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皇后的宫中此刻灯火通明,将宫殿照得无一丝黑暗之地。这样的场景本是能让人心中觉得温暖且无一丝顾虑才对。却不想,如此辉煌明亮的情景却将灯下的一个少年郎的背影照得有些孤寂。
南朝皇帝进去时,便见离炀站在南朝皇后的床边,眉头紧皱,脸色沉重,一边的李太医亦是紧皱的眉头。
李太医心中也纳闷,南朝皇后本来解了毒后,此刻应该醒来了才对,怎么会依然昏迷不醒。
南朝皇帝故意没让人传话,因此他进来了好一会儿,离炀与李太医都没有发觉。
只见离炀此刻跪到南朝皇后的床边,伸手握住他母妃的手,声音里带着满满的难过之意对着南朝皇后道,“母后,您为何还不醒来?儿臣今日狩猎,得了许多您爱吃的野味,快些醒来吧。”
李太医是南朝皇后的人,时常进宫,自然知道这五皇子对南朝皇后的孝心。只他如今也没有办法,他已仔仔细细的给南朝皇后诊脉,她体内的毒已解,但却一直陷入昏迷之中。李太医也不知这是为何。
李太医见五皇子离炀难过,便开口安慰道,“五皇子,微臣已经细细的诊脉了,皇后娘娘体内的毒已经解了,生命暂无大碍,只是一直未醒来,微臣还找不到原因,许是困乏,也有可能的。”
离炀此刻虽心系母妃,但对李太医的对自己是好意,便有礼的回答,“李太医辛苦了,母后若是无大碍,便好了。只李太医在此守了一天,也该累了,下去吧。本宫一人守着便好了。”
李太医担忧的看了离炀一眼,“五皇子不必太过担心,皇后娘娘自然舍不得让您独自面对大风大浪,如今那么多人想害您与皇后娘娘,五皇子更应振作才是。”
离炀点头,心中得意李太医感激,“多谢李太医,只不管如何,本宫只希望父皇与母后身体安康,别的一切,即使要了我这命,又如何呢,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也该用全力回报父母。”
李太医见离炀已是如此说,便不再深劝。反正南朝皇后应是无事,虽现在没有醒来,但以他行医多年的经历与在宫中当差多年的经验,如今没有醒来,只是因为有,还不能醒来的理由罢了。
“五皇子,那微臣先行告退了。”李太医拿起身边的药箱便转身要走。
李太医转身的那瞬间,便看站在他们身后一身明黄龙袍的南朝皇帝,李太医心中一紧,也幸好刚刚未说什么不当之话,也没讨论什么重要之事,否则如今他项上的人头怕是不保了。
李太医只脑海中一想,便迅速的给面前的帝皇行礼,“参见皇上。”
离炀此刻也才知晓南朝皇帝来了,因此赶紧转过身,行礼道,“父皇。”
南朝皇帝点头,沉声道,“起来吧。”
两人才起身。
南朝皇帝见两人起身后,才又上前一些,站在南朝皇后床边,看着她道,“李太医,皇后为何还没有醒来?毒可是解了?”
李太医弯着腰,低着头,恭敬的对南朝皇帝道,“回皇上,皇后娘娘的毒已经解了,只是如今昏迷不醒,许是过于疲惫,若是明日皇后娘娘还未能醒来,微臣在用别的诊断之法。”
南朝皇帝听了李太医的话,也觉得此刻也是无法,若是体内的毒已经解了,还未醒来,只怕是真的过于疲惫。南朝皇帝看着南朝皇后绝美的脸蛋,眼里闪出平日少有的一丝丝心疼。
南朝皇帝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看过这个女人,他的脑海里只有他们大婚之夜,他掀开她的盖头的那一刻的惊艳之感,而后的记忆,却是模糊。南朝皇帝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不能宠爱这样女人。是因为她,才让与他青梅竹马的瑜妃不能坐上妃位?是因为她将瑜妃应属于瑜妃的辉煌夺走?还是因为她,将瑜妃如天籁一般的声音毁掉?南朝皇帝找不到原因。他只知晓自己那么多年来一直在折磨她。
多年后,南朝皇后想起自己的经历都觉得有些可笑,她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但最可笑的是,却唯独没有办法倾倒自己的夫君。
南朝皇帝突然伸手抚向南朝皇后沉睡的脸庞。南朝皇帝心中暗叹,时光好似对他面前的这个女人格外的优待。那么悠长的岁月逝去,可却没在这个女人的脸上留下一丝痕迹。她的脸蛋依然如新婚那时那样的白皙,她的眉眼依然青春艳丽。南朝皇帝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南朝皇后在桃树下巧笑嫣然的模样,就如同九天的仙女下凡了一般,美到让人眩晕。
南朝皇帝记得那日他批文已经有些困乏,便趁着冬日的阳光去御花园走走,不想在那里遇到了南朝皇后与离炀。不知那时离炀与他母妃说了些什么,只见他母妃听后,便扬起绝美的笑容,让身边的挑花都因她暗淡无色。
南朝皇帝将自己的思绪停止,每当他的心有些靠近南朝皇后时,他便会想起瑜妃粗哑的声音。若不是眼前的这个女人,瑜妃又怎么会这般的痛苦。可是此刻南朝皇帝也有些无奈,他不知道明明瑜妃也在中毒中。可是今日,他却为何想来看看皇后。他无法解释,也不愿自己心中的猜测在此刻印证。
南朝皇帝停了思绪后,便看向离炀,这个本该最尊贵的皇子。这么多年,在自己面前却活得小心翼翼。离炀长得极像他母妃,宫中无任何一个皇子有他那般好看。在他出生时,便比一般的新生的孩儿好看上几分。就连克制住自己的南朝皇帝,每每看到他,都忍不住抱他一会儿。
南朝皇帝实则对离炀心中是有愧疚的,因为瑜妃的原因,离仁便成了他最宠爱的皇子。这也无可厚非,只在离炀出生后,离仁却总是喜欢欺负他。明明离炀较小,可南朝皇帝因为瑜妃,责备的却时常都是离炀。
南朝皇帝想到此,心中竟有些痛,他记得离炀稍微大时,曾经问过他:父皇,离炀学习不用功?练武不勤奋?还是因为离炀不聪明?所以父皇才会不喜欢儿臣?
南朝皇帝记得那时他回的是,不,不是这样的。
离炀便又问,那是为什么?
南朝皇帝无法告诉他,只是因为他心中瑜妃的分量比皇后重,因此变爱屋及乌,所以离仁在他面前便会比他多得一些疼爱。这样的答案,南朝皇帝无法对着一张天真可爱的脸蛋说出,且那也是他的骨肉。因此他只是沉默不回答。
离炀后来再也没有问过南朝皇帝为何不喜欢他。他不知是不是因为离炀问过他的母妃,他的母妃已经告诉了他的答案,但是南朝皇帝心中竟希望,皇后所对离仁说的答案,不是那么残忍的真实答案。
“父皇~”离炀见南朝皇帝看着自己沉默不语,便轻声唤了他一声,
南朝杭迪此时才真正将所有的思绪停止,看着离仁道,“恩。”
离仁见南朝皇帝已经不像是再想事情,便对着他道,“父皇,母后已经无大碍,请父皇务必放心。如今天色已晚,父皇每日忙于政事,该是困乏了,为了身体,也请父皇先去休息。儿臣在此守着母后便好,母后一醒,儿臣便派人去给父皇传话,这样可行?”
南朝皇帝看着离炀望向自己真挚的眼神。这孩子,这么多年难道对自己都没有任何一点埋怨吗?
南朝皇帝刚刚在离炀的身后,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当听到离炀说只愿他们身体健康时,他心中是动容的。离炀并不知他在身后,因此所说的话定然是发自内心的。
南朝皇帝想起傍晚离炀与他说,他们在林中发现的怪石,里面预示着离仁便是正确的人选的消息时那兴奋的模样。他甚至不知该说这个孩子什么,明明自己深陷灾星一说,不为自己烦忧还为他人开心。如此一来,离炀与离仁在他心中便有的鲜明的对比,离仁一回宫,直奔的便是瑜妃那儿,到了现在,也未曾亲自来与他说一声。
南朝皇帝想到灾星一事,便觉得有些烦忧。若是为了灾星一事将离炀放出宫去,他是不忍的,况且这样一来,又怎么对得起皇后呢。可灾星一事又不可不信。南朝皇帝心中不断的计较,不管如何,只能等着,看今夜影带回来的是什么消息。
“父皇可是有心事?”离炀见南朝皇帝一直不语,便开口问道。
南朝皇帝没想此刻离炀还能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便回道,“朕无事。”
南朝皇帝虽是极力克制着,但离炀却依然能感受到他有心事,只问起后,南朝皇帝说无事,离炀便不好再问,若是再问下去,便是越礼了。离炀因此便不再说话。
过了片刻,在离炀以为南朝皇帝会就此离开时,却听到南朝皇帝低沉的声音道,“你觉得忽现怪石可是好的?”
离炀听了南朝皇帝的问话,明显有些呆愣,而后才讷讷道,“天降龙头异石,本就是奇观,且上面的字还预示着父皇选定太子哥哥的明智之举。当然是见好事。”
南朝皇帝道,“你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灾星一事吗?”
离炀忽然笑了起来,“儿臣从小便知晓一个道理,有些东西不管的如何担心,该来的总是会来,若是儿臣能换得父皇的安心,儿臣愿意去做任何事情。只今日正巧能与父皇说上话,儿臣有事想拜托父皇。”
南朝皇帝问道,“何事呢?”
离炀将眼神放在安静的躺在床上的南朝皇后,眼神里皆是依依不舍之意,而后才回头对着南朝皇帝道,“父皇,儿臣只希望当儿臣不在之后,父皇能偶尔来看看母后。母后只有儿臣一个孩儿,儿臣担忧,害怕儿臣走后,母后一人在宫中过于孤独。儿臣知晓父皇政务繁忙,但儿臣还是斗胆请父皇抽些时间,看看母后。”
南朝皇帝想了想,“朕会的。只宫中的趣事也多,你也莫担心了。”
离炀低下头,笑得有些无奈,声音有些难过,“父皇,宫中趣事再多,想必母后也只觉得她们吵闹。父皇可知这个这宫中有多少块砖?多少片瓦?”
南朝皇帝不知离炀为什么会问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便沉默着没有回答。
离炀此刻抬起头,眼里闪烁这点点泪光,看着南朝皇帝哽咽道,“许是除了母后没人会知晓这个答案,母后时常睡不着,又不知该如何,只能披着外衣数着这宫墙里的一砖一瓦,熬过漫漫长夜。”
南朝皇帝听完离炀的话,有些诧异的看向躺在床上的南朝皇后。这个女人,好像从来都是精力十足的模样,他从未见她沉睡那么久,也很少见她生病。南朝皇帝曾以为,南朝皇后便是永远不会倒下的一个女人。不想如今,她却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不管她们如何讲话,都未醒过来。数着宫墙的一砖一瓦熬过漫漫长夜么?如此聪明的她也会做这等无聊的蠢事吗?南朝皇帝不敢想,她数着宫墙的样子,是无可奈何?还是落寞?
离炀见南朝皇帝并未说话,便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将目光聚焦在南朝皇后的身上。
过了片刻,南朝皇帝才复而又开口道,“你且好好陪陪你母妃吧。怕是以后……”
南朝皇帝并未将话说完,离炀不知他为何不说完,既已经做好了决定,又何须在此做无谓的遮掩呢。
离炀不知道,南朝皇帝却知道自己为何,因为他发觉说出那句话的那一刻,他的心莫名的抽痛,竟有些无法呼吸。南朝皇帝突然觉得站在这明亮的宫殿里有些不适,便未在说一句话,便快速的走了出去。
离炀看着南朝皇帝的背影,竟觉得他的脚步有些仓皇,是仓皇而逃吗?离炀在心中暗骂自己,他怎么会觉得他不可一世的父皇会在这样的小事上仓皇而逃呢?
离炀不再去看南朝皇帝,而是又走到南朝皇后的床边,慢慢的跪在一边,对着他的母妃轻声道,“母妃,他还是这样选择了。”
离炀的声音很轻,但在空荡的宫殿里却异常的清晰。此时他背对着门,因此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他是脸上带着怎么样的情绪。只看到他挺直的背。
夜色深深,人心难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