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好像突然间平静了下来。
最近没听说过周围有什么严重的鬼物事件发生,昌南城内的气氛十分祥和。
而德景市御鬼局的死伤,也被牢牢封锁,普通人压根就接触不到。
倒是昌南城御鬼局的方向,有一股莫名的气息正在酝酿。
钟离曾经用精神天眼感应过一次,略微有些意外。
穆微这个丫头确实有点天赋,她这次突破的s级,居然是体内两只鬼物同时突破s级。
这样下来,她只要刚刚晋升,便可以直接踏入s级之巅的位置,若是再遇到什么大的机缘,或许便可以冲击将级。
钟离没有出手去改变什么,能走到什么地步,是她自己的造化。
——
这天,钟离正在主殿内修行,刚睁开眼的时候,敲门声正好响起。
“大人!”
“什么事?”
钟离听出了是白无常的声音。
说实话,地府的诸多神灵之中,增损二将煞气太重,两位游神也是一对凶神。
牛头马面负责刑罚之事,全部时间都待在地狱内,黑无常则是严肃慎重,几乎无话。
城隍驱邪需要负责昌南,城隍王岳需要负责江九,判官崔钰负责地府基本调度。
也就只剩下白无常,常带笑脸脾气温和。感情丰富与人类最为相近,因此就一直被钟离留在自己身边,处理各种琐事。
白无常的声音传来。
“孟司主探乡归来了,只不过好像遇到了什么事情,想要见您。”
钟离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坐回了桌案之后,开口道。
“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沉重的殿门被推开,一袭鬼差袍服的孟文光走了进来,单膝跪地。
“见过帝君大人!”
“嗯。”
钟离点头,目光穿过珠帘看向他。
“此次探乡如何?”
出乎预料的,孟文光摇了摇头苦笑道。
“还不如不回去。”
没等钟离询问,他便主动说道。
“那几座村镇如今已经全部荒废,龙夏的御鬼师们,将那些区域全都封锁了起来,划为禁区,甚至都没有人前去打扫。”
“所以现在那里,建筑残破,残尸遍地,唉,着实凄凉无比。”
“弟兄们这次回去,简单打扫了一下残,也将那些尸体都收敛起来,算是断了念想。”
“从此之后,便再无故乡,只认地府!”
听到孟文光的话,钟离微微一滞,却没有多说什么,这件事情,情理之外,预料之中。
随着时间推移,这个世界的鬼物会越来越多,但御鬼师的数量却十分有限。
譬如说昌南市,千万人口的大城,却只有不到一千名御鬼师。
因此龙夏也没有办法,一些比较荒凉偏僻的小村庄,都在逐步放弃,尽量在把人烟都迁移到大城市,或是大城市周边的城镇里面。
而像被鬼潮席卷过的村镇,早已没有了活人,再加上死了无数人,怨气深重缠绕不休,与这个世界的鬼气互相融合。
压根就不再适合人类居住,也不可能再度建设,只能选择放弃。
稍微缅怀了一会儿,孟文光从伤感中走出来,再度拱手。
“是我思虑过多了,还请大人赎罪。”
“无妨。”
钟离微微摆手。
“你来找我,应当不只是为了此事吧?”
“没错。”
孟文光整理了一下思绪。
“我这次与几个同伴回乡,无意间发现了一件十分奇特的事情。”
“江九与德景之间,有两座村镇被鬼潮覆灭,结果我们在村镇中,居然碰到了鬼市。”
钟离一愣,目光直视着他。
“鬼市?”
这个东西,在古代有许多相关的传说,据说是鬼神创办的市场。
里面有许多人间找不到的珍贵宝物,若是凡人不小心进去了,要么就永远都不能再出来,要么就是出来之后,凭借着鬼市中获得的宝物,家财万贯衣锦还乡。
“没错。”
孟文光回忆着。
“那座鬼物之中,聚集着诸多葬土鬼物,但很奇怪的是,并未曾形成鬼潮,这些葬土鬼物,好像真的在里面交易。”
“除此之外,里面还有许多本世界形成的鬼物,属下等人身上地府之气太明显,而且修为不足,还无法做到完全遮掩。”
“因此害怕被发现不对而引发变故,便连忙回来向大人禀报。”
听着孟文光的讲述,钟离眸子里也显现出几分好奇之色,他沉吟许久开口道。
“孟文光。”
“属下在。”
孟文光连忙拱手。
“你与谢必安准备下,随我出行。”
始终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白无常闻言微微抬头,显然没料到也会有自己的差事,但也没有多言,拱手表示自己清楚了。
而钟离的身影,也消失在了主殿中。
——
符箓店里的生意倒是不错,鬼物变多,伤亡人数自然也在逐年递减。
许多人的家人朋友,都意外遭遇了鬼物事件,于是类似于符箓这样的辟邪驱恶物件,这段时间倒是十分紧销。
穆依依这段时间当的店主,倒是做的十分尽责,现在她的容貌有了微微变化,哪怕是穆微那些人在此处,也无法认出来。
在说自己要出一趟远门,将店铺全都交给她负责之后,钟离便准备了一下,离开了。
据说在古代,帝王为了看看百姓的真实情况,会遮掩自己的身份装扮作一个普通人,行走于大街小巷之中。
如今的钟离,倒也与这种传言对应上。
昌南城外,钟离穿着一身常服,他的容貌没有变化,但是任何人看着他,都绝对不可能与符箓店的那位老板联系到一起。
这就是功德灵光在衍术典上的运用。
而在钟离背后,孟文光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白无常也是中年模样,穿着一身白色的便装,面上带着温和笑意。
“帝君...离老板,咱们直接去那村镇?”
白无常在身后询问。
出来之前钟离嘱咐过,在外唤他一声离老板便好,白无常则是谢白,孟文光名字没变。
“不。”
钟离缓缓摇头,看着远方的无边荒野。
“先去江九,看看那位王城隍,平时都是如何管理事务的。”
钟离几人身影忽闪,再度出现时已经在了江九城的门口。
这会正是下午,一天中最热闹的时间段,大街之上人来人往,喧嚣的气息将几人包围。
钟离微微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
说起来,自从他成为地府之神后,好像基本就没有再逛过街。
哪怕在一直经营符箓店,特意沾染红尘,但说到底还是逐渐与人间脱节。
若是在这样下去,过上个几百年,恐怕无论钟离愿不愿意,最终都会看淡世间变化,朝着纯粹的神灵之身而去。
集市总是一个城市最热闹的地方,无数店铺之中人来人往,还有许多人就在路边摆着摊位,推售自己的商品。
有一个摊位旁,顾客着实太多,甚至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本就是视察红尘,钟离也干脆走了过去。
周围的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挤开,但他们自己却没有丝毫察觉。
而在人群的中间,一个男人正站在自己的三轮车前,大声介绍着车子上摆放的长袍。
“诸位,童叟无欺啊!”
“我这可是昌南城隍庙里的香灰!”
“黄家村的那座城隍庙你们晓得吧?那可是有真正的城隍爷在坐镇,灵验的不行。”
“也就是因为城隍爷,昌南市最近才平安祥和,没有鬼物敢过去撒野。”
眼看着周围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商家便更加得意。
“城隍饰品的名头,相信诸位都明白。”
“大部分都被龙夏上面的人收走做研究了,小部分流传出来的,一只也已经被炒到了上千万的高价。”
“这饰品,咱是没有福气拿到手了。”
“可是这香灰,我机缘巧合之下,却是拿到了一些!”
他将一枚小小的玉盒从车子上拿起,小心翼翼的打开,给周围的人看里面的檀香灰烬。
“一盒子,五百块钱,买回家去每日服用,保管你们万邪不侵,延年益寿!”
人群之中存在着许多花钱雇来的托儿,也正是经过了这些托儿装模作样的烘托,那些真正的群众忍不住拿出了荷包。
见到此景,中年人乐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店家。”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你这檀香灰是不假,但并非是城隍庙里的吧?”
“看这样子,只是你自家烧了檀香之后所收集的。”
“半点功效都没有,吃了之后弄不好还会闹肚子。”
这摆明了就是拆台,男人怒目而视,发现说话的,是一个容貌俊秀的年轻男人,在他背后还站着两个气质特殊像是护卫的中年男人。
“去去去。”
眼见着对方不像是普通人,商家也不敢放什么狠话。
“你不买就赶紧走。”
“我这个人,从来不弄虚作假。”
“这些香灰如果是假的,那就让我所有钱,全都变成冥币好了!”
钟离看着他。笑容有些诡异。
“誓言可别乱发。”
但那商家却已经不再理他,自顾自的做起了生意。
钟离摇了摇头,倒也没有再说些什么。转身就走。
这些情况其实他早就有所预料,随着神灵的名头越发响亮,必然会有些人动起歪心思。
这个商家还算好的,不敢骗的太过分,但拿着自己的名头招摇撞骗,终究是让钟离心中有些不满,所以决定略施惩戒。
人群之中,男子收着无数钞票,车子上的香灰很快就销售一空。
现在到处都是厉鬼害人的消息,买点香灰回家也算有备无患。
感受着鼓起来的钱包,商家乐得见牙不见眼,电动车开启,很快便进了一户住宅。
“这钱来的可真容易啊!”
几个人围了过来,都是刚才的那些托儿。
男人拿出钱包,准备分钱。
“江九到底还是距离昌南太远,咱们下次想办法去更远的城市,必然能赚的更多!”
他一边欣喜的说着,一边打开荷包。
所有人都愣住了!
荷包里,好端端的钱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满满一兜子的冥币!
恐惧的尖叫声在屋子里回荡,至于那小贩事后如何悔恨如何惧怕,钟离便不再关心。
江九的城隍庙位于靠近市中心的位置,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不过现在,王岳的名讳没有传扬出去,因此除了那些知道内情的人,江九市的其他人,依然觉得只有昌南的城隍庙,才是灵验的。
钟离站在门口看了几眼,没有进门,而是绕了个圈直接走向了内殿。
守卫在周围的御鬼师,压根就没看到钟离三人的身影,只觉得一阵清风拂面。
庙宇中,王岳正手捧一卷书册,看得津津有味。
“王公?”
一道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王岳愣了愣。这里除了张彬和穆微之外,应当不会有其他人有权限进来才对?
他下意识的看向门口,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容俊美非凡的年轻男人。
眉宇间带着如玉般的温润,但眼眸流转间,却又不经意间显现出几分凌然威严之气。
在他身后,则站着两个中年男人。
左边那个很陌生,右边那个一身白衣的,倒是有些眼熟。
刚才的呼喊声正是他发出来的,这会儿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王岳观察了几息后,突然愣在了原地,只感觉一道炸雷劈落在了心田。
他连忙站了,朝着门口拱手行了个大礼。
“王岳,拜见帝君大人!”
他认出了那个白衣男人,正是白无常。
而可以让白无常这么如同侍从一般,跟随在身后的,王岳所知道的只有一位!
“免礼。”
钟离虚抬了下手臂,径自走入庙宇之中,目光在王岳桌案前的书册上扫过。
果然是江九百姓的各种祈愿。
身为城隍,将百姓祈愿整理成书册,算得上是一项基本技能。
“这城隍的差事,做的如何?”
钟离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谢必安与孟文光两人,也分别坐在稍微靠后一些的位置。
王岳就在他对面,连忙回应道。
“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懈怠。”
“大人之前让我查的魂脸之事,我回来之后也立刻安排了。”
“但目前一无所获,还望大人恕罪。”
“无妨。”
钟离摆手道。
“魂脸这东西狡诈非常,不是那么容易查的,我这次只是想随意的走走,正好路过你江九,便过来看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