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小桥流水似的高门别院中,大厅内一场大型会议正在召开。
一排排黑色焦尸在地上罚跪,姿势那叫一个整齐划一,若是不知情的人在此,还以为僵尸届召开大会呢。
反正诡异的气氛和这幽静的住所格调极其不搭。
在待客室,四人围着一黑衣古装男子看,准确说是一人在看,三人在看那看人的一人,无论多长时间过去,依旧不敢出声,唯怕打扰了她老人家。
尽管她现在看着比他们年轻多了,可毕竟是祖师爷。
任三人再怎样术法超绝都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到千年前的祖师爷在世,这是何等的荣幸。
三人像个小鸡仔似的躬身站立,连头也不敢抬起来,恭恭敬敬等待祖师爷的召唤责罚。
这时间过得格外漫长,良久,刘云舒总算从那人身上移开,清淡的眸子望着他们看不出是喜是悲,终于开口说话。
“看得出来这人的路数吗?”
宁静总算被打破,他们稍稍有些心安,连忙不迭地上前查看那人的情况。
“周身充斥阴煞之气,应出自地府,或是地府的阴差之类,可一般鬼差身上远没有他的气息精纯,应该在地府的地位不一般。”廖应海率先道。
“为何不是鬼?而是鬼差?”刘云舒再次提问。
“身在地府,除了鬼差因长期留守地府会沾染地府的阴煞之气外,虽然那些鬼也可能会沾染这种气息,但无论是快速投胎的鬼魂亦或者十恶不赦在地府受刑的厉鬼都接触不到地府十重天的阴煞之气,除非是大有来历的鬼差。”巫颂想了想随后答。
“是这样没错,虽然近些年已经很少有鬼差现世,但大致不会改变太多。”陈济良也认真思考下回答祖师爷的提问。
还算过关。
“近年阴差不常露面?”刘云舒回想下自己,自从来到现代之后,确实未曾见到地府的阴差,这人还是独一份儿。
这可奇了怪了,要知道在千年前,鬼差索命是极其常见的事情,无论如何,生死之事少不了鬼差进行沟通,现在却说少见......
“祖师爷有所不知,一百年前世界各地都在频繁发生战乱,在那场战争中,我国死伤人数何止千万,如此庞大的鬼魂涌入地府之中,一下子造成地府系统瘫痪,那时候大量鬼差都被派出搜索冤魂,但由于亡者怨气太重,以至于形成不可弥补的过错,所以很多鬼差在那次战役中都消散于天地。”
“还有一点是地府鬼差的招收机会严苛,以至于近代少有人成为鬼差,再加上酆都之门已经关闭,只能允许魂魄进入而不得出,以至于现在大家也不了解地府的情况,”
“酆都之门向来只许进,不许出,为何单独说它。”这酆都之门形成于洪荒之时,那时天地大道处成,酆都吸取圣人精气而成,是亡灵进入地府的唯一通道。
即使是他们也只能在地府门口请求里边的人回话,也不能入。
“难道酆都之门曾有生人进入?”刘云舒秀口轻吐,忽然有了猜测。
“确实,这仍然与百年前有关,当时由于鬼魂不计其数,已经造成这方世界的大范围波动,先后有不安局向出现,当时玄学界前辈们为了扭转这一局面,也纷纷帮助地府捉捕鬼魂,送去往生。”
“由于人间与地府的来往频繁,为了快速协助这些鬼魂投胎,不至于让这方世界坍塌,所以地府那方与玄学界达成协议,允许玄学界之人从酆都之门进入地府,协助冤魂转生,这种情形持续了整整十余年之久。”
那时他们还小,尚不能进入地府,以免沾染上地府阴气无法回来,但是众多前辈为了那一战在地府中长期沾染地府阴煞之气,导致无法重返人间,有些人只能借助轮回,以寻求回到人间之法,而有些人则继续留在地府,超度那些不甘的亡灵。
“自此之后酆都之门再度关闭,恢复原样,而且酆都之门再不见鬼差把持,玄学界之人也再无法联系地府之人,不得得知地府之内诸事,幸好生死之事仍在继续,没有受到干扰,因此这件事虽然有所困惑,但也渐渐没人在意。”
说起这个,三人都不免叹息一场,百年前华国玄学界哪是现如今这般景象,那时能人辈出,无论是祁恒子或者是沈雨筱,哪个不是精彩绝艳。
然而,他们最终不是为了斩妖除魔而死,而是在地府之中被阴煞之气,沾染无法再回到人间,以至于华国玄术界青黄不接,导致现如今的局面,想来如何不令他们扼腕叹息。
“现如今倒不知那场战争玄学界不参与,究竟是对还是错?”巫颂重重叹气。
“若非老子那时候没有能耐,早就把那些扶桑人打到地府去了,哪由得他们如此嚣张,把我好生生的古国祸害成如此模样。”一想起此事,陈继良就痛心疾首,恨不得冲到扶桑把他们全杀了。
“哎,这也是三宗近百年越发不合的原因,千百年来尽管三宗各自发展,但到底系出同宗,联系紧密,然而百年前对于战争的出事方法上,三宗却发生了严重的分歧。”巫颂继续补充。
那时,中宗竟以在三宗的特殊地位严令三宗不得出手,甚至还要与扶桑阴阳界签署协议,双方不得干涉。
理由也很冠冕堂皇,中宗占卜到一旦两国的玄学力量加入,会给这世界带来不可逆转的毁灭打击。
中宗以什么闻名?
不就是占卜和运筹帷幄之力。
如此一来,哪怕剩余两宗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也不得已签署协议。
结果......结果与生灵涂炭何异?
说起这个,陈济良竟然痛哭开来,一个八十多岁的老者回想起当时无数同胞神思的场景,仍然无法原谅自己。
更接受不了出了那种主意的中宗。
这也是为何三宗越发离心的原因。
虽然现如今三宗子弟已然不了解这桩迷辛,可在知情之人的眼中日日痛如刀绞,夜夜被噩梦惊醒。
如若当初没有签订协议,那......那华国是不是......
屋内只余老者痛哭的声音,而廖成海此刻双拳紧握,却并没有说什么为中宗辩解。
刘云舒不动声色将廖成海的反应收入眼底,看来百年前的事情中宗知道些内情。
其实三宗各有所长,但或许因为中宗能够占卜吉凶,推测天意,继承了她的国师之位,之后又长期身处政府之中,因此其余两宗形成了听从中宗意见的传统。
而当时的中宗掌权人不知占卜到什么,最后做出这种决定。
到底没有身处百年前,刘云舒也只能从他们只言片语中有所推断。
然而在这三宗之中,中宗是继承她意志最多的一个宗门,对于中宗她是保持信任的态度,即使不明当时,中宗掌权人出于何种原因作出决定,但为了三宗的团结,刘云舒还是安抚道。
“近百年的时间会消磨很多,包括真相,对于当时的境况我们无从知晓,可我相信当时中宗掌权人的决定,因为任何一个中宗掌权人都不会出卖华国,只可能正如他所说......”
一旦玄学界加入,这个世界会发生比当年亿万人死亡还要恐怖的事情。
可到底是什么事情令他如此惧怕?
惧怕到连国师血誓都承认他所做事情的正确性?
这才是她想知道的。
她感觉现代发生的一切,近百年前三宗失和、现在灵气衰减以及五国会谈上出现的那些梦妖魇,恐怕有谁在默默操控。
刘云舒暗暗思索着各种可能性,这时......
廖成海忽然面露难色,却又很快掩盖过去。
尽管已年逾八旬的他,是三人之中面容最年轻的人,仅仅从长相去看也不过五十上下,威严庄重,丝毫不肯堕了中宗的风骨,可谁知这近百年时间里他的煎熬。
华国战乱时,他不过七岁孩童,懵懂无知,那时三宗还是一家子,他们三宗的子弟经常走动,俨然是兄弟模样,肝胆相照。
可什么时候变了,大概就是从中宗做了那个决定开始吧,他亲眼看着师傅日渐消瘦,也见三宗越发离心,上宗和下门的师伯、师叔不认可师傅的决定,但又无法逆转乾坤,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签署协议。
他亲眼看着三宗分崩离析后,师父长吐一口黑血,之后身子越发不济,却耗费了剩余十余年时光搜索亡魂,助其转生。
“师祖明鉴。”骄傲如廖成海,一身青松唐装,蓦然下跪。
“当初我师傅所做决定徒孙虽不知原因,但我看得出师傅始终都在痛苦之中,而且为了赎罪,他甘愿进入地府之中,永不超生,我不相信师傅只是怯懦,不愿为华国出战。”
他语气掷地有声,更何况有国师血誓在,师傅绝对不可能出卖华国,除非可能造成苍生的劫难,请师祖师明鉴!
“什么国师血誓?”巫颂与陈济良两人齐声叫道。
廖成海不肯透露一句话,只是将目光投向这位千年前精彩卓绝的祖师爷。
“这是历代国师即位时需要以鲜血为祭,向诸天神灵立下的守卫誓言,以此保证历任国师不叛故国,不违旧誓。”
刘云舒手抚以眉心,一道黄色真龙虚影从眉心挣脱而出,冲向廖成海,此时廖成海眉心一道微弱的影子也盘旋而出,只是一团虚影,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模样。
“徒孙无能,继任之时师傅万念俱灰,告诫完徒孙相关事宜便一脚踏入地府,徒孙天资鲁钝,以至于无法充分发挥中宗国师秘法,”廖成海无视巫颂两人诧异目光,继续沉声道。
“原本想应星颇具师傅当年机巧,乃中宗难得的天才,或许他即位时能充分使用国师秘法,探查师傅当年决定之根由,却不成想能有幸遇见祖师,还望祖师能够原谅徒孙无能,探查当年真相,使三宗重归和睦。”
竟有如此内幕,巫颂两人确实没想到当年有如此根由。
那......
刘云舒从他们三人身上望去,“放心,我会和你们一起探查真相,但有一点,你们那些徒弟交由我如何?”
三人面面相觑,几乎没做任何思考,就作揖应答,“徒孙毫无意见,谢过祖师代为之恩。”
“那就好。”刘云舒裙摆无风而动,唇边挂着一抹调笑,却给人无尽的危险感。
三人一见,背后冷汗淋漓,却半分没有为自己徒弟求情的意味。
一副唯师祖马首是瞻的孝顺徒孙模样。
一众跪倒在地的焦尸们,直觉一股不详之感笼罩全身,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出卖他们的竟然是自家的师尊。
以至于在后来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之际,暗暗咬牙恨了许久,恨不得想把这女人招来的混蛋暴走一顿。
三.混蛋.师尊微微一笑。
敢打你们就上啊。
众人:......
“韶总越发出众,子岩兄好福气。”天色已然大亮,刘云舒自己回去,三人肯定不能放心,再三再四商讨,终于选定一人跟随师祖回去。
因此,韶思延便看着紧随廖成海而来的刘云舒。
眸光在她身上轻轻流转,便回神与廖成海交谈,“廖部长好久不见,下月便是家父寿宴,不介意的话请您一叙。”
“韶总客气,我必然会前往。”
两人来回寒暄,倒显得她这个正主无所事事起来,而这也正是廖成海的目的。
韶氏少夫人是千年前启国国师、三宗祖师爷的秘密绝对不能外传,一旦流传开来,恐怕会为祖师爷招来不利局面。
然而韶氏底蕴深厚,虽然不是玄学中人,但能够流传千年,至今长盛不衰就必然有其生存之法以及强大根基,由他们作为祖师爷身份的遮蔽和保护再合适不过。
廖成海心底筹算许久,既然决定要把韶氏作为盟友,自然要拉近关系,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
两人再怎样说话,也总有个尽头,到头来焦点还是落在刘云舒身上。
“对了,云...云舒是我挚友的徒弟,我这次才知晓,因此见她在这里便叫她一叙,不成想聊得晚了些,这才带她回来,以免发生误会。”
韶思延从善如流,与刘云舒十指相握,目光宠溺,对他又态度温文尔雅,滴水不漏,叫人不由感叹后生可畏。
这样的人也算配得上师祖,廖成海走前如是想。
刘云舒望着两人相扣的手指,眉间带着些玩味儿。
暗想她这便宜老公的演技十分高超,夫妻恩爱的消息怕是要传到她那些徒孙耳里了,这样也好,省得他们担心。
“要喝茶吗?”刘云舒抽回右手,邀请好友般。
“......好。”韶思延停顿片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