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参加科考一事,不到半日就传遍京城,隐隐向着全国方向传去。
姬林看着朝堂吵翻天的模样,一把扔下一本律法,沉着张脸,甩袖就走,整个朝堂瞬间安静。
“你们说,二殿下这是什么意思?让她参加科考?”
“虽说律法漏写,但古往今来都未有女子参加的消息,此消息一出,估计全部文人都要闹了。”
“你们还关心这个?重点难道不是那商从安是二殿下的人吗?都住进了昭仁殿!”
“平常女子钻了律法漏洞就算了,这是我们工作的疏忽,但,后宫不得干政啊!”说话的那个直接一言挑破所有人都不敢说的话。
一众朝臣震惊的盯着他,虽然他们都觉得二殿下现在跟登基为帝没区别了,但也不能就这么说出来吧?皇上还活着呢!虽然跟死了没区别。
而且……
一众人偷偷瞥向最近被削权的季丞相,众所周知,他的宝贝儿子就是被商从安纳为妾室了。
现在季琛出事,商从安立马转投二殿下怀抱,还引得二殿下为她科考铺路。
更听闻那位似乎有孕了。
所以,那孩子到底是季琛的,还是二殿下的?
如果是二殿下的,那岂不是早就给季琛带绿帽了?
但如果是季琛的,二殿下有必要那么护着商从安?他的侧妃就因为想对那孩子下毒手,才人间蒸发的。
众人看向季丞相的眼神,更加多了点同情,权力被削,被二殿下忌惮就算了,连儿子被人这么欺负都不能吭一声。
季丞相像是没看到那些同情目光般,只是扭头看了眼昭仁殿的方向,就径直离开,心头疼到不行。
姬林头疼着回去,路过昭仁殿,进去一看,那三人已经跟着齐太傅一块念书了。
认认真真的三张脸,简直不知道外面现在已经彻底天翻地覆了。
得,劳累的都是他。
姬林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商从安这回是自己把自己禁足在昭仁殿了,连着好几天都没出过屋子,连过个年,外面热闹一片,她都不知道,还是姬林放了肖容幼进来,她才知道过年了。
肖容幼下厨给她做了顿饭,做完,两人坐在一块开始吃。
“从安啊,娘问你个问题。”肖容幼捏着筷子的手抖个不停。
“嗯?问。”商从安咬着排骨,一手拿着书,眼睛瞥过去看着。
“你肚子里这个是谁的?”肖容幼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商从安的脸色,就见她面不改色着道:“哦,我的。”
肖容幼:“……”
都在你肚子里了,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她轻叹了口气,她这是摆明了不想说。
姬林此刻进来,外面宴席刚结束,他身上带着丝寒气,宫人解下他披风,他径直坐到桌边,肖容幼跟商从安懵了瞬。
商从安惊悚了下:“你没吃饱?”
姬林拿起宫人新摆过来的碗筷,笑了:“大冬天的,外面的早就冷了,好不?”
商从安:“……”
那他来抢她的做什么?
商从安也不管他,继续边看书边吃饭,肖容幼心惊胆战的偷偷盯着姬林,看他筷子方向一不对劲,赶忙夹起同盘菜塞进商从安碗里。
姬林默默的又将菜塞进自己嘴里,完了,意味深长的看向肖容幼。
肖容幼胆子向来小,被盯了两瞬,就打了几个颤,不敢在夹了。
眼见着那一筷子又向着商从安碗里去,可自家蠢闺女还在看书,一点知觉都没!
她气到了!
桌下狠狠踩了她一脚。
商从安不解抬头:“娘,你刚刚是不是踩到我了?”
这绝对不是她生的,怎么这么蠢!
肖容幼顿了下,好像的确不是她生的?
难怪这么蠢,她释怀了。
商从安被踩了脚,想了想,觉得肖容幼是不让她看书的意思,总算放下书来,迅速扒拉完饭。
“好了,你们慢吃,我继续看书。”
姬林:“……”
商从安吃饱了,他们两个还吃什么?
宫人收拾碗筷,商从安送着肖容幼出昭仁殿,肖容幼瑟瑟发抖的走着,一旁姬林陪着。
“夫人好像在怕什么?”
肖容幼死命摇头。
“本宫又不对她做什么?您好像在防着本宫。”
肖容幼:“……”
没做什么外面都已经闹腾成那样了,真做了什么那还了得?
“况且本宫要是真想做什么,您在宫外,防得住?”
肖容幼:“!!!”
姬林眼眸微眯:“送夫人出宫。”
肖容幼几乎是飘着出宫的,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商从安如头小绵羊般的在狼窝看书的模样。
书?
看什么书啊!
都快把自己看没了!
她揪心着。
姬林转身回去,外面寒风瑟瑟的,里面那盏烛火还亮着,单薄身影映衬在窗边。
“殿下,不进去吗?”一旁小太监看他站得有点久了。
姬林折扇玩了下:“不了,免得真的以为本宫对她有企图。”
姬林转身又离开,她那一副掉书坑里的模样,谁还能有企图得下去?
过完年后,日子仿佛变快,眨眼间就到了童试第一场。
乌央央的一堆人挤在考试院门口,边等开始,边八卦。
“听说这回有女子钻了律法空洞来参加。”
“嗯,说是喜欢念书,偷偷女扮男装进了青山书院。”
“这怎么可以呢?这不是败坏名声吗?”
“对啊,后来被发现了,不过,青山书院也依旧收了她。”
“唉,女子恐怕也只有青山书院敢收。”
“不过,我怎么听说,那商从安就是为了那个风姿绰约的季总监院去的,最后还把季监院弄到手了。”
“咦?我听说的是她把二殿下迷的神魂颠倒的。”
商从安窝在马车里,啃着早饭,心情复杂,宫里窝了那么久,连过年都没踏出去一步,今时今日才听到自己的八卦。
原来,外面更感兴趣的是她的风流韵事?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貌似没影响书院那帮学子名声。
商从安啃完早饭,下了马车,碰到过来的季琼跟吕绍,准备一块入了。
等她考完,金御医已经侯在门外,看着商从安惨白着张脸,在扶在墙角吐了,眼泪还哗啦啦的跟着流。
金御医赶忙过去:“商姑娘,早跟你说了,里面环境很不好,你近期又在孕吐。”
季琼脸色也不佳着出来,身上还挂了个吕绍,但京中条件已经算好了。
他瞥了眼商从安:“还能活着不?”
商从安摸了摸肚子:“乖啊,娘要是考不上,咱们都得喝西北风。”
金御医:“……”
季琼:“……”
季瑶等在街上,看到熟悉的身影,瘪了下唇,躲到了暗处,她在等季瑞,季瑞也是来参加童试的。
她是真没想到,商从安居然真的来考了,明明是女子,安分在家待着不好吗?非要闹得满城风雨,弄得全部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她跺了跺脚,开春了,依旧是冷,季康重新娶了高门贵女,那位人人都说她是个和气性子,但只有她知道,那位才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好。
她给她最贵的料子,但那花色却过于繁重,根本不是她一小姑娘穿的,她不肯,闹了下脾气,她爹直接说,既然不要,那就不必给好的。
她更委屈了,那位装模作样来哄她,却给了她更为贵重的料子,依旧不是时下流行的花色,她脾气闹的更大。
最后她爹甚至责怪那位给她好料子,从此那位就有了理由来苛待她。
她看向商从安,看着她身边围着的人,委屈了下,如果她娘还在的话,她一定不会受这种委屈。
商家的马车到了跟前,肖容幼出来接她,因着下面还有考试,姬林准了她回商家住会。
季琼一手抗着吕绍,一手帮着商家的人将她扶上马车,正要去吕家借宿,后面声音传来。
“兄长。”
季琼困惑转身,就见季瑞穿的华丽,一张脸却冻的发紫,季琼挑了下眉,跟曾经的他多像啊,被给了上好却不保暖的衣料,考试的时候冻得瑟瑟发抖。
季瑞抿了下唇:“爹新娶了,你确定不回来?”
季琼看了眼远处过来的季府的轿子,嗤笑了:“他新不新娶,关我何事?我干嘛回去?”
“季家的一切有你的一份,你难道就不怕全被那女人跟她腹中孩子抢走吗?爹现在也全被那女人蛊惑了。”季瑞急着,他想和好,他们现在有统一的敌人,他们没必要再敌对。
季琼歪了下脑袋,肩上吕绍难受的抬了下脑袋,拽了拽他,示意他什么时候才走。
季琼:“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仰视的,所以,我要季家做什么?”说完,赶忙抗着不行了的绍绍离开,嘴里无奈着,“你好歹是被季琛折磨过的,你怎么这么娇弱?商从安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吕绍哽咽了:“她是两个人撑着一块考试,我就一个人!当然比不过!”
季琼:“???”
他居然差点被说服了?
他想念季琛了,也只有他压的住歪理一堆的吕绍。
季瑞看着两人离开,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能这么硬气,没有家族庇佑,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但事实证明,没有季家,季琼依旧活的好好的,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要做什么,要怎么做好,从来不必如他们般仰人鼻息。
反而没了肖容萱庇佑的二人,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寄人篱下,有苦难言。
季瑶走过去,看着弟弟冻紫的脸,心疼了下,想伸手去捂捂,但她自己也暖和不到哪去,只得作罢。
季府的轿子到了,季康新娶的夫人温温柔柔的下了马车:“季瑶,季瑞,快上来。”
两人看向后面更为奢华的马车,轻咬了下唇,不用上去他们也能猜到那马车有问题,但……
他们看向周围人,眸中皆是羡慕,仿佛在说,有如此后娘,简直是三生有幸。
季瑶就要发作,季瑞连忙拽了拽,他懂的比季瑶多,太明白他们现在在走季琼老路,季琼以前就是这样,因为各种不满他们娘亲,时不时的发脾气,结果就越来越惨。
他们跟季琼不一样,他们没有底气去闹,季瑞牵着季瑶上了马车,果不其然,好看的雕花窗处处漏着风,两人冻的瑟瑟发抖。
季瑞看着快哭的季瑶:“姐姐,别再去惹那位,我们不是她对手,她太会装好人了,而且不能再惹父亲生气了。不然,我们会跟曾经的季琼一样,被爹厌弃。”
季瑶打了个颤。
“而且,我们没有季琼的背景,他后面还有侯府撑腰。我们什么都没有。”
季瑶垂着眸,愣是把眼泪憋回去,时至今日,他们再也不敢说他们娘待季琼如亲子。
商从安拖着身子继续去考,连考了几天后,彻底不行了,还好肚子里那个乖,那段时间没去折腾她。
齐太傅看完他们三个默完的题,季琼吕绍完全不必担心,就是商从安……
他看着眼巴巴望着他的人,点了点头:“过应该还是可以的。”
商从安立马松了口气:“有季琼在,第一我就不想了,第二名还是可以当当的。”
齐太傅:“???”
季琼:“……”
吕绍:“……”
到底谁给她的自信?
童试中的县试出的比较快,七八天足以,宫里,姬林等着,他明明可以第一时间知道,但还得防着以权谋私的名头,不能过于关注。
身侧美人正在给他添酒。
“你们说,她考的过吗?”姬林拄着下巴想着。
一旁美人柔顺着,顺着他想听的话说:“商姑娘刻苦又聪明,应该能的。”
姬林摇了摇头,她要是考不过,那就真成笑话了。
美人轻咬了下唇:“殿下是希望她过还是不过?”
她要是不过,很可能真成了姬林的人。
姬林没发现身侧美人的一点小心思,只是忽然想起当日在青山书院强迫她考进去的模样。
那模样可怜巴巴的。
姬林起身,算了,去看看吧。
姬林踏入昭仁殿,齐太傅已经先弄到成绩。姬林看着商从安焉了的模样,再看看季琼吕绍一副纠结样,瞬间想到了,闺女这是没考上。
“要不,来年再考?”姬林难得温声细语着。
季琼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第二十八。”
姬林愣了瞬,一手指向商从安:“她?”
吕绍点了点头。
“这名次应该是上了吧?”姬林惊悚着,所以她在不高兴什么?
吕绍离着姬林远了点:“她的目标是第二。”
姬林看着仿佛生无可恋的商从安,嘴角抽了抽,甩袖走人,浪费他感情。
县试名次出来,一堆人直接炸了,一众考生纷纷怀疑商从安成绩作假。
朝堂里也有人暗中怀疑那成绩是姬林为博美人一笑,暗中操作过。
齐太傅早有所料,直接给了建议,让人把商从安的卷子贴了出来,等卷子一出,一众人围着看着,瞬间懵了,还没看内容,光那一手字就足够让在场大片人闭嘴。
这字没个十几年苦练,是出不来吧?
所以,她不是说说要考的,人家是真的从小就以科举为目标,在努力奋斗。
想想,在男人的天下里,她一女子要念书得多艰难?比他们难多了吧?
他们一帮大男人的还这样怀疑她,似乎太过分了点。
虽然不服依然有之,但大部分明事理的都乖乖闭嘴了,渐渐钦佩起来,连着青山书院在一众学子中的地位都跟着又升了个高度。
等着将来文亮县那家书铺挂上商从安大名卖书时,众人又为她鞠了把辛酸泪,原来她还得自己靠抄书赚钱来念书。
太不容易了。
几人县试过了,还得参加府试,齐太傅直接把几人关了起来,接着辅导,姬林想来唠个嗑都没人搭理他。
商从安则每天眼巴巴的望着齐太傅,齐太傅按了按眉头:“你为何非要高的名次?按你开始正统念书开始算,现在成绩已经是出人意料了。”
他原先想的是她没准是挂在尾巴上的。
商从安垂眸,她也不是非要高名次,她就是想……
让某个不知道跑哪去的人发现她变厉害了。
不过,齐太傅说的对,现在已经是极限了,她真正准备科考时间短,跟大部分寒窗苦读的没办法比。
之后府试,院试,季琼吕绍皆是前三通过,商从安死命挤进了前二十。
然后,她安生了,整天窝昭仁殿乖乖养胎,齐太傅也自觉将她课程缩成了一个时辰,其他时间用来盯着季琼跟吕绍,两人也不回书院,改成每天过来,当给她胎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