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嫣的兴奋,因为谢小玉的神色终是散去。
连她的这个一贯无表情的密友,都因为她的话,带了怜惜之色呀。
虞嫣苦笑一声,垂首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十五年了,若她真的还在,怎么可能不回来呢?”
她叹了一口气,靠着车壁,找到了支撑的力量。
“若是能让我知道她的下落,便是最好的了。”
谢小玉很明白她纠结的心情。
虞嫣和自己不一样,她的母亲是的的确确去世了,所以怀念再多,也知道生母不会回来。
但淑妃是消失于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对于虞嫣而言,这反而是一种不甘心。
也许万一,她还活着呢?
谢小玉想着,拉着她的手,心中万千安慰之词,说不出来。
其实想想自己眼中的洞天世界,许真有可能,淑妃也是进入了另一层洞天呢?
只是此事解释起来复杂,她又不确定,便是说出来,也不过是给她虚妄的念想而已。
虞嫣不知道她的心想,只知道她在安抚自己,勉强一笑道:“我没事的,只是我不能放过有可能对母妃不忠的人。”
她说着,轻轻掀开窗帘,看了片刻,敲了敲车壁:
“那家是新开的铺子?”
伪装成车夫的侍卫立刻道:“是,开了大约半月有余。”
“瞧着人来人往的,是东西很好吗?”
“回主家,属下并不很懂这些,不过这家铺子的货物许多都是外邦的样式,看着新鲜。”
因为是便装,所以侍卫称呼虞嫣,只称呼“主家。”
“是吗?去瞧瞧吧。”虞嫣吩咐一声,放下帘子。
侍卫只当公主要逛街,应声:“是。”
……
待车到近前,谢小玉掀开帘子仰头看看,见铺子名叫环佩楼,在很热闹的十字大街上,谢小玉依稀记得以前这是个饭庄,而且是两层建筑,但环佩楼却是三层楼起建,可知店家势力想必不俗,而且装饰却很古朴内敛,瞧着毫无金银店的华丽。
颇有些意思。
再看看店中,客来客往,其中还有些熟人面孔。
只是她二人今儿是来做别的事情,不便同人招呼,是以虞嫣已经吩咐人去与店家说了。
掌柜的听说是庆阳公主与淮阳侯大小姐来了,自然喜不自胜,忙命人开了后门,亲自将两个人迎上了三楼雅间,又是奉香茶又是又是备瓜果点心又是燃好香的,更将最新样式的册子统统捧了上来,摆在二位贵女面前,亲自为二人翻动。
不过当然,茶水、饮食,甚至连一应用具,都不可能用外面的,自然有女官和碧桃带着二人之物,自行安排。
谢小玉和虞嫣平静地看着首饰,偶尔挑拣,举手投足都是最自重身份的贵女,没有什么异状。
尤其是谢小玉,她本想着林珩托付的人或者是林家来的,该有灵骨,但是从进来至今,严奴儿在残玉里百无聊赖,混沌在残玉里继续追自己的尾巴,刀灵毫无变化,那枚蛋也是原貌如初。
连她的眼睛,都平静地没有半分异常。
呃……没有灵骨的普通人吗?谢小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当然若只是普通人,事情更好办,但于虞嫣所想,可就未必是好事了。
二人翻看半晌,忽得门外有人敲了七下门。
三长三短,再是很脆地一叩。
掌柜的面色如常,只退后施礼道:“殿下与谢小姐稍坐,在下去去就回。”
虞嫣不说话,只一旁的女官道:“掌柜的自便吧。”
掌柜的再是一礼,开门之后,门外有两个蒙面的黑衣人站着。
掌柜的出去,他们两个进来。
屋内的女官、侍卫,并暗中的暗卫都愣住了。
此时才过午,光天化日,京城内城最热闹街道上,新开张的繁荣店铺,两个蒙面的黑衣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公主和淮阳侯大小姐在的地方。
抢劫都没见这么光明正大的。
这已经不是在挑衅皇家威仪了!
这是在拿他们这群人当傻子!
如何忍得!
当时侍卫们就要上前,岂料虞嫣却一抬手,示意他们都不要动。
众人都愣住了。
“殿下,这是……”
“这是我要找的人,且先退下吧,你们几个留下。”虞嫣一扫碧桃与那两个女官,举手投足间,全是公主尊严。
侍卫们见她如此,只得道:“是,殿下,我们就在门外,殿下若有事召唤便是。”
况且还有暗卫,应该无妨。
虞嫣微微颔首,待侍卫退出将门关上之后,她才端起茶,抿了一口道:
“你们就是帮我做事的人。”
“正是。”其中一个矮些的人道,嗓子很是嘶哑,“不过想不到让我们做事的人,竟然此等尊贵。”
虞嫣浅浅一笑,转头看向谢小玉。
谢小玉坐在那儿,不摇不动,只盯着对面的两个人看。
虞嫣以袖子遮面,靠近她低声问:“可靠?”
别是什么怪物变的人吧?
谢小玉顿了片刻,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点头道:
“也许,是人。”
反正不是怪物变的。
虞嫣琢磨了一下断句,这方安心地放下袖子,却没注意谢小玉的目光从头到尾,没有从两个人里个子最高的那人身上移开。
而个子最高的那人,进门之前目光淡定,进门之后看清了屋中是谁之后,眼神就开始飘忽了。
飘了半天,只不往谢小玉处就是了。
谢小玉那样冷静的一个人,难得嘴角都开始抽搐了。
呵呵,应无为。
呵呵,好个进京之后,再不相见。
呵呵,她早该想到的,虞嫣托付的事情关乎林珩唯一亲生妹妹的生死,他定然不会轻易寻个人出来。
而林珩认识的,熟悉京中、可能了解些许宫中之事,大概可以的人,除了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应无为……
还!有!谁!
谢小玉漠然地看着应无为的眼睛。
应无为在南疆的时候就说过,他是被四王爷派去寻小世子的,虽然当时谢小玉就觉得蹊跷,只是那时候事多,所以没有细想。
而如今闲下来再想那事儿,这骗子嘴里,就没有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