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夏夏想过无数种可能遇见师兄。
在生病的时候,受伤的时候,狼狈无家可归的时候。
赚够了大钱的时候,意气风发的时候。
甚至在她白发苍苍变成一个漂亮的老太太的时候。
却从来没想到会是在这个时候。
她看着眼前的英俊男人慢慢向她走过来,他的头发剪短了,惯常不羁的脸上有淡淡的笑,平日那闲事管完的嘴脸此刻难得有几分严肃,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衬衣的袖扣洁白干净。
宋夏夏忽然理解了太激动会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你,你……”
“我叫萧远。”他主动伸出手来,宋夏夏伸手握住,掌心没有预期的纸条或者信号。
是因为周围太多奇奇怪怪的人在吗?
她伸出手指在师兄的手掌心轻轻抠了两下。
萧远脸上笑意更深,微微前倾,道:“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等待的导演将他拉过去,开始讲起接下来的一场戏。
宋夏夏上前两步,但是师兄听得那样认真,仿佛根本看到她。
怎么回事?宋夏夏拿不准情况,好在马上就要开始上戏了,她捧着剧本等在一旁。
一个年轻的女人姗姗来迟,正是这场戏的主角,叫于晓珊。
她一看宋夏夏,眼底便闪过一丝不悦,好在这个女人只是第一场戏的戏份。
好不容易师兄说完了戏,宋夏夏忙拿着剧本上前,想要套他几句话,女主角于晓珊面色微变,也跟着拿着剧本上了前。
到底还是没有说成话。
戏开始了,拍摄非常顺利,因本身开场并没有几个镜头,而萧远的舞技实在无可挑剔。
一曲完成,争执的镜头女主角完成的非常好,宋夏夏本身并不需要台词,而她看着女主角原本温柔俏~丽的脸瞬间变色的震惊和措手不及感觉演绎得非常自然,所有的镜头都是一次过。
好的开头就是成功的一半,这部戏的开头就这样顺利,副导演已经面色轻松准备考虑晚上去哪里吃什么了。
最后一场戏便是女主角为了救这个抢了她未婚夫的女人掉下高楼。
安全绳准备齐全,宋夏夏和女主角未婚夫在角落聊天,然后被女主角发现,女主角便邀请对方前去露台将事情讲清楚。
然后意外在此发生。
露台的下面还有一个更大的露台,下面铺设了安全气垫。
宋夏夏得了空便低声问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师兄却好像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你是指的是?”
宋夏夏微微一愣,换了个方式:“昨晚下了雨,今日馒头不知道会不会涨价?”
这是她和师兄的暗语。
按照正常回答应该是:“涨价多少?”
宋夏夏便会接话:“大约两文。”
师兄再回答:“圆圈的两文没有。圆圆的两拳不少。”
然而身边这人回答:“丰泽的馒头三年没有涨过价。”
“你什么时候来的?”宋夏夏又问。
“早上来的。”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一丝有些僵硬的诧异,“我们之前见过?”
宋夏夏伸手摸了摸鼻尖,然后揉了揉耳~垂。
这个动作的暗语通常是询问对方是否现在不方便说话。
但是顶着师兄面皮的男人还是没有看懂。
他揉了揉自己的头。
有些抱歉道:“我受了伤,很多事情不记得了。”
他的声调先是微微拔高,然后降低,就像找到了节奏,问宋夏夏:“是不是我们以前哪里见过?”
宋夏夏睫毛垂下又抬起:“可能,在电视里面见过。”
男人微微一笑,轻佻的笑和师兄曾经对那些江湖姑娘一样,嘴角一边微微扬起。
“可能,晚上有可能,我们可以单独认识一下。”
执行导演开始催促。
按照设定,宋夏夏和未婚夫在亲昵聊天时,被于晓珊撞见,然后她将宋夏夏拉到露台,帅气按在露台栏杆上将事情讲清楚,意外便在这个时候发生。
于晓珊对宋夏夏没好感,但是拍戏的态度还是很端正,她拉人的时候看着凶狠,但是力道控制的恰到好处,宋夏夏看着有几分狼狈却不会觉得疼。
戏里面的意外是在谈话到中间的时候发生,宋夏夏提前看了场地,这样的距离,就算没有安全绳,她的轻功也足够应付。
灯光道具气氛恰到好处,宋夏夏靠在了栏杆上,等待于晓珊的质问,但是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感觉到了异样,腰后根本没有什么栏杆,宋夏夏几乎在推拒的同时跌入栏杆外,于晓珊大惊失色,伸手一拉,但是拉住的却是宋夏夏脖子上的珠宝项链。
啪的一声轻响,珠宝散落一地,于晓珊惨叫一声。
执行导演大叫:“别叫,有安全绳!”
场记面色惨白:“还没来得及带。”
半秒后,场上响起尖叫。
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仿佛反应迟钝了两拍。
更多的氤氲的薄雾自地上缓缓升腾,所有的时间仿佛凝滞了。
而在这其中,最快反应过来的反而是戏中宋夏夏的未婚夫,他几乎快于所有人尖叫第一时间握住了宋夏夏的手。
宋夏夏背上惊出一身汗,虽然知道这是戏,但是被身临其境的尖叫一喊,还是心跳猛然一快。
手指尖的手掌冰冷有力,冰冷的气息自指尖浸~润而来,她感觉半个胳膊都要被扯断,但是身体却用不上力气。
而在珠宝项链断开的瞬间,脖颈间便开始隐隐发烫。
“放开我。”胳膊仿佛逐渐开始被冰冻,而脖颈间的涌动开始渐渐蔓延至心脏。
宋夏夏并不知道,她的眼睛开始逐渐变色,瞳孔由黝~黑渐渐变为浅灰。
随着瞳孔颜色的变化,她忽然看清了一切。
整个露台氤氲着浅白色的雾气,模样俊美的男男女女都有一双带着赤金的眼睛,他们形态各异,站在不同的地方观望着她。
她看到那个可爱的小姐姐。
不,并不是一个可爱的小姐姐,她根本就只是一个总角之龄的女孩子,而那个导演和场上其他人,他们并没有人的心脏,只有一团漆黑和赤红色的眼睛,如同一个玩偶。
在主人收取线条之后,乖巧呆在原地。
雾气中,更多的“人”走了过来,他们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只有苍白的脸庞和冰冷的气息。
她感觉到了巨大的威压。
仿佛如有实质的乌云兜头垂下。
雾气飘散,她看到了眼前拉着她的人,宋夏夏张大了嘴巴,这哪里是她的可爱而又风流的师兄,她看到的是,是一张可怖而完全扭曲的脸庞。
他的头发斑驳,肩膀扭曲了,手上肌肉和青筋如同树枝一般虬结,他黑色的指甲就扣在她的手腕上,只要轻轻一动,就可以割断她的脉搏。
宋夏夏全身寒毛直立,恐惧和颤抖让她开始挣扎:“放开我。”
更多的冰冷气息从对方的手掌迅速融合过来,如同无形的囚笼,捆住她炽~热的气息,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她并不是弱女子,但是此刻在对方手上,却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三十层高的楼层,冷风吹动她翻飞的裙摆,飘飘如谪仙。
宋夏夏低头,赫然发现楼层下面哪里有什么更大的露台,只有冰冷的水泥地面。
而整栋建筑,竟然没有什么可攀援和借力的地方。
她感觉到了小白在无声的挣扎,但是猝不及防的变故和冰冷的气息阻止了他的行动。
拉住她手的“人”没有下一步行动,宋夏夏咬牙,她开始试着用另一只手,去勾住他抓~住自己的手。
徒劳的挣扎,她的身体仿佛开始结冰,呼吸喷出薄薄的雾气,但是心口的灼烧感却开始慢慢减轻了。
“没用的。”那个拉住她的人忽然说。
他的声音很难听,仿佛是含~着水发出的。
宋夏夏的手指扣住了,但是对方的肌肉却如同岩石,她的半片指甲断裂了,血液涌了出来。
这一瞬间,怪人的面色微微一变,宋夏夏感觉到了薄雾中突然起来的轻微躁动。
“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
她收回手。
怪人面色微微一变:“你要干什么?”
宋夏夏一口咬在腕部,挥洒的瞬间,更多的血液喷涌而出。
整个露台顿时洒满了香甜的血液,这一瞬间。所有原本已经涌到她体内的冰冷气息全部从伤口喷涌而出。
这一瞬间,犹如身体被无数刀剑刺过,宋夏夏喉咙一甜,更多的血气喷涌而出,触碰到怪人瞬间,他如同碰到□□一般松开了手掌。
宋夏夏的身体如同断线风筝一般落下,而汹涌的热量从她身体喷涌而出。
两个得到命令的年轻血族飞身跃下。
艾丽莎冲上前,一把拉住怪人的衣襟。
“你在圣器上加了什么?”
怪人狰狞的脸庞近在眼前,他的模样似乎是笑,声音虚弱如同刚刚生了一场大病:“加了一点有趣的东西。”
一个衣衫楚楚的男人瞬移到他面前,一手按在他额头,放下手来,他的脸色有点难看:“他加了他一半的精神力。”
“一半的精神力。”
“是啊,凶匙是诺菲勒的圣物,诺菲勒族特定的精神力,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对凶匙的封印和剥离,但同时,他们也能促进凶匙的择主,提高他们的契合力。”
作为最成功的的商人,交易中的佼佼者,乔凡尼族一点也不理解他的行为:“我们的交易足够有诚意。我以为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为了带回它不惜玉石俱焚。”
怪人咧嘴一笑:“是啊,我没有你想象伟大,你也没有没有你想象中聪明。”他被愤怒的艾丽莎扔在了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不是一半,是全部。”怪人笑,他丑陋的脸上,难辨五官,但是这一笑,竟有隐隐的风流之态。
另一个中年男人轻拍手掌,示意下面接住了宋夏夏的血族迅速将她带上来。
一个血族狼狈飞了上来,说是飞上来,不如说是被扔上来的。
直奔几人中间一个中年男人而去。
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伸出手抓~住了那个血族,顺手将他扔在地上。
其余血族皆是面色微微一变。
大厅里所有的雾气如被狂风扫过,迅速消失。
地上的一众演员也都显出了本来的模样,不过是被吸食血液后幻化的魔偶幻影。
一个英伟的身影抱着宋夏夏出现在了露台上。
“亲王大人。”戴眼镜的中年男人面色不变打招呼。
“是茨密西族的查尔斯伯爵。”
他站在那里,目光扫过在场的诸人。
“我不在这段时间,丰泽很热闹啊。”他的声音带着矜贵和傲慢,“我以为,既然来到我的地盘,自然也会遵守我的规矩。”
艾丽莎微笑:“亲王大人误会了。”
“哦?”
“我们只是受邀帮助诺菲勒族找回他们的圣物而已。”她亲切而又尺寸得当地笑着。
“诺菲勒?什么时候,中立和魔宴同盟会管起密党的事情?真是意外,向来独来独往的阿萨迈族、隐匿地底的诺菲勒族、博学孤远的茨密西族,竟然会聚在一起。”
血族三个派系,诺菲勒属于密党,而残忍著称的茨密西族则属于魔宴同盟,艾丽莎的阿萨迈一向中立著称。
“十三圣器现世,每一个血族都有义务……”站在艾丽莎旁边一个年轻的杀手忍不住插嘴。
上一次艾丽莎的回避本身已经让他们傲气受挫,而作为杀手,多少六代曾经陨灭于他们手中。
“义务,也要有能力。”亲王大人看也不看他,轻动手指,空气扭曲,年轻的杀手脚步微微离地,霎时说不出话来。
查尔斯挥挥手:“亲王大人,只是一个小孩子不懂事,何必同他一般见识。”
茨密西族以博闻和残忍著称,最年长的茨密西族可能是世界上最有知识的血族。
他们精通各种各样的学识和炼金术,并且为了弄清血族的真~相,做了无数数不清的可怕试验。
眼前的雷哲亲王和情报中的能力又有了变化。作为一个混血血族,他的狼族烙印和纯血贵族身份本身便是一种威慑,按照既定的计划,他并不会显出人形。
但是,这个诺菲勒族的倒戈相向,让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亲王大人,可知,你手上这个女人,她身上有诺菲勒的凶匙。”
“那又怎么样?”
“现在这个事实已经不是秘密,会有源源不断的觊觎者前来。”
“查尔斯长老是觉得,我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女人。”
亲王大人问。
空气中有隐隐的躁动,而查尔斯并没有否认亲王大人的质问。
乔凡尼并不喜欢也不擅长战斗:“亲王大人,您的能力众人皆知,但是,有的时候,不是流血冲突就能把事情解决好。”
他的眼睛扫过自己身旁的人。
的确,所有人一拥而上,雷哲亲王并没有全身而退的十足把握。
他忽然笑了。傲慢而冰冷的笑意如同嘲弄眼前这群不知死活的蝼蚁。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大厅后面的墙壁轰然倒塌。
然后灰尘中一个男人掩住口鼻走了出来。
“我说你们的墙壁建的够坚硬的啊。”商衍之微微一笑,“不知道加上我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