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代钰冬跟儿子交待几句后便随爱珍去城里。一辆车坐两个人,李大勇怕老人坐在后面会摔下来,让他来坐前面的横杆。
但钰冬执意不肯,说:“我这么大个坐在前面你还能看得清路?别看我有七十,身子骨还结实的很,你们这些小年青还不定能赶得上我。”
金良提一篮子蔬菜让爱珍带回家,听到他爸的话后对大勇笑道:“他是嫌杆子硌得慌,你让爱珍坐前面。”
爱珍倒也利索,二话没说坐在大勇怀里。大勇脚点着地,想等外公坐上来再骑,谁知钰冬笑道:“你先骑,我能蹦上去。”
他推了大勇一把,自己小跑几步,敏捷地跳上后座。金良也跟着跑几步,把手中的菜篮子递给他爸。
李大勇由衷地钦佩道:“外公,真看不出来您有七十多岁。”
“做惯了,身体自然好。”
“我奶奶身体也一向很好,只是最近不知怎么回事,竟然病的住进医院。”
大勇鼻中尽是爱珍的发香,难免有些心猿意马,好在他的车技不错,还不至于把这一老一少带入沟中。可他的话又勾起代钰冬的心思,又不好在小辈前流露,一时默不做声想痴了。
回到医院已是下午三点多钟,刚到办公楼下就碰见彭胜利出来,刘爱珍连忙介绍:“赵奶奶,这就是我外公。”
彭胜利满脸堆笑:“老哥哥身体很硬朗嘛。”
“庄稼人,力气活做惯得。她……她还好吧?”钰冬碍于爱珍和大勇在旁边,心里的话不好说出来,结结巴巴地道个意思。
彭胜利明白他心思,转头对爱珍说:“你兴国叔和石头爸正在你家拆墙,把小宝那间房先借你家用。”
“那怎么行!”爱珍叫道:“不行,不行。”
“有什么不行,我说行就行。小孩子家别管大人的事,等哪天你出嫁了再把房子还回来。”彭胜利故意唬着脸,接着又笑道:“快回去收拾收拾,大勇也去帮帮忙。”
赶走两个小的,彭胜利把钰冬领到自己的办公室。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法术,代钰冬出来时是心事重重,高一脚低一脚地随着她去李大娘病房。进去的时候,凤娇正陪婆婆说话,她是因为二嫂临时有事而特意赶过来顶班。
彭胜利进门就说:“哟,凤娇在啊,正好我找你有点事,咱俩出去说。”
罗凤娇见她身后跟着代钰冬,心里顿时打鼓,起身笑道:“代叔好,您跟我妈多聊会儿。婶,找我有啥事?”
两人往楼下走,彭胜利一路寻思该找什么借口唬弄过去,还没等她想出来,罗凤娇就说:“婶,您不是找我有事,而是要支开我吧?”
彭胜利呵呵直笑:“你这妮子,贼精。”
“看来我猜的对,前段时间就觉得我妈病的蹊跷,我家铁柱还不相信。”罗凤娇问:“婶是怎么知道的?我妈告诉您的?”
彭胜利没有回答凤娇的话,而是笑道:“把你猜的说来听听,看你猜中了几分。”
“婶要考我是不?”凤娇娓娓而言:“代叔和我妈肯定相好过,说实话,公公过世后,婆婆找个相好的帮衬一把也在情理之中。不过,那个……那个……金娣妈那时候还在世,代叔岂不是……”
下面的话她不好意思说下去,转而说:“现在他们抱个团取个暖我不反对,至于铁柱,他最听他妈的话。”
彭胜利乐的直笑:“猜是猜到几分,但把你代叔想歪了,他不是那种人。这事迟早要和你们说清楚,本来由他们来说最好。既然你晓得几分,我就说与你听,免得你胡思乱想。”
一席长话让凤娇连连感叹:“没想到我妈还有这段经历,真是难为她,我这就回家跟铁柱说。”
彭胜利连忙阻止:“不急,不急,这不是一说就能行的事。你是搞宣传工作的,也知道人的观念不是那么容易打破。万一铁柱反对怎么办?”
“他不会,我家铁柱心善,只要他妈过得好,过得开心就行。”
“铁柱不会,还有金柱、银柱,还有你两个姑子梅英、巧莲,他们会怎么想?”彭胜利开导道:这事要慎重,不能闹的家庭不团结。你也要发挥你的宣传特长,做好他们的思想工作,可不能凭一时冲动,把好事办成坏事。”
罗凤娇连连点头:“还是婶考虑周到,晚上我先跟大哥大嫂说,他俩在家里威信高,只要把他们工作做通,剩下就好办。”
“难怪你婆婆常在别人面前夸你好,”赵奶奶夸道:“就凭你这般心思,你婆婆没白疼你。”
李大娘住的是高干病房,按她的级别是享受不了这种待遇。当然,她这个居委会主任也排不上级别,因为居委会不属于政府机构。但金柱和银柱是实打实的高干,偶尔违规让老娘享受一下,谅别人也不会说什么,要知道她还是革命烈属。
只剩下两个人的病房显得格外安静,此时纵有千言万语,却挑不出来头绪。沉默半天的钰冬从腰间摸出旱烟袋,想想病房里不准抽烟,又别了回去。叹息一声问:“好点没?”
“好多了,对不住,还让你牵挂。”
大娘的眼中闪着火花,落在钰冬眼里那就是年轻时的九香,曾经刻骨铭心的恋情,像电影一样在脑中播放。他抛开重重心思,忘情地握住那枯皱的手,轻轻抚摸:“你那房还是空的,想回就回吧。”
九香笑将起来:“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
钰冬叹口气说:“我是想你回去,可该怎么跟孩子说哟。”
“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你心里还有我,我就高兴,回头我去跟孩子们说。”
代钰冬就像是李大娘的一副灵丹妙药,她又呈现出办事泼辣的风格:“我家那几个好说话,何况咱俩这事又不丢人,他们没理由反对。谁要是敢反对,我就把他赶出去,以后别叫我妈。”说着说着自己也笑起来。
代钰冬受她的情绪感染,心情开始放松,笑道:“是啊,咱俩也没几年好奔,在一起待一天是一天。我想他们会通情达理,回头咱俩一起去说。”
“要不这样,”李大娘性子急:“你在城里多待两天,等我出院后把孩子们都叫来,当面和他们说清楚,要吵要闹随他们去,咱俩只当没听见。”
“好,你定下日子吧。”
“礼拜天,就他们休息。”
“行,我家那几个孩子应该问题不大。”钰冬也是果断的人,既然定下决心,就准备一根筋走下去。这时候,商人的精明又回到他身上,分析道:“金娣和发旺就是不赞同也不会反对,他俩受你照顾,感激都还来不及。金茂不在家,反对也没用。金良老实,心也善,他会同意。金枝像我,十几岁就在外面闯荡,现在又和明华在县里做官,不知他俩会咋想?回头我还是去她那探探他们口风,要是反对,索性不叫来,免得闹,以后再慢慢开导就是。”
李大娘也分析道:“我家就铁柱难办,跟还没断奶似的。估计他会闹,但我那小儿媳妇人好,回头先跟凤娇说,她会有法子治他。”
光靠感情是活不下去的,迟早得面对现实。两位老人在病房里深思熟虑,把方方面面的问题都想个遍。因为这不是单纯的在一起过日子,而是两个家庭的碰撞与融合。嘴里虽说不怕他们闹他们吵,可心底里却期盼得到孩子们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