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笑。
普罗菲斯厌恶地后撤一步,在这个距离他能一枪崩掉白石的脑袋。
他刚往后动了一下,就看见面前的白石以一种人类难以企及地速度一步跳过来,闪过开的那一枪,一把握上枪管,发烫的枪管顿时灼伤了他的手,泛出一股焦味,而白石已经来到面前。
普罗菲斯来不及拉下一枪,便被人夺下枪,甩去了一边,走火的枪在地上喷发了一枚鹿弹,打在了头顶的吊灯,吊灯碎裂,灯片飞落,普罗菲斯下意识地躲了躲,却被白石拽住了衣领,一动不能动。而白石连眼睛都不眨,落下的碎片划伤他的额头,血滴从额头滑下,血珠停在他的眼睫毛上。
普罗菲斯如同看见审判,他满脑子回旋着白石的声音,那句“忏悔”,像午夜敲的报时钟,闷隆隆地在天上响。他猛地回忆起他出生的那天,死在血泊里的母亲,那条街上咬人的狗,喝醉的父亲,满地的酒瓶,数不清的伤,周日神父的悠闲语调,教堂放飞了白鸽,却只有乌鸦日夜不散地在穹顶上盘旋。白色的夹领,粗糙的手,红宝石的戒指,紫色的袍,枯皱的手掌抓着男童的脚腕,蛇一样的红舍舔着紫袍下的赤/裸的背,还有那永远在眼前晃动的十字架,以及五彩玻璃外飞过的乌鸦的影子。
白石双手握拳,从他头两侧袭来,带起一阵风,猛地锤在他的耳朵上,那一瞬间的轰鸣,像他幼年听过无数次的教堂的钟声,总在他最污秽的时候响起。
接着便是一片沉寂。
血从他耳朵里流出来,他再也听不到声音。
他颓然地滑在地上,抬起头看白石,没有害怕,没有恐惧,毫无表情,没有反应,他在这一片宁静中,问:“你什么都知道。”
白石俯视着看他,没有说话。
他几乎想要流泪。
“你要杀了我是吗。”
白石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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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的鸣笛声在霰/弹枪响二十分钟后,优哉游哉来迟,那时白石已经坐上了普罗菲斯的车。
他从后视镜里看见警察层层叠叠地来到,以这个警力,找到自己只是时间问题。
在那之前,他还要回一趟现在的避难所,把东西准备一下,或许面临着下一场逃亡,或者今天他就会被击杀。
这是亡命徒的生活成本。
但不管是哪一种,他都是一个人。
他们搬来之后,裴苍玉行踪偷偷摸摸,白石不需要多大努力,就发现了藏在隔壁空房子的凡妮莎。以及装的满满的包,食物,够跑个三天的。
去找警察的话,差不多够了。
白石把窗户放下,咬了根烟,一手扶方向盘,一手转打火机。
但风太大,他的火总是点不燃,白石低头靠近,火焰飘飘忽忽地闪没。
如此几次,白石低骂一声,把火机和烟都扔出车窗。
裴苍玉。
裴苍玉。
白石念着这个名字,恨不得咬碎这三个字。
虽然他阻止了普罗菲斯去找他,但并不代表白石不生气。
背叛,哪一种背叛都是背叛,不管为了什么。
白石车开得飞快,他时间不多,这次不一定能掏出这个小镇。
天边的星星后,暗夜沉沉。
凌晨两点,是个夜奔的好时机。
他也逃,往下一个避难点逃。裴苍玉也逃,和那个那孩儿从自己身边逃。
一切都像十四岁重演,他们从来没有道别过,没有讲开过。白石给的都是最好的,最方便的解决法,不会有人比自己更决绝,但裴苍玉不懂感恩。
原谅是不可能原谅的。
白石驶入停车场,刹车踩出尖锐的声音,他把手从方向盘上拿下,不过握了一下,便发出骨头关节转动的声音,他下车,摔上了门。
他朝“家”走去,那里漆黑一片,人去房空。
白石一脚踹开栅栏,大踏步走近房子,打开门,又狠狠摔在身后,门口堵了把椅子,他一脚踹开,椅子翻了几翻。
白石要去拿新的护照——假如裴苍玉没给他扔了的话。
他刚一动,便觉得脚下踩了什么软东西,接着响起一阵呜咽。
狗?
房间的灯突然打亮,白石抬头,看见裴苍玉的手从开关上移下,而另一只手,端着一支手/枪,对准他,说:“走过来。”
白石的眉头皱起来:“妈的,每个人都要拿枪对着我吗。”
第149章绿橄榄-17
裴苍玉举着枪对着他,又重复了一遍:“走过来。”
可白石刚迈了迈腿,裴苍玉就抖了一下,然后迅速站定,像握紧枪,眼神更加坚定。
白石笑了一下,把钥匙随手扔在地上,朝他走过去:“别紧张,手稳一点。”
裴苍玉抬高声音:“好了。停。”
白石继续往前走,盯着他的眼睛,离他只剩三步,裴苍玉扬了扬枪口,对准他的脸,声音更加严厉:“停!”
白石迈出的下一步,没有落到地上,慢慢悠悠地收回来,手插进口袋,仰了仰脸看他:“然后呢?”
裴苍玉一只手握枪,另一只手伸到身后,摸了手铐出来,扔在了地上:“捡起来,拷一只手。”
白石低头看了看,用脚翻了个面,这副银色的手铐质地相当好,他抬头问:“哪儿来的?”
“凡妮莎拿来的。”
白石吹了声口哨:“普罗菲斯很会玩对吧。”
裴苍玉听到这个名字,枪握得更紧了一些,他的手心出了汗,使得枪把有点滑,但他不敢调整动作。
裴苍玉又重复一遍:“快点。拷到铁架上。”
白石看了看裴苍玉说的铁架,那是一个从窗边延伸出来的铁树,是艺术品,镶在地上,用来让院外的花枝顺着攀进屋内,颇具设计感。
白石慢慢蹲下来,捡起手铐,坐在了地上,照着裴苍玉的话,铐住了手腕,另一边准备拷在铁树插进地面的立枝上,但裴苍玉叫停了他:“等一下。”
白石抬头看他,停了下来。
裴苍玉小心地朝他靠过来。
白石看着他逐渐靠近,拿枪的手根本就是微颤的,当然了,没进行过训练的人本就端不稳,裴苍玉又分神,看起来浑身是破绽。
白石屈起一条腿,没拷的手搭在膝盖,随意地坐着,盯着裴苍玉的动作,突然道:“我现在可以咬死你。咬喉咙。”
裴苍玉惊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看进白石漆黑的眼睛里,他直觉地感受到,白石并没有在开玩笑。从他进来,白石一直都处在愤怒的情绪。
裴苍玉没有理他,慢慢地坐了下来。
白石看着他:“我被抓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回去吗?”
裴苍玉仍旧不理他,坐下来将手铐绕过栏杆。
白石盯着他:“回去也好,你还年轻,还有机会开始新生活,去上大学,交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你很喜欢挨/操,很适合你——然后度过几年快乐的大学生活,再工作,结婚,等退休。正常的生活,你喜欢这个是吧,你会有的,你这么努力。”
白石的声音轻轻柔柔,在他耳边响,裴苍玉手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他,又低下头。
白石凑近他的脸,沉沉的声音继续,像下/蛊一样慢慢的:“不过再怎么正常,你也忘不掉的。我会出现在你每一场梦里,在你结婚照的阴影里,在你看向女人时的侧面,在你跟人做/爱的床边,在你每一杯酒后的念头里,在你每一个生活的转角。”
白石盯着他,笑了一下:“你甩不掉我的。你完蛋了。”
裴苍玉已经把枪放在了地上,手铐绕过栏杆,另一边,拷在了自己手上,拷锁卷进,发出卡兹的长响,他抬起头看白石,普普通通地说了一声:“哦。”
白石看着他的动作,却愣了一愣。
裴苍玉把枪捡起来,对着窗外开枪,直到子弹耗尽,他才把手/枪转身扔到远处。
白石的脸色冷了冷:“你干什么?”
裴苍玉一脸坦然:“开枪啊。我第一次开枪,震得手疼。”
白石用没拷的手一把抓住他:“我知道,你把我们俩锁在这里干什么?”
“等警察啊。”裴苍玉说,顺手从衣服里掏出了手铐的钥匙,用力甩远,转回来对白石耸了耸肩,“凡妮莎说,听到枪响警察就会过来,包围这里,跟我们谈判,如果我们迟迟没有行动的话,条例规定他们可以合法开枪,击毙任何可疑人员。”