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冠琦回到“自己”的房间,是一个偏房,门框矮小,进去以后屋子也不大。
靠在墙角有个床铺,不是完整的床,是用两块门板搭起来的,上面整整齐齐的叠着蓝色印花面的被褥,看样子,这个孟兰是个干净的人。
这一点倒是让康冠琦舒服很多。
床铺的右边是一个破旧的四腿方桌,上面大大小小的刻痕,放着一个掉了漆的绿色茶缸和一个瘪了好几个坑的茶壶,没有椅子。
再往右边是一口破旧的落地柜,通体红色,许是年头较多,色泽没有那么通透,这个是康冠琦从没见过的物件,走过去从上面掀开柜板,里面的空间很大,左边整齐的叠着换洗的衣服,款式颜色跟身上穿的差不多,倒是没有身上的新。
这可能是孟兰最好看的衣服,她才穿出去相亲的。
康冠琦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暗暗的想着。
柜子里右边当放着厚厚的一沓彩纸,下面还有剪好的剪纸,打开一看,花鸟鱼虫,活灵活现的。
正当康冠琦陶醉在栩栩如生的剪纸中,听到门口有动静,她赶紧放好剪纸,转过头就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只有头顶处留着两撮头发,就像奶奶墙上挂着的年画娃娃,虎头虎脑的。
“姐姐~”
软糯软糯的童音,让康冠琦芥蒂的心一软,蹲下来摸了摸那个小孩儿的头。
“姐姐,冬儿饿了。”
冬儿摸着自己的肚子,抿了抿嘴唇。
看着这个情况,这就是胖婶在路上话里提到的孟兰的弟弟孟冬,平日里都是孟兰照顾老孟头和孟冬,洗衣做饭,挑水砍柴的。
“呃呃……那个,小孩儿,唉不对,冬儿,乖,姐……姐姐去给你找吃的。”
康冠琦是家里的独生女,没有弟弟妹妹,从来没有跟小孩子打过交道,一下子看着冬儿,反倒是手忙脚乱慌里慌张的。
“冬儿饿了,姐姐。”
孟冬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眼里的泪珠开始打转,康冠琦一时间回的慢了些,冬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本来就手忙脚乱,这一哭,康冠琦更是不知所措,想给他擦眼泪,也无从下手。
抓着孟冬的胳膊,就领着他往外走。
“老孟头,你儿子饿了,有没有吃的?”
康冠琦走到老孟头的门口,朝着里面喊着,半天没听到里面的回音,她走进去,一股子难闻的气味,差点让她吐出来,看了一圈人不在,领着孟冬朝着外面走。
“这可怎么整啊,你知不知道厨房在哪儿?”
康冠琦看着孟冬哭的厉害,蹲下来问着他。
孟冬指了指房子旁边的胡同,康冠琦拉着他走过去,这哪是厨房,这就是在外面搭的窝棚,里面简单的有个锅灶菜板,只不过收拾的非常干净。
“姐姐去给你找吃的。”
康冠琦翻了半天,啥也没有,半个饼子都没有。
别人家重生或者穿越,都带着随身系统或者空间,我这算啥,不重生不穿越,原主的记忆也没有,到现在连个吃的都不给,穷到这程度了!!!
孟冬的哭声一声比一声大,康冠琦本来就对孩子没耐心,这听着孟冬哭声,更是心烦,本想着走到房间啥也不管,可是看着那个“泪人”,属实不忍心。
“你别哭,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你要是哭,我就不管你了。”
康冠琦假装阴着脸,看着孟冬说着。
真管用,孟冬瞬间就不哭了,抿着嘴,看着康冠琦委屈巴巴的。
康冠琦也没做过饭,何况家里还没米,拉着孟冬往外面走,到了邻居家门口,怎么也迈不开腿再往里进。
没想到在这个地方,第一天就领着弟弟出门要饭。
“你还能忍忍嘛?”
康冠琦低着头看着孟冬,刚问完就知道结果,哭成这样显然是不行的。
咬了咬牙,看着四处无人,拉着孟冬进了院子。
“冬儿,这家你管叫什么?”
没有记忆,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康冠琦越往里面走,心里越没底,怯生生的问着孟冬。
孟冬没听明白康冠琦的话,侧着脸看着她,眨着眼睛。
“孟兰来了啊。”
正当康冠琦不知道怎么张嘴,从菜园子地里冒出一个妇女,头上围着方巾,看着康冠琦笑盈盈的说着。
“你是从……地里出来的?”
康冠琦满脸惊恐的看着她,又上下打量一下,她的身上竟然没有一点土。
“嗐,这不是没菜吃了嘛,我去菜窖拿两个咸菜疙瘩喝点粥。”
听着喝粥,康冠琦看着旁边的孟冬,又看着那个女人,咬了咬后槽牙,攥紧拳头张口说道:“那个……还有没有多余的粥,冬儿饿了,我家……没吃的了……”
生平第一次张口跟别人讨饭,说几句话,舌头都打结。
“花婶,冬儿饿了。”
孟冬看着那个女人瘪了瘪嘴,手捂在肚子上。
“老孟头不在家,家里没吃的,冬儿饿了,我……”
“行了,花婶都知道,你那个酒鬼爹肯定是拿着你家的粮票去村头换酒喝了,来吧进来,婶子家的粥刚好。”
花婶摆了摆手,没等康冠琦把话说完,她就知道是什么情况,叫着她们两个往屋子里走。
看着冬儿吃的香,康冠琦心里也松了口气,真要是饿出好歹,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突然间康冠琦突然间想到什么,走到外屋地,看着花婶正在切咸菜片,她略微皱了皱眉,没靠的太近。
“花婶,你说老孟头去村头换酒,去的谁家?”
“村口小卖部呗,你爹啊,成天长在那儿,你家里的粮票肉票,都便宜小卖部了,唉,要我说呀,你们姐俩真是不容易,摊上那么个爹……”
花婶的话还没说完,康冠琦看着冬儿吃的香,阴着脸走出去。
“这孩子,咋还风风火火的呢。”
花婶转身的功夫,看着屋里的孟兰没在,暗暗的叹口气。
康冠琦走到村口,远远的就看到小卖部三个字,眼神冰冷,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朝着小卖部走去。
还没等到小卖部,就看到老孟头拎着酒瓶子从小卖部里走出来,靠在外面的墙上,喝酒晒着太阳。
“老孟头,你好自在啊。”
康冠琦看着老孟头,淡淡的说一句。
本来老孟头悠哉悠哉晒太阳,哼着小曲儿,靠在那儿喝着酒,听到康冠琦的声音,浑身一个激灵,站直了身体。
“死丫崽子,我可告诉你,刚才那是我看胖婶在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别跟我这蹬鼻子上脸啊,滚家去!”
老孟头先声夺人,虽然嗓门大了些,倒也掩饰不住他的慌张,那散乱飘忽的眼神,都不敢正眼看康冠琦。
他心里也迷惑,这闺女出去一天,就跟换个人似的,也不叫爹了,一口一个老孟头。
“粮票拿来。”
康冠琦伸手,看着老孟头面无表情的说着。
一听着康冠琦要粮票,本来还算镇定的老孟头表情一下子就垮掉了,慌张的四处看了一眼。
“你儿子快饿死了,怎么着,想让你家断了香火啊?”
康冠琦还是刚才的那个表情,看着眼前的这醉鬼,她心里就堵得慌,自己的老爸何时这般邋遢过。
老孟头摸了摸自己的兜,抿了抿嘴唇,面色紧张,突然又像变了个人似的,挥了挥胳膊,把手里的酒瓶子提了起来。
“老子喝点酒,什么时候要你管了,滚家去,还有那个小崽子,饿死就饿死,谁稀罕哪,不知道哪来的野种呢!”
这突然反常的举动,把康冠琦吓了一跳,都说惹谁别惹醉汉,因为他们能做出来什么事儿,谁也不知道。
不对,等等,野种?冬儿?
正当康冠琦出神的时候,小卖部走出来一个女人,身穿着黑布花边绣,脚踩着桃心面千层底,走到老孟头的前面。
“老孟头,今儿的酒钱,你准备怎么结啊,你可没有粮票了。”
女人双手环胸,虽然个子不高,可是说话的语调异常的尖锐,眼睛不大,却带着傲慢嫌弃的眼神。
老孟头一看到这个女人,之前的那股子酒劲儿全无,满脸堆笑,握着酒瓶子给那个女人作揖鞠躬。
“怎么着,还想喝酒不给钱啊?”
没有记忆的康冠琦,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叫什么,可是身份明确了,要么就是这小卖部的老板,要么就是老板娘。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她想到了春风楼里的老板娘,风情万种的,不过她俩却是没得比。
“上次不是说好了,记在账上,一起结算嘛。”
老孟头嬉皮笑脸的给着那个女人鞠躬,完全看不出刚才那副醉汉的嘴脸。
“呦,这上次说好的是等你闺女嫁出去了,彩礼归我结酒钱,可是上次是上次,现在可不一样了,刚才我可听胖婶骂骂咧咧的从你家出来,你家闺女要悔婚,这彩礼八成就黄了,到时候可赔大发了!”
说着一口把酒瓶子抢过去,满眼嫌弃的看着老孟头,啪的一声,把半瓶子酒摔在墙上,回头看了一眼康冠琦,扭头就走进屋里,狠狠地摔上门。
老孟头还没来得及说话,扑通一声跪在刚才摔碎的酒瓶旁边,还想用手尝试捡起大块碎片里面的酒。
“唉,你这个死丫崽子,都是你这个不争气不听话的东西,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老孟头看这大块碎片里面都是小碎渣,起身就把碎片一扔,拖鞋就朝着康冠琦这边追过来。
这气急败坏的醉汉,康冠琦也不敢硬碰硬,转头就往回跑,边跑边想怎么办,毕竟老孟头魁梧高大,还喝了酒,真要是撒酒疯自己肯定打不过。
好在腿长跑得快,康冠琦远远的把他甩在身后,先到了邻居家,花婶看着康冠琦仓惶的模样,赶紧问着怎么回事。
“老孟头疯了,他要打我!”
听到这么一句,花婶并没多惊讶,叹了口气。
她之前也去拉架过,可也没用,就算白天拉架晚上回去继续打,而且打的更凶,时间久了她也不管这个事儿了。
“死丫崽子,你给我出来!”
听着自己家院子里老孟头的声音,康冠琦突然间不知道怎么办,以前出了事都是找老爸,现在这就她一个人,她又打不过。
“这样,你先在我家菜窖藏起来,等他气消了你再回去。”
花婶拉着康冠琦和孟冬就朝着外面菜园子走。
出门孟冬就绊了一跤,摔得大哭,听到声音的老孟头直接爬上院墙,正好看到仨人,眼神越来越凶,翻身就从院墙跳下来。
“死丫崽子,你还敢跑,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我让你退亲,我让你悔婚!”
抄起铁锹,就朝着康冠琦这边挥过来。
“老倔驴,这里是我家,你给我滚出去!”
花婶站到康冠琦的前面,指着老孟头嗷的一嗓子,把康冠琦吓一跳。
“花寡妇我告诉你,你没安好良心,害死我婆娘不够,还想害死我闺女嘛,没门,你给我滚开!”
也不知道为啥,俩人见面就是跟有血海深仇似的,说话间老孟头就把花婶推倒在地,举着铁锹就朝着康冠琦拍过来。
康冠琦身边连个防身的东西也没有,这孟冬摔倒在他怀里哭,想跑也来不及,只得闭上眼睛缩着脖子等着铁锹落在身上。
“住手!”
听到这个声音,老孟头还真停下来,看着大门口的方向。
门口听着一辆马车,马车旁边站着一个身穿绸缎长衫的男人,要不是留着短发,康冠琦还以为他是古代人呢。
“谁是孟天德?”
穿着长衫的人往院子里走了几步,虽然这么问着,可是目光一直在老孟头身上。
老孟头看着他的穿着奇怪,把铁锹握在手里立在一边,满眼不耐烦的看着他。
“你谁呀?”
老孟头说着还打了个酒嗝,身子也跟着晃了晃。
长衫男人低头一笑,看着老孟头说道:“我是寇家的管家寇忡。”
本来还晕乎乎的老孟头,一听说是寇家的人,赶紧把铁锹扔在一边,走过去抬手就要拉寇仲。
寇仲侧身躲过,瞥了一眼老孟头,又看了一眼坐下地上的康冠琦。
“孟兰小姐,我们家少爷说了,您的彩礼只要说个数,无论多少真金白银,我们寇家绝不会差一分。”
寇仲看着康冠琦点头一笑,接着看着老孟头的时候,眼里尽是冰冷。
“孟天德,虽说你闺女还未入门,倒是彩礼下过,媒人走过,也算得上我们寇家半个少奶奶,倘若在成婚时少奶奶少根头发,我家少爷定不会饶你。”
寇仲说完,转身就走到马车旁边,恭恭敬敬的说着,然后跟着车夫一样坐在外面驾车离开。
少爷,少奶奶,这是什么时候的称呼,不是1956年嘛,怎么还跟民国似的,民国也不对啊,民国还长衫大褂的呢,还有刚才那个马车里的人是谁?
康冠琦搂着孟冬坐在地上,一头雾水的看着门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