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有阳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爸爸妈妈他交新朋友了。蔡美琪见他兴高采烈地跑进来,皱起了眉,放下手里正打的毛衣,把他拉到跟前来,摸摸他的手,再摸摸他的背,看他出汗厉不厉害,要是出汗太多,该换衣服了。
蔡有阳说:“妈妈,我没有跑步,衣服没有湿掉。”
“知道了。”蔡美琪松开他,说,“阳阳,新朋友和妈妈比,谁更好啊?”
蔡有阳:“怎么比嘛?不一样的。”
孔令海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插了句嘴:“儿子说得对。”然后看向蔡美琪,“你跟我吃吃醋也就算了,现在还跟一个小孩较上劲了。”
蔡美琪白了他一眼,说:“听说隔壁是北边搬来的,不知道跟我们的生活习惯合不合。人家才来,我也不好意思凑上去。昨天扔垃圾的时候遇到了他妈妈,人倒是蛮客气的,说是老公工作分配在这里——好像是在**里做事。”
孔令海说:“你打听这么多干嘛?”
蔡美琪捶着膝盖说:“我就是想啊,怎么人家老公都那么厉害,我就没这个福气呢?”
孔令海耸肩。被自家老婆鄙视了,他倒也不气——看来是习惯了。他深谙老婆脾气,想也不想地说:“你儿子比人家强不就行了?”
“你说得对。”果然,蔡美琪很赞同地点头了,“我儿子最聪明了。”
蔡有阳听到妈妈在夸他,忙道:“我觉得陆沣也挺好的,他带我玩游戏,还会背乘法口诀,我说的谜语他也能猜出来。”
蔡美琪摸了摸他的小脸,说:“你们俩都聪明。”
第二天,蔡有阳就问陆沣了:“我妈说我们都聪明,你觉得我们谁更聪明啊?”
要让陆沣说,他肯定觉得自己更聪明。可要是“实话实说”,难保这小孩不会气哭。但让他“昧着良心”,他也不乐意。
所以陆沣眼睛一转,说:“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蔡有阳说:“我就是小孩子。”
陆沣无语:真正的小孩子都会回嘴说,你才小孩呢,我已经是大人了。陆沣吸了吸鼻子,正想怎么混过这一关呢,就闻到一股特别浓郁的香味了。
陆沣眼睛亮了:“你闻到什么味儿没?特香。”
蔡有阳鼻尖耸了耸:“好像是……”他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把那个名字想起来,“……是枝枝花的味道。妈妈跟我说过。”
陆沣说:“枝枝花是什么,我没见过。”
“你跟我来。”蔡有阳拉起陆沣的手,沿着小河跑了起来。花香愈来愈浓,等到他们能看见那棵开花的树时,浓烈的花香已经将他们淹没了。
树约高两米,碧绿的枝叶中点缀着许多白色的花,有的还是花骨朵,有的却已经盛开了。花香馥郁,但花本身却长得很清丽,和青瓦白墙的江南小镇十分般配。
陆沣看了看优雅的花朵,又看了看白净净的蔡有阳,很想用个什么词啊诗啊的来形容一下。但他毕竟才五岁半,虽然听过妈妈念诗,但此时真是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蔡有阳说:“这就是枝枝花。”
陆沣仰头望着树上的花朵,感觉似曾相识:“你别说话,让我想想。”他记得这个花的名字应该是——
“栀子花。”陆沣说,“这不是栀子花吗?”
蔡有阳不知道他说得对不对,但看他很笃定的样子,就附和说:“也叫栀子花吧。”
陆沣说:“这个花很香,可以在我们家旁边也种一个。”
蔡有阳崇拜地看着他:“你会种啊?”
陆沣当然不会了,但他看到蔡有阳的眼神,就改口了:“对啊,我知道。”他说,“我们折一根树枝回去,挖个坑,埋进去,浇点水,不就成了?”
“不行。”蔡有阳说,“妈妈说,这棵树已经二十岁,是个老树了,我们不要折它的枝了。”
陆沣低头看看他的表情,觉得他还是想种的,于是转头打量“老树”,想说有没有办法让它自个掉几根树枝下来。
“老树”在风中摇晃,一只燕子掠过树梢,想停在上面,却一脚踩折了树枝。
陆沣:“这只燕子好肥。”心里却想,真是想睡觉就来了枕头,难道天上真有观音菩萨,听到他的心声就来帮他实现愿望吗?
蔡有阳捶掌道:“燕子弄断了树枝,我们把断掉的树枝从树上弄下来,别压坏了树爷爷。”
陆沣:真能找借口。
陆沣说:“你看我的。”然后让蔡有阳退后,自己也退后,助跑一小段,跳起来,去够树梢的断枝。但以他的高度,想去够树梢,实在是差得有点远。他不光手捞了个空,还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陆沣出了个洋相,懊恼地回头,果然看到蔡有阳在憋笑。“你等会儿。”他大声说,“我爬上去,就能把树枝拿下来了。”
蔡有阳吃了一惊:“可是——”
陆沣说:“你放心,我会小心,我不会伤害这棵老树的。”
蔡有阳迟疑道:“那你摔下来怎么办?”
“我在老家的时候,经常爬树。”陆沣说到自己的过去,很有些得意,“用不着怕。”他朝手心“呸”了两下,假装吐了唾沫上去,“看我的。”他说着,上前一步,抱住了树干,准备上树了。
一只大手兜住了他的屁股:“干什么呢!”
蔡有阳吓了一跳:是爸爸!
刚下班的孔令海把他俩逮了个正着。
孔令海本来是抱着娱乐的心情,来看看爬树的两个小兔崽子是谁家的,没曾想,走近一看,居然有一个是自家的。
孔令海黑着脸,把陆沣和蔡有阳一手一个,从树旁拖走了。这就敢爬树了?非打他们屁股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