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赛的这天，是十一月以来天气最好的一天。
阳光凿破浅薄的云层射出来，照耀在广袤大地上。
乔安一行人正在大巴车上接受着物理老师的贴心叮嘱。
“今天上午的复赛关联的是你们的个人成绩，这场考试结束后，记住！大家在门口集合，千万别考完试撒手就走了。这次跟往常不一样，咱们下午还有一个现场赛，这个是关乎学校排名的，也很重要，所以校长说了，午饭他给咱们报销！”
在学生时代，学校给报销餐费这原本是一件很让人激动的事情，但当这件激动的事情反反复复在众人耳中进出十余次，那它就不再是奖赏了，而是一种变相的折磨。
乔安早在物理老师重复第二遍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行程会经历什么，很自觉地掏出了一个蓝牙耳机戴好，自顾自地玩起了手机。
偶尔也会配合着物理老师的话语点点头。
和她坐在一起的是李溪，参加复赛的九个人中只有她们两个女生，所以李溪从第一天知道这个结果的时候就主动找上了乔安，提出同行的建议。
李溪听着物理老师一遍又一遍的嘱咐，慢慢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紧张地跳动着。
而且……下午的现场赛还会同步直播到学校，这对于一个内向的人也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她下意识就偏头找向乔安，想要跟她一同倾诉，结果就发现对方神情很淡然的在玩着消消乐，这么一对比，就仿佛一直忐忑不安的她像一个小丑一般。
李溪抿唇，声音很低地问道：“乔安，你不紧张吗？”
乔安刚好通过了这一关，闻言，眼皮缓缓抬起，眸子盯着身前座位上的广告语，轻轻“啊”了一声：“还行，早点弄完早点休息。”
听着她轻飘飘的话语，李溪垂下眼睫，遮住了她眸中不停切换的情绪，羡慕、失落到转瞬即逝的嫉妒……
“你很紧张？”乔安侧头问了句，从她的角度仅能看到李溪的嘴唇在用力地抿着。
李溪的脸依旧没有抬起来，声音闷闷地点了下头：“嗯。”
乔安的目光在她的发顶打转了一圈，几秒过后，张口说道：“你的物理成绩不错，稳定心态发挥拿到三等奖应该没有问题。”
“是吗？”李溪很轻地低喃道，眼神闪烁，她只能拿到一个三等奖吗？
所以，乔安会不会在心中看不起她？会不会觉得上限只有一个三等奖的她为了这个奖项而紧张的模样看起来很可笑？
乔安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下移，落在李溪攥紧衣服下摆的手上，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淡淡道：“只要你稳住心态就行，不用紧张。”
她不知道李溪这段时间在想什么，反正等李溪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嘴角轻扬，跟平时的模样差不多：“嗯，我知道了，谢谢你，乔安。”
乔安轻轻摇头，在这段时间又点开了消消乐的下一关：“我说的实话而已。”
他们这次比赛的地点在市里的学生综合素质培育大楼里。
为了今天的比赛，竞赛组早已与这里的负责人协商好，特意为他们开辟了一条快捷通道，以供参赛选手们使用。
七中到达的时候距离集合时间也没剩多久了。
竞赛方已经安排人在小广场中挨个对照各校参赛选手的名单。
乔安和霍云廷他们穿着七中校服一下来就接收到了各种火热的打量。
笑话，七中出现了两个考满分的天才这事早就已经传遍了所有参赛学校，更何况是这些进入到复赛的选手更是深知试卷的难度，早就想着目睹一下两位天才的容颜。
只不过……天才还没有确定是哪位，倒是被他们几人的颜值给惊到了。
那群人低声议论起来。
“卧槽，这个颜值，差点晃瞎了我的眼。”
“兄弟，不瞒你说，我也是，那个女生太好看了吧？想要联系方式。”
“得了吧你，你不看看人家身后站着的那个人的颜值，我看你是没有机会了。”
李溪刚刚因为头绳掉在车上，耽误了一点时间下来，穿过人群的时候正好将这些谈论声全部收入耳中，她隔着几层人群遥望众人口中热议的俩人。
手指一松，勾在手指上的头绳无声无息地带在地上，这一次，她没有再捡起来。
等到工作人员将在场的人都点了一遍后，回到台阶上，手中举着个喇叭高喊：“108中学的人来了吗？108中学的老师和考生到了吗？”
“108？那个不就是一个特普通的中学吗？他们这次也进人了？”有人嘀咕着。
“你看你就没有关注后面的排名，卡位进来的那个人就是108中的，虽然进来了，但是一会儿的比赛可就不一定咯。”
“啧，进来也能给他们学校刷个脸了，别忘了下午还有直播呢。”
“噗，你说那人要是一道题也没有答对怎么办？那不得丢死脸了？”
“怎么办？凉拌呗，这次是第一次举行现场赛，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答上来”
有的时候，学校之间固然存在着排名顺序，但是真的将这种鄙视链带到现实中的学生才有着最大的问题。
“108中学？来人了吗？”工作人员还在上面喊话。
终于，在最后集合的时间，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来了！一零八中学的选手来了！”
乔安也跟着众人动了下脑袋，却正好跟双手抄在口袋中的霍云廷视线相撞。
只见霍云廷慢悠悠地冲她扬了下眉，才顺着乔安的视线一同向后方看。
七中的位置在边上，来的人正好要从他们身旁经过。
乔安这才能将来的人看清楚，他们只来了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少年，校服崭新上面还有着清晰的折痕，看起来像是第一次穿在身上。
后面推着他的肩膀往前走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从他有些稀少的头发判断，应该是一位物理老师。
引人注意的是，老师的头上还顶着一个安全帽，没猜错的话，俩人是骑着摩托或者电动车来的。
乔安的视线忍不住在那个少年身上多停了几秒，只因为在他的身上隐约有一点熟悉的感觉。
“是他啊。”霍云廷舌头顶了顶侧腮，突然蹦出来了这句话。
乔安收回视线，扭过头，以眼神询问。
同时，钱毅的声音也响起来：“霍哥，你认识他？”
霍云廷将校服的衣领一拉到顶，下巴埋在里面，漫不经心的声音从领子后面飘出来：“哦，在厕所见过一面。”
“哦，一面之交呗。”钱毅点点头，显然没有听出来他话中的深意，还觉得很平常的事。
毕竟这种情况在他们男生中太常见了，上小号的时候转个头就能认识一位兄弟。
乔安同样是下巴埋在竖起衣领后的造型，细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上次的厕所事件虽然没有闹出后续，但是中途从厕所中涌出一群人她还是记得的。
还有那时有人喊着“江哥”，要是他的话，那也算帮了霍云廷一个方便。
工作人员今天穿的有些少，所以看着姗姗来迟的俩人，语气不是很好：“108中学的江颂是吗？”
“是是是，是他，学生证和身份证都在这呢。”江颂没有开口，是他的老师热情地走上前将证件交上去的。
所有人到齐，刚好入考场的时间也到了，所有考生排队依次进入。
江颂往后走的时候，脚步一顿，在经过霍云廷身边时站停，扭头直视他，声音跟这个天气一样，挺冷的：“又见面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乔安才反应过来那股熟悉感是怎么来的，江颂和霍云廷俩人在气场上挺像的，自带着一种大佬气场。
乔安不动声色地偏了偏脑袋，耳朵尖轻动，明目张胆地偷听。
霍云廷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中，眸中闪过宠溺又纵容的笑，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上手揉揉她的小脑袋瓜。
问问她怎么能那么可爱呢？
思绪闪过之后，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他慢悠悠地看过去，“啊”了一声：“恭喜了。”
恭喜他也进入复赛。
江颂对于进没进入复赛这件事不是很在意，只点了下头，真正让他停下脚步的是另外一件事。
“你上次在厕所教的那个方法还挺好用，实用性高，谢了。”
霍云廷不轻不重从喉咙中发出了声笑：“看来你也实践上了，好用就行，不谢。”
江颂点头“嗯”了声，这方法确实挺好的，自从他第一次实践之后，那些不长眼找他麻烦的人数量激减。
俩人说的话就像是打哑谜一样，除了乔安这个了解事情经过的人能够猜出来，旁人根本就听不明白。
在他离开之后，钱毅还顶着一头问号询问：“霍哥，你俩说什么呢？在厕所里解题吗？”
“嗯哼。”霍云廷挑眉，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聪明。”
乔安在前面踏上台阶，唇角弯了弯。
只有钱毅还真的以为霍云廷在夸他聪明，颇为赞同地想着：怎么说我也是考进前五的人，回去就将这话重复给璐璐听，看看人家霍哥都知道夸一句，她也得温柔点学会夸他才行。
复赛的三十名考生都在一个考场里考试，每个人根据自己的考号找好位置坐下，每个学校都被交替打乱。
考试的时间跟上次一样，一直到12点结束。
考场中有四位监考老师，前后各站着两位，配合着监控，可谓是天衣无缝，一只苍蝇也别想藏身。
在考试途中，他们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乔安、霍云廷的身上，因为他们俩提前交卷又考了满分的成绩可是在竞赛组那里刷了满满的存在感。
更别提看到真人后的震撼。
唉，优秀的孩子终究不是他们家的，以后多拿这俩孩子激励激励自家孩子吧。
他们的孩子不知道，他们以后要深受“别人家孩子”这几个字的荼毒。
乔安和霍云廷这一次没像上次那样招摇地提前交卷，因为，这一次的试题确实比上次提高了一个难度。
复赛只有八道计算题，别看每道题的篇幅只有几行，但是计算量却十分庞大。
乔安和霍云廷俩人也需要集中精力，才能堪堪将试卷答完，没有时间再检查一遍。
试卷一上交，教室中立马就充斥了怨声载道。
“艹，我才写了四道题，而且答案还特别诡异，我觉得我一道题也没有算对。”
“太难了，太难了，我要不行了，你们谁能帮我叫一下救护车，我手现在还直抖，幸好我今年高三，不用再参加这个比赛了，真是庆幸啊！”
“妈的，我怀疑出题人是不是家庭生活不和谐，要不然怎么想出来这种傻逼题的？”
乔安在这一片骂声中，默默收拾好笔袋，走出考场，他们的东西都被放在外面的走廊中，有专人看管着。
在她收拾背包的时候，霍云廷踱步来到她的身边，手中拿着卷成纸筒的草稿纸，随意地倚在她旁边的那张桌子上，姿态慵懒散漫。
正对着他们的方向有一扇窗户，阳光穿过玻璃窗，倾洒在俩人身上，照得人懒洋洋的。
乔安往旁边瞥了一眼，手上动作未停，将背包收拾好后，接着开始穿外套。
天气冷了，乔安身上穿的衣服也越来越多，从打底到卫衣到校服再到风衣外套，一系列穿在身上，总是会有着各种小问题。
比如现在，将风衣外套穿上身后，校服的领子又开始不听话的卷起来。
霍云廷瞧见，自然而然地就想抬手给她整理一下，刚好杨明殊和七中几个人从考场中走出来。
钱毅瞧见霍云廷和乔安立马凑了过来：“霍哥，乔姐，你俩都收拾好了？那我也快点，这个鬼地方我是一秒也不想呆了。”
霍云廷举在半空中的手顺势落在了头发上，动作连贯自然，让人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
只有李溪站在后面，原本就因为考试而生了几分烦躁的心情此刻更加沉闷。
刚刚，霍云廷的手势明明是向另外一个方向的，并不是朝他自己。
而要是按照他原本的轨迹，那个方向……是乔安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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