了房间。

这栋房子共有五间大屋,前屋用作招待,正屋是老爷子住的,后屋常年闲置着,基本上用来给客人住。左边厢房住的是姑奶奶一家,右边通常就是顾长霁他们一家回来的时候住一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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