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瑞带来的午饭很是丰盛。
燕京的食味斋最出名的就是脆皮烤鸭。
烤得油光锃亮的鸭子整齐码放在碧色磁盘中,配上薄如蝉翼的卷饼和脆爽可口的青瓜,谢吉祥两口就能吃掉一个烤鸭卷。
当然,要吃烤鸭,甜面酱是少不了的添头。
谢吉祥喜欢先用勺子在薄薄的面饼上画上一个酱色的圆圈,在圆圈中心摆好连皮带肉的鸭肉和青瓜,最后捏成一个小儿巴掌大的小卷,一口就能咬掉半个。
谢吉祥一连吃了两个烤鸭卷,才觉得心满意足。
“唔,还是食味斋的好吃,”谢吉祥道,“梧桐巷的烤鸭李虽然也很好吃,但皮不够脆,肉也不够软嫩,他们家的炉子火候不够,时间长肉就会柴。”
谢吉祥会吃,也爱吃,对于这些美味佳肴,只要一进她的口,便能品出个三六九等来,说得头头是道。
赵瑞也闷头吃,不过他一边吃,一边还要给谢吉祥捧场。
“是是是,你说得对,食味斋的烤鸭确实好吃。”
不过食味斋可不光有烤鸭。
能在燕京红火这么多年,靠的是不断推陈出新的手艺,靠的是永远稳定的食材和品位,就光这一道脆皮烤鸭,谢吉祥少时吃是什么滋味,现在依旧没有变过。
赵瑞把桌子上的其他菜品往前推了推,让谢吉祥跟何嫚娘尝:“食味斋新出了一道雀巢鸭宝,你们尝尝味道如何?”
谢吉祥看着食盒里的雀巢小碗,用勺子盛起一个,努力张大嘴,一口吃进口中。
一股鲜香浓郁的滋味瞬间在嘴里炸开。
劲道的鸭胗、软嫩的鸭心,还有不软不硬也不柴的鸭肝,再配上鲜辣十足的小米椒和用作点缀的青椒,各种滋味交会在舌尖上起舞。
谢吉祥细细品味,最后点头:“好吃。”
食味斋从来不让人失望。
除了跟鸭子有关的菜,食味斋其他的传统菜肴也很不错。
赵瑞还点了谢吉祥爱吃的黄金玉米烙和豌豆黄,配了一碟素炒菜心和香葱炒蛋,一顿饭有荤有素,有红有绿,很是丰盛。
最后再配一碗小白菜鸭汤,溜溜缝顺顺边,午饭这才算彻底结束。
待用完饭,谢吉祥起身帮着何嫚娘收拾餐桌,催着赵瑞自己去煮茶,忙完厨房里的事,她才坐到藤椅边上。
“不高兴?家里又出事了?”
赵瑞这张脸,外人看不出一二三四,谢吉祥却偏能看出五六七八。
他今日虽也似乎跟往日一样,可谢吉祥却从他的眼眸里看出些许不愉。
这种不愉,一定跟赵王府的人有关。
赵瑞微微勾起唇角,心里所有的烦闷都因她的善解人意而消散。
“其实也还好,”赵瑞垂下眼眸,“就是他们实在太像一家人,我看了心里总是忍不住想起过去……”
赵瑞这可怜巴巴的劲儿,若是平时,谢吉祥一定会以为他是装的,可此刻如此一眼,谢吉祥立即便就心软。
“好了好了,他们是一家人,你也有自己的亲朋好友,”谢吉祥把茶杯推了推,“吃枸杞菊花茶,我新晒的小胎菊,你尝尝好不好喝?”
赵瑞慢条斯理喝了一碗茶,脸上的神色这才缓和回来:“好喝,吉祥侍弄的花草,总是比旁人的好许多。”
话说到这里,赵瑞便低声把赵王府的那些乱事给谢吉祥简单讲了,最后道:“冯家简直活该,若不是他们这几年胡作非为,人家有必要针对他们吗?”
冯家本是商贾人家,早年把女儿送进王府做妾,机缘巧合生下前赵王独子,也就是当今赵王赵倾书,便也隐约有了改换门庭的迹象。
只是冯家人不争气,便是如何努力,却偏偏一个能做学问的都没有,便是借着赵王府的东风,都没能出人头地。
要不是冯晓柔几经波折成了赵王妃,冯家说不定就要没落。
因此,这股子穷人乍富的劲儿一刺激,冯家这就鸡犬升了天,抖起来没完没了。
赵瑞最厌恶的就是这一点。
他们就跟牛皮糖一样,沾上甩不掉。
谢吉祥看他说完又很不愉,便低声安慰:“反正也跟咱们没什么干系,这次的事儿你随意打个招呼,护城司会知道如何去办,也不用操什么心。”
赵瑞听着她那一句咱们,不由舒展开眉目:“好。”
两人安静喝了会儿茶,赵和泽突然敲门而入,对赵瑞道:“世子、小姐,刚皋陶司来报,道城郊五里堡有一起命案,请大人速去。”
赵瑞微微一顿,转头对谢吉祥道:“我怎么觉得最近命案变多了?”
以前不干这差事,本不知燕京以及左近的奉天等地有这么多命案发生,他到了皋陶司才两个月,就已经接连查了两起连环命案,凶手是一个比一个凶残,手段也一个比一个残忍。
如今还没休息两天,第三起就又发生了。
赵瑞无奈道:“天气炎热,百姓的脾气也更火爆吗?”
一言不合就杀人,若是以后皋陶司也这么忙,赵瑞甚至都不想干了。
他独自坐在那抱怨,谢吉祥也不理他,回房换了一身素净的窄袖团花衫裙,又把自己的小兔儿行当包包背起来:“赵大人,抱怨当不了饭吃,走吧,早破早消停。”
赵瑞苦笑着摇了摇头,跟着劲头十足的谢推官出了门。
马车拐入运河长街,一路往南华门驶去,谢吉祥掀开车帘往外看,入眼是一望无际的桃树林。
燕京南郊的水蜜桃鲜嫩多汁,每当四月时节,桃花粉白摇曳,到了六月上,花朵已经开败,青色的果实挂满枝头。
谢吉祥看着桃树枝头的累累果实,心里觉得格外踏实。
赵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知道她馋桃子吃,便说:“家里庄子上的早桃已经快熟了,过几日我让人选几个品相好的,给你送过去。”
“今年雨水多,桃子也更甜一些。”
谢吉祥眯了眯眼睛,有些怀念:“把桃子切成片晒干,配了乌龙茶来喝,别有一番风味。”
赵瑞看她那馋猫样子,忍不住轻声笑了笑。
马车一路飞驰在官道上,待路过四里坡后,便在五里堡的道口处拐了弯。
燕京城外有许多村庄,因着位置好,人口也兴盛,四里坡五里堡这样的大村,大约有百十来户人家,显得热闹至极。
刚一进村子,抬头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守在牌坊下,他身穿青色长衫,衣着干净,皮肤白皙,显得很有些涵养。
谢吉祥猜他是村长。
果然,待下了车来,这位中年人便迎上来,介绍自己是五里堡的村长,叫吴为。
吴为这名字,很有种清静无为的洒脱劲儿。
赵瑞也很客气:“吴村长,请问命案在何处?护城司把案子移交给皋陶司,并未说明具体情况。”
这案子还有点奇特。
根据护城司副指挥使项大人禀报,道南城城外五里堡上报一起命案,护城司立即派人巡检,发现其命案现场有些诡异,这才申请指挥使复命后移交给皋陶司。
至于怎么诡异,来通报的校尉倒是没说。
吴为倒也不知这位大理寺少卿竟是如此直白,开门见山就问案子,却也没有含糊,沉吟片刻道:“回禀大人,因命案发生在我五里堡吴氏祠堂内,为吴氏家族名声,特地恳请护城司大人不要外传。”
一听说在祠堂,赵瑞了然地点点头:“好,本官明白。”
吴为看他很是“通情达理”,也跟着松了口气,他道:“大人,这就随草民过去探查?”
村长只不过是乡贤,不算正经官职,只能自称草民。
赵瑞看了一眼身后的谢吉祥和邢九年,道:“走吧,争取早日破案。”
一行人顺着五里堡乡间小路,穿过热闹繁荣的村落,一路往人烟稀少的大雁山脚下行去。
谢吉祥注意到,正是午后时分,可村中人却三两成群,都聚集在村中央的大榕树下窃窃私语。
这种农户人家,一日中最热的时候往往都要午歇,今日促使他们走出家门的,肯定是祠堂那边突然发生的命案。
整个五里堡一共一百二十户人家,光姓吴的就有一百户,即使在燕京南郊也是极为风光的大族。
因人口众多,这些年来几经翻修,最后也无法把列祖列宗的牌位都摆下,只得在去年搬至略远一些的大雁山脚下,可祠堂建筑却大了整整一倍。
当一行人站在吴氏高大气派的祠堂之前,皆有些瞠目结舌。
就连赵瑞,也很是惊讶。
这吴氏的祠堂,比赵王府那延续一百多年的祠堂还要宏伟宽敞。
吴为立即上前,苦笑着说:“我们吴家也不是特地要如此修建,只是人口太多,祖宗牌位怎么挤都放不下,只得重新修了祠堂。”
大齐讲究多子多福,吴氏这般兴旺,其实是好事。
赵瑞道:“倒是很气派。”
吴为笑笑,没再多言。
待到了祠堂门边,已经有几个村中的壮汉守在祠堂前,不让村中的长舌们靠近。
吴为一来,祠堂内外立即就安静下来。
其中一个年轻的壮汉上前一步,对吴为道:“大舅,咱们一直好好看守,没有放人进去。”
吴为点点头,拍了拍壮汉的肩膀,回过头来对赵瑞道:“赵大人,我虽然没有考□□名,却也读过几年书,知道命案现场最好保存下来,因此此事一出,便让村人看守住祠堂,除了护城司的大人,村人一律不得进出。”
他如此一说,赵瑞跟谢吉祥倒是对他刮目相看。
赵瑞道:“有劳吴村长,如此行事确实稳妥。”
吴为没有得意,他上前打开祠堂的门,对赵瑞道:“里面有些……大人小心一些。”
谢吉祥跟着赵瑞一步踏入祠堂。
借着幽幽的烛火,一个红彤彤的身影高高飘荡在祠堂的房梁上。
以谢吉祥的身高,刚好看到眼前晃荡的红色绣花鞋。
死者身穿大红的嫁衣,头戴凤冠,整个人就如同风中的柳絮,随着不知从哪里钻入的风轻轻摆动。
谢吉祥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她朱红的嘴唇上。
在死者青白的面容上,那双朱红的唇正扭曲着灿烂的笑。
谢吉祥下意识后退半步。
赵瑞手中的折扇轻轻一托,便撑住了谢吉祥纤细的腰肢。
“这死者,并非吊死。”
邢九年低哑的嗓子蓦然响起。
————
这么高的宗祠房梁,便是想要自己吊死,怎么也得爬着□□上去。
但吴为却说事发之后并未让人随意进出,既然现场没有□□,那么死者便应当不是自己爬上去自尽而亡。
既然不是自尽,也有可能是吊死。
但邢九年经验丰富,他只简单那么一看,立即就能分辨出死者到底如何而亡。
就在众人的目光落到邢九年身上时,头顶上突然传来吱嘎一声。
谢吉祥心中一跳,下意识抬头看去。
只看头顶上那个大红的身影,摇摆得越发快速,似乎立即就要随风飘起,飞落人间。
幽暗的祠堂、身穿鲜红嫁衣的死者,苍白脸上的诡异笑容,都让人看得心头发寒,冷汗直流。
赵瑞皱着眉头盯着房梁看,少倾片刻才道:“不怕,房梁上有老鼠啃那根红色绸带。”
祠堂里只有烛光,又没有明窗,这才显得阴森可怖。
众人随着赵瑞的话看去,仔细敲了半天,才隐约看到老鼠的细小的身影,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赵瑞问邢九年:“若把人放下来,是否有碍尸检?”
邢九年仰着头使劲儿看了会儿,才道:“放下来吧,这么着才没办法尸检。”
等他点了头,赵瑞才派人取来□□,小心翼翼解开尸体脖颈上缠着的红绸,慢慢放下尸体。
等人放下来,谢吉祥才发现死者并非天生面白,而是被人在脸上涂了的脂粉,掩盖了本来的面色。
再加上她鲜红的嫁衣、诡异笑容的红唇,一切都显得分外渗人,这个死者的人,仿佛故意让人害怕一般,怎么吓人怎么来。
趁着邢九年初检,赵瑞跟谢吉祥一起询问吴为。
“吴村长,死者你可认识?是否为五里堡的村人?”
吴为的目光在那死者脸上一扫而过,他似乎有些犹豫,但经过再三确认之后,他还是给了肯定答案。
“赵大人,死者应该就是五里堡的村人,她是吴长发家的老二媳妇周氏。”
死者脸上的妆太厚,又是个年轻的媳妇,因此吴村长也是看了半天才认出人来。
但他的话,却令赵瑞和谢吉祥都很惊讶:“她已经成亲了?”
吴为肯定道头:“正是如此,我记得吴周氏是三年前从四里坡嫁过来,同吴大亮已经成亲三年,不会有错。”
谢吉祥略有些迟疑道:“不知道村长是否还记得,她当时嫁给吴大亮所穿的嫁衣,是否就是这一身?”
她本以为村长会记不清当年的事,谁知道吴为很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是这一身。”
话说到这里,他见谢吉祥一脸惊讶,便补充一句:“我们农户人家,哪里有那么大的姻缘排场,能穿上一身红色的吉服都算是很富裕的了。更不用说她还戴着凤冠,内子当年嫁给我,家里也准备不起这么一顶凤冠的。”
吴氏是五里堡的大姓,吴为家又是乡贤,除了田间地头上的营生,肯定还有别的买卖,但他们毕竟是普通农户,家里人口又多,确实不会为了婚事如此奢靡。
这么一说,死者吴周氏的凤冠霞帔又是哪里来的?若是凶手特地给她穿戴整齐,又有什么意义呢?
谢吉祥皱眉思索,心中一瞬有了许多猜测。
这一套凤冠霞帔,谢吉祥看在眼中,其实是略有些熟悉的。
她低头思索,突然想起之前还在家时,母亲身边的大丫头红韶出嫁,母亲似乎也给陪送了一套这样的凤冠霞帔,料子和手艺虽不是顶好,却也足够气派体面,当时红韶也感激涕零,后来回府看望母亲,也感念那套婚服她很宝贵。
谢吉祥分神往死者身上看去,无奈祠堂里太过昏暗,让她无法看清那身嫁衣的清晰纹样。
就在这时,赵瑞开口问吴为村长:“吴村长,请问这位吴周氏在村中人缘如何?是否有人同她有龃龉?更甚者结有私仇?”
吴为显然跟吴周氏不熟,他们村子上上下下近千人,若是人人都熟悉,那他早就考中秀才,还用在这村中做村长?
不过人不熟,家长里短的事他倒是知道一些。
吴为沉吟片刻,道:“这个吴周氏性子泼辣,嫁过来后同左邻右舍都不是很对付,大约许多年轻的媳妇子同她都不是很和睦,不过他们自家关系倒是不错,她妯娌之前小产伤了身子,她也主动说以后过继一个孩子过去,给大伯嫂子养老。”
这么一听,这个吴周氏倒也不是个坏人。
在这样的人口众多的村子里,如果媳妇不够泼辣,很有可能被左邻右舍欺负,这吴周氏便是因事同人争执,大抵也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至于惹祸上身。
知晓吴周氏的身份,赵瑞就已经安排校尉跟着村长的儿子去取吴氏族谱,本朝因高祖皇后巾帼不让须眉,女性在家族中也有一席之地,各族族谱中一般会记录出嫁的女儿女婿及外孙,光查族谱便能知道一个家族的变迁。
不过赵瑞不耐等待,他直接问吴为:“这吴家一共有几口人?”
吴为立即道:“周长发家一共七口人,吴长发及其妻子韩氏,长子吴大光及其妻子李氏,次子也就是这吴周氏的丈夫吴大亮夫妻二人,还有一个小女儿没出嫁。”
谢吉祥突然问:“吴大光和吴大亮两人都没有孩子?”
吴为道:“是,刚刚我也说了,吴大光媳妇之前怀过孕,不小心小产坏了身子,还弄了个大出血,听说养了半年才能下床,当时吴周氏满村里宣扬,家里为了给她嫂子治病花了多少钱,家中很是和睦。”
这听着就有些别的妯娌龃龉,不过倒也不好细说。
吴为叹了口气:“吴长发人不错,村里有什么事他都能出力帮忙,没想到家宅风水不好,闹成这个样子。”
大儿媳妇不能生,小儿媳妇还死了,这一家子真可谓很不顺利。
谢吉祥跟赵瑞对视一眼,赵瑞便道:“麻烦吴村长了,您的线索很有用,之后我们可能会在村中走访,若有村人惊慌,还请村长出面安抚。”
吴为平日里最多同护城司副指挥使打交道,那是个七品官,赵瑞虽未穿官服,但他却知道大理寺少卿是四品官,身份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现在赵瑞这般客气,吴为立即便就热络起来:“哪里的话,大人们且忙吧,别坏了我们祠堂里牌位便可,草民这就去跟村人说到说到,让他们知道什么尽管说。”
赵瑞点点头,吴为就精神抖擞地退了出去。
“他们村子死了人,他倒是挺高兴。”
赵瑞看谢吉祥一脸不可思议,不由挑了挑眉:“官场便是如此,他虽只是个村长,不入流的乡贤,却也算是一村之首,能认识我这个大理寺左少卿,当然高兴了。”
这话说得,也忒是自命不凡。
不过谢吉祥还是被他逗笑,勾着嘴唇摇了摇头:“行,还是咱们赵世子面子大。”
两人不过逗了两句话,就收起脸上的笑容,一起来到死者身边。
待走近,谢吉祥先看到的是死者的脚。
死者脚上穿了一双鲜红的绣花鞋。
这双鞋崭新崭新的,鞋面是红色缎子,上面绣了鸳鸯戏蝶,精致又小巧。
谢吉祥注意到,这双鞋的白色千层底干干净净,说明死者穿着这么一双鞋,根本就没有走过路。
赵瑞顺着谢吉祥的目光看过去,也盯着那双鞋看。
谢吉祥丝毫不顾形象,直接蹲在死者脚下,戴着手套轻轻捏了捏那双绣花鞋:“咦?”
赵瑞倒是没蹲下去,他站在谢吉祥身边问:“怎么?”
“这双鞋对于吴周氏来说太小了,”谢吉祥指着鞋尖的位置,“吴周氏的大拇指都弯了,很别扭挤在鞋子里。”
赵瑞若有所思道:“所以凶手并不知道死者的鞋子尺码?或者说这身嫁衣是对方提前准备的,就为了杀人之后给吴周氏穿在身上。”
但这样的话,为何偏要给吴周氏换衣裳呢?
谢吉祥微微蹙起眉头:“这个嫁衣,对吴周氏或者对死者有何意义?”
两人正在研究死者,突然,祠堂外面传来哀嚎哭声。
那一群人的哭声好似被捅了马蜂窝的马蜂,嗡嗡作响。
赵瑞回头看过去,苏晨快步进了祠堂,对赵瑞道:“大人,死者家属到了。除了死者的丈夫外出不在村中,吴长发家其余五口人都来了。”
赵瑞顺着吴氏祠堂的门缝往外看去,只看几个青灰的身影围在门口,正哀声痛哭。
让他们这么哭下去也不是个事。
赵瑞低声问正在忙的邢九年:“邢大人,你这还得需要多久?”
邢九年正在专心给死者检查,闻言摆摆手:“你领着丫头去问亲属吧,我这里最少还有两刻。”
赵瑞长舒口气,等谢吉祥起身,便跟她一起往祠堂外走。
两人刚推门而出,就看到吴长发家的人或站或坐,脸上都有泪光。
尤其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谢吉祥猜她应当是吴周氏的婆婆韩氏。
赵瑞不耐烦听人哭,又觉得他们会吵到邢九年验尸,便看了一眼苏晨。
苏晨便上前一步,道:“各位乡亲,这位是我们皋陶司的赵大人,奉命侦查吴周氏一案,还请各位借一步说话。”
他话音刚落,就听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妇人嘶吼道:“一定是隔壁虎子那个倒霉媳妇杀了紫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