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后世的说法,赵匡胤亲自参与的这次“炒作”,影响绝对是空前的。
虞白在汴河之滨亲自选址,亲自监督,造舍近200间,聚书近万卷。定名为白云书院。
广招学生,自己任主院,聘另一位在野大儒莫子成为助教。
又延请了各地名儒七八位,为客座教授。
天下文人、士子,慕虞白,莫子成之名不远千里而来者,络绎不绝。
而白云书院,一时间也成为了朝堂士林之外,在野儒林的一大名胜。
虞白再次成为舆论领袖,一时风头无两。
赵匡胤闻得信息,心有所思。
这日,赵德昭郡王府有内侍来到,说圣上宣郡王入宫。
赵德昭连忙入宫,见赵匡胤刚刚打完了一趟拳,正在负手歇息。
“父皇!您这身子现在是健旺的很。”
赵匡胤不和他客套,开门见山道,“最近虞公声望鼎盛,有重回士林领袖之势,你怎么看!”
果然人气就是硬道理,虞白声望日隆,连赵匡胤都另眼相看,居然在私下里就称呼他为虞公。
赵德昭低头想了想,知道这是父皇在点拔自己,说道,“虞老先生下野之前,就和我说过书院的事情,我觉得此举必能重塑士林新风,为大宋培育无数才子清官。”
赵匡胤皱起眉头,赵德昭这几句话完全正确,但都是些空洞的废话,根本搔不到他心中想要的那个点。
若是寻常臣子这么说倒还罢了,自己儿子这么说,他是很不满意的。
“为人处世,往往要顺势而为,‘势’之助力,大有可期。当年在陈桥驿,众大臣懂得顺势而为,才有了朕的黄袍加身。朕的顺势而为,才有了而今的大宋天下。”
“现在虞公借白云书院之力,名声鼎沸,无论在朝堂士林,还是在野士林,都是莫大威望。他这白云书院,可有你我父子的极大助力哦……”
赵匡胤说到这里,住口不说,然而意犹未尽之意,几乎要随口就漏出来。
赵德昭当然明白,父皇虽然不点破,但是意思就是要自己去凑个热闹,假虞白的声望,堵朝堂士林清流们的口,涨自己的威望。
赵德昭摇了摇头,“以我的年龄资历,只怕只能去拜虞白为师,做他儒门弟子,才能合乎那些迂腐士人的意思。然而虞白肯收,我还不肯去做呢。”
赵匡胤浓眉轩起,心中的不满愈发扩大了。
“父皇!其实骨子里,我和虞公此人,是完完全全的两路人。我敬他,是因为他为人虽然迂腐,但是方正无私,人格无暇。”
“而他肯帮我,是觉得我品格端正,德行良好。但是我以为,国家的治理,决不能只依靠个人的德行。德行上佳,不过能正自身。而偌大的国家治理,是无法要求所有人都能重德行,正自身的。”
“一个白云书院做不到,十个,百个白云书院也做不到。不是每个人都能明圣贤道理,更不可能每个人都做到德行无亏。”
“我认为,国家的治理,凭的是完善合理的制度!由少数德才兼备的精英,依靠完善合理的制度,治理国家,管理偌大国家的民众,这才是治国的正道。所以,我和虞公其实是‘道不同,难以合谋’,并不是我不愿意投到他的门下。”
赵匡胤听完赵德昭的长篇大论,舒了一口长气,眉头也渐渐舒展。
半晌才道,“你这番奇谈怪论,朕实在闻所未闻,不过听上去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也罢!朕不逼你。只要你说的有道理,朕可以让你保留自己的想法。”
“只是有一点,刚才我说的‘势’之一道,其中颇有讲究,你以后遇事,大可以寻势,造势,借势,就势……这是朕之前从未说过的,和拳法中的道理有异曲同工之美,你好生记着。”
这还真是赵匡胤从未和任何子女说过的,说明现在起,他已经开始着意培养赵德昭接班了。
赵德昭大为感动,深深鞠了一躬。
“对了父皇!虞公的书院已经开学,他想让我请你帮他御笔亲书,写上一个门额,不知道您肯不肯!”
赵匡胤听了哈哈大笑,“这老儿多事得很!我自己的儿子自己不知道疼爱嘛?他想借此举提高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当我看不出嘛!”
“不过你能得到他的首肯,也算殊为不易。罢了!这字我就题了!”
于是趁着赵匡胤心情好,赵德昭立刻召来内侍,侍候笔墨。
赵匡胤亲笔大书:“白云书院”四个大字。
自古书院不少,能得皇帝亲笔题额的可不多。
也就是虞白此时声望正隆,赵匡胤想让儿子借力,不然给你钱就不错了,还要给你字,想得美!
其实赵德昭也应邀给虞白的书院题了字,他的字只能说一般,但是架不住“才气”高。
反正虞白不知道他的穿越身份,以为他抄来的名句都是他自己的才华。
所以赵德昭也给他题了两幅字。
这两幅字已送到,又把虞白震了个一塌糊涂。
第二天,虞白就派人送来亲笔信,盛情邀约他参加白云书院第一期的“经筵”。
这经筵是汉唐以来为帝王讲经论史而特设的讲席。
在本朝才渐渐正式制度化。
虞白作为当代名儒,也算是少有的有资格开经筵的人物。
这次白云书院的第一次经筵,就盛情邀请赵德昭参加,显然是非常看好他的才华和德行。
不过赵德昭却有些发憷。
无论前世还是前身,基本上都不通古代经义,前身稍好些,肯定也达不到当着天下士子的面,大谈特谈的程度。
也就是说,此次邀请,非但不一定落下好,反而可能会露怯丢人。
不过赵德昭立刻想起了父皇昨天刚说的,寻势,造势,借势,就势……
这送上门的“势”,自己就这样放弃,未免可惜。
当然,自己肯定不会去拜虞白为师,那么接着受邀的“势”,到场拿完该拿的资源转身就走,似乎也不失为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