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第 56 章(1 / 1)

戚云冲出被人群包围的圈子,走上前去,欲喝令赌坊前的大汉放人,踩着少年的那人却骤然大笑起来:“你说你是知州,你便是了?老子还是知府呢!”

在他身后站着拿着棍子的男人附和道:“是啊,谁能证明呢?”

戚云原便在濧州做过知县,民乐坊虽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他却也来过此处,别说民乐坊的人,便是这赌坊的人,也有见过他的。

“戚大人……”

人群中低低的传出一个孩子的声音,却立时被父亲捂住了口。

戚云亦瞧出来了,这群人是想压过强龙的地头蛇。他们在这里,竟没人敢站在他这个知州这头,这是何等的荒唐?

戚云伸手向腰间摸去,欲拿出腰牌来,左右摸索,却都空空如也。

“哟,这位‘官爷’,您倒是寻什么呢?”为首大汉笑着转动着手中的匕首,满是挑衅的问道。

戚云的腰牌向来都是不离身的,即使穿常服时都仍要带在身上的,此刻却是怎的都寻不见。

“即便我不是官,官府也早已下了禁赌的文书,你们不仅违抗法令继续开设赌坊,竟还敢公然伤人!”

戚云一人立于三个大汉身前,语气不卑不亢。

“不知这位公子说的是什么文书?上面可盖上朝廷的印了?”

说话间,一个打扮奇异的男子从赌坊中走了出来,缓缓问道。

地方府衙下的要令,都是要交给京都内阁先审查的,盖了印章,才可真正作数。戚云一上任便下了数道官令,其中一条,便是要关了所有赌坊。

他已向京都传去了信,但因近日赌风盛行已连续出了几起命案,是以他不得不提前将召令颁了下去。

毕竟是府衙召令,令一出各家大大小小的赌坊便也都关停了。

戚云见他如此说,摆明只是在寻借口罢了。可眼下他到底找不出驳他的话来。

“大人、大人救救我,救救我!”少年害怕的紧,一直朝戚云哭喊着。

戚云瞧着被大汉踩在脚下的少年,正是好时光的年纪,若没了一只手,只怕最这辈子都毁了,顿了顿,他说道:“你们将他放了,我来抵。”

闻言,大汉同从赌坊中出来的男人对视了一眼,而后松开了脚,那少年立刻跑开了。

“那么,公子请。”赌坊前的男人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戚云攥紧了拳,跟着那人走了进去。

男人一路将他引至最上层的雅间旁,两侧站着四五个身强体壮的人。

戚云未说什么,便跟着进去了。

整个厢房内皆垂着纱幔,朦朦胧胧。

“总算是把我们新任知州大人请来了,”最里侧的镂空屏风后传来了女子的声音,纤细婉转勾人心魄,“还不给大人看座。”

言罢,男人便令左右抬了一把檀木椅子出来。

戚云仍在房中站的端正,只淡淡道:“你就是这赌坊的大当家?既然今日见了,那本官便与你重申法令,立即关了这赌坊!”

须臾,屏风后传来一阵笑声,“大人真是好生威风,一进来便这么气势汹汹,真真将人的小心肝都吓出来了。”

“不过,既然戚大人要同我谈,那便谈吧。”

话落,站在一侧的男人便示意戚云往屏风后去。

见戚云半晌不动,那女子接着道:“我一届小女子都不怕,大人怕什么?”

戚云深吸了一口气,倒不是怕她,只是……里面到底是个女人,犹豫了片刻,他还是走了过去。

屏风后只安放着一张小几,两个蒲团,几上摆着一副骨牌。

大冬日的,那女子却只穿着轻薄的纱衣,拥着一张狐裘,姿容艳丽,瞧着不似中原女子,一见戚云进来了,便用帕子抹起了泪儿。

戚云眉头紧皱:“不是要谈?你作甚哭起来?”

“大人要砸人家的饭碗,还不许人家哭一哭。”她娇声道。

“可你这碗里装的都是人血!”戚云不禁拍案喝道。

女子听了,敛住了哭声,端起身前的茶盏抿了一口,斜斜的勾了戚云一眼:“但却很香甜呢,大人要不要也尝尝?”

女子又递出妩媚的眼神,戚云顿了一瞬,却索性将眸子撇了开来。

少时,方才的男人捧了一个托盘出来,上盖着红丝绸,收了那女子的一个眼神,一旁的小厮上前将绸子揭开。

黄灿灿的一摞金砖。

戚云缓缓将目光移回女子身上,定定的瞧着她,肃穆道:“如今,你又多了一项罪名,贿赂官员。”

女子柳眉微微挑起,眼尾含笑,“哪有不吃腥的猫儿,想来是这份礼物,不合大人的心意。”

“您说,是么……?”

戚云的一只手还在几上放着,冷不丁的就被人握住了,他竟抽都抽不回。

女子顺着手,缓缓起身走近他,更是‘一个不稳’倒在戚云怀里,柔声轻唤道:“大人……”

温香软玉满怀,戚云却避之不及,见躲不过,便直将人往前推了一把。

见女子倒在了蒲团上,他又蹙了蹙眉,她到底是个女子,想伸手去扶却还是收了回来,最后只低声道:“还望姑娘自重。”

闻言,女子微微怔了怔,却还是起身道:“既然戚大人软硬都不吃,便吃些苦头罢。”

沈谦之在堂中坐了半晌,见戚云还未回来,便觉有些不对,吩咐卫辞去备了马车,往民乐坊去了。

方行至半道,便有一个少年冲至马车前拦住车驾,哭道:“求求官老爷,去救救戚大人!”

卫辞将他一把拎起询问了一通,方知戚云果真出了事,当下即刻驱马快速前行。

一众衙役听得戚云被押在了里面,一时都没了主意,谁也不敢做主先带人冲进去。直至沈谦之来了,为首的差役才道:“御史大人。”

沈谦之瞥了一眼众衙役,道:“将赌坊围起来。”

接着,沈谦之便领着剩下的人直冲进了赌坊中,命一队人挨着将雅间一间间推开。

“官爷,您这是做什么?若是要搜查我们赌坊,也得给我们瞧瞧搜查令不是?”见沈谦之去向了顶层,便有一人出来拦住道。

沈谦之停下了步子,睨了他一眼,淡漠的掏出了一块金字的腰牌,是皇帝发放给各地监察御史的腰牌,凭此可对五品以下官员任意搜查,更别提是对这等不入流的赌坊了。

“这个,便是本官的搜查令。”

那人一瞧,登时脸色变了,忙让去一旁,伸手对身后的人作了个手势。

卫辞见那人身后的小厮躬身往后退去,便忙大步跟在了他身后,须臾,小厮迅速推门入了雅间,卫辞要跟上时,门已被反锁的紧了。

“里头的,监察御史到!把门打开!”卫辞说罢,听得里面有一阵动静,却无人来开门,他抬手拔出长剑便向门上砍了几下,又用身子撞了上去,半晌,才将门推开了。

“大人!戚大人在这里!”

沈谦之听见,忙撩了前袍大步走了过去,推门而入时,便见戚云被绑在椅子上,面上盖着一块浸湿的帕子。

“戚云!”沈谦之疾步上前,一把将那块帕子狠狠扯开。但坐于椅子上的戚云,此时却已气息奄奄。

“戚云、戚云!”沈谦之将他揽起,朝他面颊轻拍了拍,人才渐渐苏醒过来。

“抓……抓住她……”戚云微弱的语气缓缓的说着,眸子死死的盯着窗子处。说罢,便不住的咳起来,面色惨白,不一时便昏厥过去。

卫辞见势忙命人将戚云抬了出去,沈谦之行至窗前,见后街上一辆马车正疾驰而去,屋内只余一股馥郁的香气。

“把这里掌事的人,尽数带走。”沈谦之微张口,吐出的字却是冷冰冰的。

被绑住的男人剧烈得挣扎起来,“官爷,自古以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方才那位公子可是自愿代人受过的,况且,禁赌的正式文书还未下来,到底有什么名目抓我们?”

沈谦之瞧了一眼被绑住的几个人,冷声道:“谁说京城的文书没有下来的?”

他话罢,便有人将张贴在赌坊门外的昭示揭了回来,铺在了屋内的桌案上,沈谦之拿出他内阁的印章,在几个人眼皮子底下将印章戳了上去。

地方的呈文原是要呈与内阁批示的,若非边关要紧军报,内阁大学士均可先批后报。

“这……这……”

未等他们再说什么,沈谦之已让人将他们押了出去。

回至府衙时,戚云仍躺在偏厅会客的榻上,一旁的郎中正搭着脉。

“知州大人如何了?”虽知浸透的帕子若是铺在人脸上,便会使人窒息而亡,但方才他已将帕子拿开了,即便戚云因一时闷住了气而虚弱了些,却也不至如此。

“是帕子上有什么毒?”沈谦之又问道。

郎中连连摇了摇头,低声道:“方才官爷送来的帕子我已瞧过了,并无什么异样。只是……”郎中轻叹了一声,接着道:“只是方才检视知州大人身上,虽无甚外伤的痕迹,但从脉象来看,却已伤及肺腑,应是教人用什么重物击打过。现下只能开些调理的药物了,此属内伤,需好生将养。”

闻言,沈谦之剑眉蹙起,教人送走了郎中,才回至戚云榻旁。

“大人……若是,若是我不成了,还望大人替我将……将京都返来的文书,召于濧州城。”戚云撑着一口气,缓缓说着。

各个地方赌坊,为了私利背后见不得人的手段沈谦之亦见过不少,但万万不曾想到,此处的人竟已张狂到这种地步,敢将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用到朝廷官员身上。

他更没想到,戚云这般瞧起来文弱书生模样的人,却是这般坚韧,他不禁道:“那文书,还是等你好起来自去昭示罢。再者,你不想再去见那姑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想让男女主快点见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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