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从安挥开季琼溜了出去,过了会,李思群洗完衣服,故意到季琛屋前晃荡了下。
彼时,月上柳梢头,“美人”窗前点灯看书,前方“砰”的两声,有人摔倒在地,再传来声木桶落地的声音。
季琛看了眼外面,起身,出来,就看到李思群一边揉着膝盖,一边慌慌张张去捡衣服。
“商从慎呢!”
“商兄有事,所以让思群帮他洗衣服。”李思群擦了擦额前汗水,慌乱答着。
“有事?”季琛眉头皱了下,看着天色,袖中指尖微微收紧,声音带了点寒气,“他,跑哪去了!”
“监院别误会,商兄没扔下课业,出去玩,他是去藏书阁了!”李思群赶忙起身,随身擦了擦手,额前几缕碎发落下,显得凌乱,又衬托了刚刚衣服洗的辛苦。
季琛脸色微黑,他又跑出去了!
商从安出去又拿了几条月事带,再过两天,小日子走后,她就可以安心。
路过酒楼,摸了摸怀里的钱,又舔了舔唇,她想吃肉。
一柱香后,商从安赶在人家关门前,一手拎了只烤鸡出来,看到熟悉的墙,想到上次碰到季琛,她果断的去找传闻中的狗洞。
烤鸡塞了进去,她再自己钻进去,刚钻完,地上烤鸡被一只修长的手提起。
商从安看着黑色广袖下那只手,默默的往后退。
季琛眸色微寒:“出来!”
商从安趴在地上,纠结了会,又爬了过去,然后起身,脑袋耷拉着:“监院……”
李思群两边看了看,从季琛身后走出,对着他行礼:“监院,是思群不对,还请监院别责怪商兄,您要罚就罚思群吧。”
季琛提着鸡,视线瞥过李思群,眸色沉了下,再看着一侧人头发凌乱,沾着树叶,纯白儒衫脏兮兮的:“走。”
商从安惊喜抬头,这回不罚了?
李思群内心微动,这是听到他求情,所以放过“商从慎”了?
虽然没让他再关两天禁闭,好让他有时间先把季琛拿下,但季琛这态度总算让他欣慰了下。
他看了眼一脸高兴的商从安,嘴角淡淡一勾。
一柱香后
吕绍吕航莫名其妙的被叫过来,季琛一手按在被包着的烤鸡,商从安一路捂着回来的,还热乎。
“监院,再不吃,要冷了。”商从安眼巴巴的看着那鸡。
季琛点了点头。
李思群想了想,试探着道:“监院,学生再去炒个小菜?”
季琛闻言,食指微点鸡,思忖片刻道:“准。”
李思群一阵欢喜,果然他一乖巧还容易被欺负的小学子跟那个不听话,不完成课业,还欺负人的进行鲜明一对比,季琛立马就对他大有改观,连中午不让进的厨房都让他进了!
李思群欣喜的跑去炒菜,吕绍吕航面面相觑,监院不是重口欲的人。
过了会,李思群迅速炒了两小菜,摆过来。
季琛站在桌边,一手挽着袖子,一手磨墨,淡淡扫过一旁舔了舔唇的商从慎:“商从慎请你们吃的。”
商从安点了点头,虽然一开始她存了吃独食的心思,但现在她很乐意分一分。
商从安赶忙坐过去,季琛又摆好纸笔,眼眸一抬:“商从慎,过来。”
“嗯?监院,该开饭了。”商从安提醒着。
季琛负手而立,沉眸:“过来!”
商从安打了个哆嗦,颤悠悠过去,小声着:“监院?”
“我们吃完前,写好一千字检讨,写不完……”季琛眼眸微眯,满屋瞬间打了个哆嗦,战战兢兢缩在一旁,不动。
“监……监院?”商从安眼眸大睁,这个好意思让她看着他们吃?然后她写检讨?
事实证明,很好意思。
片刻后,她抬笔,慢悠悠写着检讨,鼻尖香味萦绕,她抬头看了眼吕绍啃着的鸡腿,心头发酸。
这是她买的鸡。
吕绍接收到后头视线,三两下啃完鸡腿,起身,将鸡骨头摆到商从安面前,再含蓄一笑:“多谢。”
商从安眼眶含泪,她饿。
季琛一旁淡淡勾起嘴角,一块执着筷子,吃的慢条斯理,李思群看了眼后头时不时含泪望他们的,双眉微蹙,一副同情样:“监院,要不让商兄一块吧?”
商从安双眸含蓄的看向季琛,季琛夹着她买的鸡肉,闻言眉头一皱:“写完了?”
商从安不看了,乖乖低头继续写,不到两柱香,四人把她的鸡啃的一干二净。
吕绍吕航吃完行完礼就走了,季琛起身入了里屋,李思群收拾着碗筷,又看了眼商从安,愁苦着:“还以为能给商兄你剩点什么的,但监院他……”
他欲言又止,偷偷打量还在低头写的商从安,就见那脑袋低垂,连着头发丝都仿佛透着股伤心的味道,嘴角一勾:“要不,晚上思群给你偷偷开小灶?这个点,书院也不供饭了。”
商从安不说话,依旧低头写着。
李思群见状,又瞥了眼后头那衣角,一副伤心状:“商兄可是怪思群?真不是思群告的密,你要是……要是……”
说着说着,他开始哽咽,等了半天也没见商从安给他点反应,依旧在那迅速写检讨,他咬了咬牙,他没反应,这效果就差了。
“商兄这是怪思群了,思群明天不来就是。”他一抹眼泪,转身就要走,仿佛刚看到季琛般,慌了下:“监……”
“别,我还等你洗衣服呢!”商从安赶忙抬头留李思群。
李思群那声监院愣是再也喊不出来,僵着脑袋扭头,呆呆的看着商从安。
他说啥?
商从安尴尬一笑,不说话,转而拿起检讨书递到季琛面前:“学生痛定思痛,一顿只能看不能吃的晚饭,让学生深刻体会到自己错哪了!还请监院过目。”
季琛:“……”
一个时辰后,书院后山,商从安拖着只从厨房偷来的鸡,再扭头四处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立马蹲下身,开始烤鸡。
这个点了,大晚上的,就算有烟雾别人也不容易看出来。
他们不给她吃,她还不能自己烤?
商从安烤了半天,总算等到它冒出香味,拿起鸡,撤离。
刚走到小道上,一昏黄灯火缓缓从小道尽头出现,商从安捂着鸡往后退了退,待来人走近,一身黑袍风中微动,修长手指握着灯笼把手,走的不急不缓,那风姿,就算不看脸,商从安也能认出,那是她家风姿俊秀的季总监院!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这个点了,季琛不在屋内看书或睡觉,跑出来做什么?
鬼使神差的,商从安捧着自己的烤鸡跟了过去,小路越走越崎岖,直往半山腰那几户农家走去。
商从安默默跟着,就见季琛停在了一农户家门口,抬手敲了敲门,片刻后,屋门打开,一粉衣姑娘站在门口,季琛冲她行了行礼。
姑娘让开身,让他进去,大门又重新关上。
四周归于平静。
商从安傻眼了。
大晚上的,品性堪称一绝的季琛深夜司会佳人?
她默默啃着烤鸡,内心难以平静,啃了好一会,那屋内又重新打开,季琛提着什么东西出来,又朝那姑娘行了行礼。
然后走了。
商从安看了看手里啃了三分二的鸡,她还没啃完,那个就出来了。
难不成,监院其实那方面不行?
她边走边猜,还没走两步,一黑影忽然晃到她身前,“啪”的一声,一只手穿过耳边,拍在墙上。
浓浓黑雾笼罩在这位俊逸监院脸上,一手撑墙,一双眸子黑沉沉的盯着她。
商从安默默咽下那口鸡肉,扭头看着拦着自己的那只胳膊:“监院,你这架势……”
季琛微怒的看着他。
“虽然小生白白嫩嫩,看起来十分可口。”商从安扒着那胳膊,抬眸,轻咬着唇,“但这也不是您打算亲薄小生的理由啊!”
那胳膊抖了下。
季琛放下手,按了按额头,他怎么会以为这个是故意跟他过来的?
“走吧。”
“监院,这是给学生的吗?”商从安盯着那个油纸包起来的东西,香味飘出来了,季琛可是向来吃饭不过戊时,这个点,肯定不是给他自己的宵夜!
季琛不说话,继续前头走着,书院过戊时不备饭,他瞥了眼后头那个手里残存的鸡,提着油纸的手紧了紧。
商从安后头跟着,一手扯上季琛袖子:“监院,重吗?学生来就好!”
季琛甩了甩袖:“一边待着!”
商从安十分乖的松手,看到自己右手最后一只鸡腿,跑到季琛身前:“监院,吃吗?学生新烤的。”
季琛眉头皱着,不打算吃,绕过人就要走,商从安赶忙跑到他面前,笑着:“监院,别生气啊!要是知道你特地出来给学生找晚饭,学生就不自己弄吃的了!”
季琛抿了抿唇,眼眸微沉:“再不走,就到书院宵禁时间了。”
商从安趁他开口说话,用力一垫脚就要塞鸡腿入季琛嘴里,季琛见状,下意识往后一退。
“砰”的一声,两人摔倒在地,商从安赶忙抬头,就见那只鸡腿正儿八经的躺在季琛那张精致脸蛋上,再顺着脸蛋往下滑,她眼疾手快立马接住。
商从安望着鸡腿,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吃:“监院,你晚上也没吃多少,要不来点宵夜?”
季琛垂眸看着两人姿势,脸色微黑:“不必!”
商从安听着那声音,略微一思忖,懂了。
她趴在季琛身上,一手拄着下巴,一手拿鸡腿,看着他两道眉皱的死死的,一副快要拿眼神凌迟她的模样,赶紧宽慰。
“监院,放心,你都出来给学生找吃的了。”
“学生怎么也不会狼心狗肺的睡了你的。”
季琛额前青筋跳了下,咬了咬牙:“下来!”
商从安心情好着,慢悠悠爬下来,再抬袖擦了擦季琛脸颊那点鸡腿印:“监院,别动怒,学生说真的,虽然你看起来可口,但学生今晚真不睡你。”
小风吹拂,商从安擦完正要拉季琛起身,眼角一抹粉色裙摆飘过,她抬头,月下,一粉衣姑娘,小嘴微张,一双明眸受惊大睁,然后手中握着的筷子“啪嗒”一声,敲在路边石块,滚入一旁草丛。
商从安:“……”
“那啥……我跟监院其实清清白白的。”
姑娘明眸眨了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地上坐起来的季琛,依旧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那个,姑娘?”商从安觉得自己罪过了。
季琛起身,对着粉衣女子鞠了一恭,向来冷淡的语气里居然透着丝温柔。
“无事,夜已深,今日打扰了,还请您回去休息。”
姑娘望着季琛,呆滞的指了指自己的头,商从安一瞥,赶忙跳过去,从季琛头顶夹下片叶子,夹完,一边站好,当透明。
姑娘掩嘴温柔一笑,弯腰捡起地上筷子,掏出随身帕子擦了擦,递到商从安手里,随即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商从安看着筷子,又看了看前方窈窕背影:“监院,您这位红颜知己是真的不错。”
“不是,她是故人的姐姐。”季琛眸色暗淡了下,垂在一侧的手轻颤,“因一场意外,从此不能再开口说话。”
商从安听着那语气,立马闭嘴,她猜到那姑娘可能不会说话,没想到是真的,而且既然不是红颜知己,那能让向来守礼的季琛只能晚上等全部人不再四处走动的时候再过来,这姑娘估计身份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