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饿。”林阆吐出三个字,心里郁闷:我当然介意!
然而肚子说不了谎,“咕噜噜”地抗议。声音不大不小,众人都听得清楚。
林阆瞬间面颊通红,尴尬地咬住嘴唇。刚要找借口上楼,戚洺闻声音含笑:“林小姐这么害羞,和我吃顿饭都不敢么?”
是可忍,孰不可忍。
餐桌上,二人对面而坐。戚洺闻靠在椅背上,双臂交叉从容轻松。林阆低头不语,似乎要把面前盘子看穿一个洞。
六婆热情地端来碗筷,注意到代羽还站在一边,“小伙子快过来,尝尝婆婆的手艺。”
代羽礼貌一笑,摆手婉拒:“谢谢,我用过餐了。”
林阆寻声看去,他一身笔挺西装,头发清爽利落,此刻端正而立,不卑不亢。
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他。特别是那一双深邃双目,上扬的眉峰。林阆不由地多看了他两眼,忽然想起一个人:三七。他们眉眼长得很像,只是他面容多了些成熟稳重,身形也比三七壮硕一些,衣着打扮更是截然不同。
“代羽,过来坐下。”戚洺闻开口。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林阆,见她好奇地看着代羽,索性喊过来让她看个够。
于是,代羽坐在了桌边,两个人中间。
餐桌上的佳肴比平日更加丰盛,碗碟之间喷香入鼻。
龙叔和六婆对戚洺闻很是关怀,向他的盘子里一股脑地夹菜。林阆无心听他们寒暄交谈,筷子夹起白米饭,食之无味。
“年轻人啊,一定要注意身体,上了年纪才知道健康的重要。”龙叔由衷感慨,六婆也接着讲起:“特别是吃饭上,不要老点外卖,家常便饭最有营养,还卫生。”
戚洺闻一反常态,不见暴戾面目。他听话地回应:“你们说的对,吃惯了大鱼大肉,偶尔尝尝家常菜,还挺有意思的。”
虚伪!林阆不禁腹诽。只见戚洺闻夹了片土豆,许是沾上了姜丝,他吃进嘴里后皱起眉头,代羽急忙递上小碟子。
“家常菜不是谁都能吃的,就像麻婆豆腐里有花椒,清炒白菜里有辣椒。不怀好意的人尝不到美味,只能吃到佐料。”
林阆逮住了机会,一阵冷嘲热讽。她说话时还是有些心虚,生怕戚洺闻动手掀翻桌子,说不定还赏她几个拳头。但现在青天白日,这里也不是他的地盘,看他怎么为非作歹!
林阆有种狐假虎威的快感,津津有味地吃了口饭。
意料之外,戚洺闻没有生气,而是慢条斯理地将菜里姜丝挑出来,又放进嘴里几片土豆。
他这次没有皱眉,得逞般笑谈:“把这些佐料去掉就行了。你看,我还是能尝到美味。”
坐在这二人中间的代羽松了松领带,诡异气氛令人窒息。一个土豆炒菜硬生生让他们吃成了人生大餐。
龙叔和六婆更是纳闷不解,只好分别给两人夹菜,试图缓和氛围。
“洺闻,这是怎么了?”六婆看着他的胳膊,关切地问出。
戚洺闻挽起袖子露出的一截手臂上,罗列着四道结痂的抓痕。他放下筷子,直直地盯着面前人:
“昨天晚上被一只猫给挠了。”
六婆还是担忧:“去医院消毒了吗?得处理好别感染了。”
“没事。前不久脖子让猫抓了,也没什么大碍。”戚洺闻话语直白,“我皮糙肉厚,死不了。”
林阆一口呛住,默默藏起长指甲。
龙叔在旁笑容和蔼,回忆起从前:“洺闻这孩子打小就善良。大概十来岁,一个人爬树把受伤的小鸟放回鸟巢里,结果自己摔了下来,把头磕破了。”
“我也记得,我们当时都吓坏了。洺闻硬是没哭,缝了好几针。”六婆开始心疼,伸手小心地掀开他左额碎发,“这还有个小疤呢。”
林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善良?动不动就出手打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爱护小动物。可是他额头上那个小小疤印,又像是一枚证明他善良的勋章。
“洺闻没事的时候多来家里坐坐,陪陪我们老两口。”龙叔笑容温厚。
六婆为戚洺闻理好头发:“是呀,一晃七八年了,洺闻都长成帅小伙了。”六婆笑眯眯,话锋一转:“有没有谈朋友啊?”
戚洺闻靠在椅子上,看向林阆:“没有。不过我倒是看中了一个,正打算追求她。”
“是哪家姑娘,要是谈上了记得带来让我们看看。”龙叔笑说。
“林小姐,你同意吗?”
空气突然安静,杯盘色味俱失。林阆抬起头,直视玩世不恭的他。
莎士比亚说,容忍是最大的智慧。
但是,若危险不可避免,不妨直接纠正。
“我不是什么林小姐。我叫林阆,有名有姓!请你记住。”林阆斩钉截铁,甜美的声音因愤怒变得坚硬:“你想玩去找别人,我没有闲工夫应付你。”
“哦?是么,听说梁虹每个月给你三十万,让你在酒吧养男人。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给你两倍。不,每月给你一百万,你陪我一个人。要是你觉得钱不够,我们可以再谈。”
戚洺闻挑起眉毛,对眼前猎物势在必得。
龙叔和六婆惊讶。戚洺闻此刻话语如刀,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他们记忆中那个善良勇敢的男孩,变得模糊不清。
“你果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林阆不由冷哼,“除了钱,你还有什么?好像全世界都会听你的话。请问你是谁?一个幼稚爱炫富的二世子而已。”
戚洺闻一点就炸,腾地起身。椅子倒地,发出响亮的声音。林阆本能性地向后缩,继而又仰起头满面不惧,双手却牢牢扶住了座椅。
两人针锋相对。旁边三人赶紧站起来劝和,奈何战火燎原势不可挡。
“对,我是只有钱。你呢!还不是为了钱跟在梁虹后面。装什么清高,直接报价吧。”
林阆也站了起来,拳头松开露出保护甲:“你有胆子就去找虹姐要我的报价,来这里冲我大喊大叫算什么本事。”
“你不想活了么?敢这样跟我讲话。”戚洺闻的气势减弱一些。
林阆火气燃起:“是你先出言不逊!不知道怎么和别人说话。”
戚洺闻心里发笑。她还真是当过老师的,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
“那你教我,我愿意学。”
林阆惊愕,一时无言以对。戚洺闻突兀的一句话让她乱了阵脚。
代羽有眼力劲地把椅子扶起来。戚洺闻坐了下来,带有抓痕的手臂搭在椅背上,双脚随意放在桌面碗碟旁边。
“像你这么没有礼貌的人,我不想和你多说一句话。”
林阆放弃和他辩驳。她转身对龙叔和六婆说到:“我身体不舒服,先上楼休息了。”
龙叔和六婆点点头,六婆不忘嘱咐:“记得抹药,脚踝消肿能快些。”
林阆嗯声,愤恨地瞪了始作俑者一眼。
她转身向二楼走去,眼不见为净。刚才用尽了勇气,再撑一会儿心脏都要受不了。
林阆冷静下来,转念一想:其实戚洺闻这样做也无可厚非,正常人都会觉得她是为了钱跟在虹姐身边。自己刚刚张牙舞爪,又有什么意义?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却彻底得罪了那个人。今后的日子,想想都难过。
她追悔莫及,不禁在心里默默祈祷。
“林阆。”
戚洺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叫了她的名字,声音中听不出语气。
她脚步停滞不前,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回头,还是不回头。
林阆转过身来,想听听他要说什么。谁知刚扭过头,戚洺闻的面庞近在咫尺,与她相隔两个台阶。
“你的嘴唇很诱人。”戚洺闻又迈上一个台阶,眉目间满是坏笑:“昨晚的滋味,你不想再试试吗?”
戚洺闻口吻轻佻,伸出了一只手,欲要抬起她的下巴。
林阆再难保持冷静,昨日噩梦被肆意揭开,羞愤和不甘爬上心头。他竟然可以这样旁若无人的挑逗,实在是欺人太甚。
“戚洺闻!”林阆气急败坏,一把推开要继续靠近的他。
动手者和被动者皆是满面震惊。林阆的手接触到戚洺闻的身体,只是一瞬,对方便感受到了天旋地转。
在众人目睹中,戚洺闻直直地滚下了楼梯。
林阆双手放在半空,看着掉落在地的人昏迷过去。她呆若木鸡,自己只是轻轻推了一下,可能也用了些力气……
代羽率先冲到戚洺闻身旁,小心地查看伤势。戚洺闻的额头上溢出血,龙叔匆忙打电话,六婆急得团团转。
林阆吓得腿软,一下子瘫坐在台阶上,手紧紧地扶住栏杆。那抹鲜血告诉她,戚洺闻不是在碰瓷。
她的脸煞白,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如果戚洺闻死了或残了,她林阆,就是最可恨的凶手。
四周只剩下嗡嗡声,楼下戚洺闻一动不动,六婆他们在走来走去地打电话。林阆想下楼看一看戚洺闻,可是她的手不自觉发抖,身体根本站不起来。
不一会儿,救护车的鸣笛声穿破空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